延禧宮內,令嬪正坐在南炕上翻看幾塊碎衣料,一邊比劃,一邊思索着。正想着,扭頭看到內務府是太監肖公公帶着小太監,擡着一個大木箱進來。在殿門外守着的宮女雙喜笑着迎上去行禮道:“肖公公怎麼親自過來了?這是什麼東西啊,不是剛送來當季的衣服?怎麼又送來了?”
肖公公掃了一眼院子,看令嬪沒出來,乾笑道:“都是下面的奴才辦事不牢靠,其實小主直接和奴才說一聲便是了,驚動了皇后娘娘,奴才可真是吃了不少掛落!”
雙喜不動聲色地含笑道:“難爲公公了,我們小主也正擔心呢,沒想到皇后主子這麼看重,在皇后面前可是什麼都沒說,只是穿的差了點就被皇后發現了,這要是說了什麼,還不得讓內務府出個人命啊?哎吆,那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了。我們小主可擔待不起!”
肖公公被雙喜這番話說的臉上立刻沒了先前的不耐,惶恐地望着雙喜,陪笑道:“那就不敢驚動小主了,還請姑姑在小主面前美言幾句,萬萬不要再驚動皇后主子了!”
雙喜笑着點頭道:“這好說,您放心,我們小主可是什麼都不說的。下次再出了紕漏,我們小主一定穿上舊衣服去見皇后,到時候皇后主子一定揭了你們的皮!”
肖公公苦着臉,連連擺手:“萬萬不敢,請姑姑一定不要驚動小主了。”
說畢,指着箱子賠笑道:“這是幾件用了南珠的緙絲夾紗旗袍,正好是這幾日穿的,必定讓小主容光煥發。別的娘娘可都沒有呢!”
雙喜笑道:“行吧,那就這樣,你把東西放下,回頭娘娘醒了,我向娘娘回稟便是!”
肖公公忙討好地笑笑,帶着兩名小太監,匆匆離開。
令嬪看着院子裡發生的這一切,不禁莞爾。雙喜這丫頭,平日裡瞧着爽利,沒想到這麼一張厲害的刀子嘴。
想到這裡便向外面笑道:“雙喜,進來吧!”
話音剛落,雙喜便笑嘻嘻地捧着幾件旗袍進來,見了令嬪行了禮,笑道:“娘娘快瞧瞧,緙絲衣料綴了南珠,真是晃的人睜不開眼呢!”
令嬪平日習慣了低調,看到華麗的旗袍便有些不適應,忍不住皺眉道:“這可也太過華麗了,如何穿得出去呢?”
雙喜笑道:“這有什麼穿不出去的啊,娘娘這麼漂亮,穿了讓皇上看看,皇上必定喜歡呢!”
令嬪把衣服拿在手裡,細細摩挲,華麗耀眼的珍珠綴在緙絲面料上,幾乎是再華麗不過了。只是,想起乾隆那深邃的目光,還是覺得自己現在的身份恐怕不能穿。
想到這裡,便笑道:“這衣服太過華麗,你先收起來,記得單獨存放,千萬不要弄壞了,將來總有穿它的時候。”
雙喜笑道:“娘娘說的是,奴婢仔細放好,日後娘娘想穿了,必定還是嶄新的!”
令嬪含笑望着雙喜,點頭道:“今日沒想到你把事情辦的這麼圓滿,我這裡也沒多少錢,拿
去零花吧!”
說畢,取出一個荷包,放在桌上。
雙喜笑着行禮:“謝娘娘賞賜,只是上次娘娘賞的銀瓜子奴婢還沒花完呢,這些銀子,娘娘收起來日後慢慢賞賜奴婢便好!”
令嬪只是嬪位,每年俸銀二百兩,攤到每月只有不到十七兩,宮裡按照品級供給各色衣料,四季衣服、膳食、首飾、日用品等,一些妃嬪若是不夠,就需要找內務府額外添置,由於內務府造辦處的特殊性,首飾和衣料等物,遠貴於市面上的東西,當然這些東西也是市面上無法買到的。所以這點年例銀子遠遠不夠花銷。
只是令嬪家境的原因,雖然自從升了嬪位,家裡來人捎了些東西進來,卻都是不鹹不淡的不值錢的面上之物。賞回去的東西,爲了不失體面,價值是遠高於家裡送進來的東西,這樣一來一去,手頭便拮据了不少。
爲了讓自己的生母生活的好一些,這點子面子,令嬪萬萬不能失了,變勉強支撐着。原本想着把那套赤金首飾賞了於小姐,恐怕就很難再花錢填補,到了需要戴的場合,那就必定要失禮了,卻沒想到又從皇后那裡得了三套赤金首飾,前面和家裡禮尚往來虧空的正好拿這個填補了,自己的私房錢還是有些緊張。
雙喜很清楚令嬪的情況,加上宮女的月銀也不少,便好意回了令嬪的賞賜。令嬪心裡很是唏噓,勉強笑道:“別說這點銀子了,你拿着吧,皇后這不是賞了三套沒記檔的赤金首飾嘛!”
