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廣源秘境 (九)
當紀茗昭坐在地上,看着不遠處飄起的炊煙時,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也有些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
但剛薛溫端上兩盤羊肉串時,她還是很誠實地接了過來:“……謝謝,你也吃。”
“我吃過了,”薛溫也在她旁邊坐下:“嚐嚐,你之前跟我說你想吃滷味了,我也在萬衍宗裡做了一些,現在想吃嗎?”
紀茗昭嗅着手上的羊肉串,香氣撲鼻,薛溫沒有騙她,他做飯當真是不錯,受限的還是食材。
“怎麼樣?”薛溫的眼中滿是期待。
紀茗昭還未將羊肉串塞進嘴裡,但看見薛溫這麼期待,便捧場地點點頭:“嗯,聞着就很好吃。”
薛溫瞬間便明白了紀茗昭的意思,耳朵開始發燙,一種紅從耳尖一路蔓延,一路快速越過面頰,直奔脖子而去。
他像是想轉移話題,又像是獻寶一般將揹包中的物品一一拿出,這其中有野餐布、有一盆滷豬腳,甚至還有帳篷和野餐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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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如此,這野餐筐裡甚至還有切開的三明治和水果,這看着根本就不像是探索秘境,光看這套裝備,原以爲作··戰··部··隊的··炊··事··兵野外作戰時做紅燒肉還要炒糖色都是傳說,如今看來,實非傳言。
也不知薛溫是怎麼做到的,那帳篷是由幾塊大的藍布組成,甚至還做了伸縮杆,還手工編織了野餐筐,不得不說薛溫的動手能力真強。
紀茗昭怔楞地看着薛溫擺出自帶的家當,她的心情是複雜的,在沒遇見薛溫之前,紀茗昭的野外探險只能叫野外生存,遇到薛溫之後,她甚至覺得說不定還可以在野外隱居。
只要給他充足的時間,薛溫便能給你一個宇宙。
還得是我薛哥,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來度假的。
“……現在條件比之前好了,我怕你住不習慣,就給你和阿古都帶了一份,”薛溫輕咳一聲,如今的薛溫和紀茗昭一樣,根本不知道阿古的下落,雖是憂心阿古是否安好,但實在是無能爲力,“我暫時聯繫不上阿古,就先來找了你……方纔有沒有害怕?”
紀茗昭叼着羊肉串的籤子一愣,隨即看向薛溫,這次薛溫的眼神沒有遊移,他是真的擔心紀茗昭是否害怕,她將那口肉嚥下,當着薛溫的面,那句怕卻是有些說不出口了。
她活到今日,許是家庭原因所致,可以說鮮少示弱過。
她的母親是一位剛強的女子,向來教育子女有淚不輕彈,在她剛上幼兒園時,她媽每日都要接她和她哥紀茗輝放學,紀茗昭上幼兒園,紀茗輝上小學,他們兄妹二人一個坐前面,一個坐後座。
紀母當年十分瘦弱,家裡當年並不富裕,紀母在生下紀茗昭之後便一直操勞,近一米七的身高體重才堪堪一百斤,看着也比同齡人要老上許多。
他們家離二人所在的小學並不遠,但是路上有一條近五百米長的大坡,上學時還好些,可以順着坡滑下來,但晚上回家時,這快四十五度的大坡便成了紀母面前難以越過的大山。
紀母知道自己不能給兩個孩子最好的學習條件,便只能在物質上彌補兩個孩子,以期減少自己的愧疚,寧願自己少吃一口也不能讓孩子的營養斷了。
而如此瘦弱的身軀要帶着兩個胖娃娃,顯然是一個十足的難題。
一開始,紀母採用的是自己下車行走,推着兩個胖娃娃上坡,但這日子一長,紀母便覺回家時間太長,耽誤她晚上打工。
於是剛強的紀母便重新邁上自行車,給自己定下一個小目標,每天都能往上多騎一步。
定下目標的紀母充分貫徹了自己的作戰方針,每日都要多踏上一步,每日都要比昨日更近一步,春來秋去,風雨無阻,一年之後,紀母憑藉着自己堅強的毅力,雙腿足比初時粗了整整一圈,就連踢紀父的腳力,也越發大起來,起先只能將紀父從沙發的一頭踹向另一頭,一年後,便能成功將紀父從沙發上踹下,還能在地上滾上兩滾。
在紀母的言傳身教之下,也讓紀茗昭的心性逐漸硬如石板,硬如鋼條,寧折不彎,頂着敵人的炮火,也要一往無前。
小學時,紀茗昭被同桌的小胖墩欺負,紀茗昭實在是打不過他,還被那小胖墩敲掉了半顆牙,就連頭上都打出一個大包來,於是她便哭着跑回家,想尋求家人的庇護,而紀母則是擦乾她的眼淚,用十足溫柔的語氣問道:“他拿什麼打你了?”
紀茗昭只是哭着答道:“……鐵的鉛筆盒。”
紀母只是擦乾紀茗昭的眼淚,當天便扔了紀茗昭的布制筆袋,去集市給紀茗昭也買了一個雙層的鐵製鉛筆盒,買時還放在手裡試了試,這鐵筆盒質量有保證,結實如鐵板。
紀茗昭至今都記得,那鉛筆盒上畫着一個漂亮的粉色貓咪。
紀母將鉛筆盒交給紀茗昭:“不要哭,他知道你疼,你怕只會更用力的打你,拿着這個,誰要是打你,你就打回去。”
從第二日起,紀茗昭便拿着這鐵筆盒,頂着小胖墩如雨點一般的反抗,生生敲掉了小胖墩的兩顆牙。
也是從那一天起,似乎哭一字從未出現在紀茗昭的生命裡,似乎怕一字再從未出現。
唯有那一日,無數人命從她的面前消逝,似乎下一個就是自己,紀茗昭在那一刻總算是怕了,那種隨時都會喪命的絕望感緊緊包裹着她,將她胸腔內的空氣擠壓殆盡。
恐懼如影隨行,好似每呼吸一次,紀茗昭便覺自己離死亡又近了一步,此時母親的教誨被她通通忘在了腦後,她甚至恨不能自己變成一隻烏龜,將四肢緊緊縮緊殼裡,外面的一切便看不見,也聽不見。
如此一來,便聽不見那充滿絕望的慘叫,也看不見無數人在面前慘死。
“……有一點怕,”紀茗昭低下頭,又咬了一口手中的羊肉串,“但我還可以忍受。”
讓我脆弱一會兒吧,一會兒便好。
不必讓我褪去堅強的外殼,露出名爲恐懼的底色。
不必安慰我,也不必心疼我,世間殘忍,容不得我脆弱。
可算是談上一會兒戀愛了。
小劇場:
薛溫(從揹包中掏出滷味):嚐嚐。
紀茗昭:哇!
薛溫(再次從揹包中掏出帳篷):晚上住這裡。
紀茗昭:哇哇!
薛溫(再再次掏出野餐筐):飯後甜點,嚐嚐。
紀茗昭:哇哇哇!
紀茗昭(吃着吃着突然擡起頭):我知道你是什麼了!
薛溫:什麼?
紀茗昭:哆啦X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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