雙喜這才笑着跪下叩頭道:“奴婢謝小主賞賜!”
令嬪笑道:“今次也算是因禍得福,雖然在於小姐那裡吃了悶氣,卻得了皇后的看重,我也放心一些了!”
雙喜佩服地望着令嬪,笑道:“您能捨得拿出最貴重的東西出去,奴婢也真是佩服,這樣的氣量,不是等閒能做到的!”
令嬪笑笑,搖頭道:“你做不到,是因爲你不夠了解皇后主子,我在主子身邊服侍多年,說起來這也是難得的福氣!”
雙喜笑道:“奴婢能在娘娘跟前服侍,也是造化,今日學到了不少呢!”
令嬪失笑道:“我這裡還真是沒什麼能教你的,這話有些誇張了!”
雙喜搖頭笑道:“奴婢將來出了宮,嫁了人,學到娘娘這半分的本事,也不怕了!”
令嬪莞爾,搖頭道:“你想的太實在了,希望我有那個福氣,護你到出宮。”
雙喜微微一怔,看着令嬪,眼圈便紅了,含淚道:“娘娘,奴婢……”
令嬪拉住雙喜的手,低聲道:“我也是宮女出來的,你們想的我都明白。別掉眼淚了,仔細被人看見!”
雙喜急忙擦掉眼淚,身子微顫地行禮道:“奴婢明白,能服侍娘娘真是奴婢的福分。”
令嬪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宮女和妃嬪兩條路,各有各的造化!”
嫺貴妃下意識地捻着鬥彩蓋撥弄着茶碗裡的茶水,思索着向侍立在身前的含
笑問道:“東西送過去了,於小姐真的沒謝本宮?”
含笑憤憤地怒道:“不但沒說個謝,還說,皇后送東西過去,她也沒說什麼呢!娘娘,這於小姐太沒禮數了!也不知道家裡是怎麼教的,於翰林還聽說及有才華,沒想到家教如此之差!”
嫺貴妃吃了一口茶,放下茶碗,冷笑道:“她這個樣子,估計也不是單單隻對本宮,得罪了這麼多人,皇后和皇上怎麼會由着她!急什麼,將來自然有她好看的!”
含笑還是有些沒消氣:“娘娘是沒看到,她連公主送過去的東西都沒搭理。還說什麼,貴妃她都不謝,公主這小一輩的就更不謝了!”
嫺貴妃正吃着茶,聞言噗的一口茶全噴了出來,慌得含笑急忙服侍嫺貴妃換了衣裳,嫺貴妃這才笑道:“沒想到是這麼一個蠢笨的東西!罷了,本宮不必浪費精力了!”
含笑吃驚又不解地望着嫺貴妃,想了想,不甘心地搖頭道:“這樣的人,娘娘難道由着她?”
嫺貴妃冷笑道:“又不是我弄進宮裡來的,由不由着她,也不是本宮的事,自然有人會想辦法的,你急什麼!”
含笑思索許久,還是不解地向嫺貴妃望去,嫺貴妃冷笑着搖頭,不再理會含笑,端起茶碗,一邊吃茶一邊翻起書來。
含笑無奈,只好悶悶地退了出去。心裡還是有些不解嫺貴妃的行事緣由。
永鈺歇了午覺起來,看外面樹影半斜,時間竟然不早了,急忙叫了涴兒進來,梳洗更衣。涴兒替永鈺細細地重新梳了頭,收拾妥當,這才笑道:“主子今日睡得好,精神瞧着不錯呢!”
永鈺笑道:“也不早叫起,時間晚了些,眼看就要用晚膳了!”
涴兒吃吃笑道:“主子昨晚睡得遲,早上起得又不晚,午間多睡一會子無妨的!”
永鈺笑道:“這可好,睡醒了就要傳晚膳了,被人知道了,一準笑話!”
涴兒笑道:“主子的閒話哪個敢說!奴婢第一個不饒!”
永鈺收斂了笑容,向涴兒點頭道:“可知道皇阿瑪晚膳在哪裡用?”
涴兒想了想,點頭道:“皇上應該是在養心殿傳膳,恐怕會傳娘娘們過去。”
永鈺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傳膳吧。長春宮現在我可不去,若是皇額娘來問,就說今日已經傳了膳,改日再過去!”
涴兒忙行禮道:“嗻,奴婢知道了!”
永鈺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向涴兒吩咐道:“前幾日內務府送來的那串藍寶石手串可收起來了?”
涴兒忙笑道:“回主子,在妝臺上面左邊的格子裡。”
永鈺看了一眼,取出格子裡的小木盒,戴了手串看了看,笑道:“今日穿了金黃色,倒是配這串藍寶石好看!”
涴兒吃吃地笑着:“主子怎麼樣都好看,奴婢瞧不出有什麼不好!”
永鈺忍不住笑道:“你這倒是會奉承!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