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五火村 (十九)
清溪和陶姜的動作隨着秀才的這句話猛地一頓:“你說什麼?!”
秀才視線透過清溪和陶姜二人,看向不遠處的祭壇,此時的祭壇好似隱隱有所震動,秀才按捺住心中狂喜,他的語速很快,生怕清溪和陶姜不等他說完便將他就此殺死,符修與靈符之間的聯繫遠沒有法修那般緊密, 自己身上的毒只怕對清溪影響有限:“某若是死了,她便再也出不來,某從不在攸關身家性命的事上騙人。”
清溪臉上的每一塊肌肉好似都失去了表達情感的能力,曾經餘城的一幕幕再度在她的眼前浮現。
那時,她聽見餘城中的巨響聲後,便從重重哨卡中向餘城方向跑去, 到了第一個哨卡時, 卻發現靈馬早已跑失,清溪無法,便只能用跑的回到餘城。
當她回到餘城時,見到的便是……
一片死寂。
她走遍了餘城的每一個角落,翻遍了餘城每一片短片殘垣,卻始終,連一個人的魂魄都未找到,無數空洞的軀體躺在地上,還維持着死前最後的動作。
麪攤旁的小販倒在地上時手中還抓着筷子,旁邊的食客麪碗倒扣在臉旁。
清溪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找到師兄師姐們的身··體的,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伏魔宗的,只記得她醒來時清源就坐在她的牀邊,難掩悲情,雙目赤紅。
不止是清源,清溪也始終未能從餘城慘案中走出來,而這一次,她又要再度失去許卿了。
“師姐……師姐!你清醒一些!”陶姜的注意力始終放在清溪身上,此時清溪的狀態明顯有些不對,她的雙目赤紅, 顯然已是被心魔所控。
清溪的行動極其迅速,陶姜本想將清溪控制住打上一記清新印,將清溪的心魔壓下,但清溪的修爲在他之上,速度也比他更快,幾乎是瞬間,清溪便到了秀才面前,靈氣涌動之間,秀才被巨大的靈壓狠狠壓在地上,甚至將堅硬的地面壓出一道深坑。
“你以爲,我沒有辦法治你嗎,我多的是方法讓你生不如死,”清溪雙目赤紅,顯然已是失了理智,“若是救不下我師妹的魂魄,我便將你和這祭壇,通通給她陪葬!”
秀才被清溪壓制着,絲毫不能動彈, 許久後, 清溪將秀才從泥地中拎出, 在他額間貼上一道真言符:“說, 該如何放她的魂魄出來!”
“……等祭壇開了,她的魂魄自然能出來……”秀才被清溪拎在半空中,看起來似乎再無在大宅中的自負與傲慢,屈服於清溪的壓力之下,低下了高傲的頭顱。
他頭上的靈符閃過一道紅光,秀才對清溪說了謊。
清溪雙手握拳,她的狀態十分糟糕,身上的靈氣混亂而暴戾,以至於修爲弱於她的陶姜根本無法近身:“師姐!你冷靜一些師姐!”
“仙姑,你殺不了某,”此時一直低着頭的秀才說道,“某同仙姑說過,某一死,仙姑的師妹便再也出不來,不僅如此,山下五火村成千上萬的百姓都要死,某不知這債仙姑是否償還得起啊。”
秀才頭上的真言符閃過一道白光,這次,他說的是真的。
“要還債的是你,不是我,”清溪手中靈符一閃,幾乎是瞬間貼在秀才右臂上,秀才的右臂頓時消失殆盡,學着秀才的腔調,說道,“就算你不怕死,在下也覺公子會怕疼。”
“啊!”秀才頓時發出一聲慘叫,臉色瞬間白了下來,“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怎麼是這般手段!”
清溪太知道秀才在意什麼,秀才也知道她清溪在意些什麼,秀才想要拖延時間,讓祭壇中的東西復活,在上次清繳霄蟄餘黨後,秀才能用的人便少之又少,最後淪落到無人可用。
但雖然修爲低卻十分狡猾,竟硬是躲避了這些年,只是爲了這根本藏不住的祭壇,爲此從未走到臺前的他不惜以自身爲餌,以五火村上萬人口作爲要挾。
而清溪卻不能讓這祭壇開啓,一旦開啓,不止是許卿的魂魄,就連這周圍數十村莊怕是在此次浩劫之中都將毀於一旦,如許卿的魂魄實在救不出……
清溪閉了閉眼,她還想再試一試……
若實在行不通,
她定會顧全大局。
清溪又是一符貼在秀才的左臂。
秀才控制不住地抖了抖,他們都知道,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放還是不放?”
秀才看着更加癲狂的清溪,又看了看她身後全然嚇傻了的陶姜,突然笑出了聲,突然轉移了話題:“仙姑,你看你給你的相好嚇的,仙姑不去哄哄?”
清溪絲毫未有動搖,隨着她一手握拳,砰地一聲悶響後,秀才的另一條手臂消失殆盡。
這回秀才的臉蒼白如紙,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清溪將秀才如扔垃圾一般扔在地上,用一張符將秀才定在地上後,又替秀才止了血,讓秀才既死不了,又痛苦難忍。
隨後,對身後的陶姜道:“走。”
陶姜看向清溪,神情有些複雜,他和清溪只差不到十歲,可以說他和清溪是一同長大的,清溪是什麼性格,可以說陶姜是瞭如指掌,清溪仁善也有些優柔寡斷,心懷天下蒼生,見不得他人受苦。
在她心中,給天下蒼生都留了位置,包括他陶姜,但卻並未將他陶姜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方。
她是那麼的耀眼,就像是一團永不熄滅的火苗,散發着無窮的生命力,而他陶姜想要將這火苗捧在手心,讓她只爲自己而亮。
讓她在自己的掌間起舞,而只要自己的雙手一合攏,便無人能看見這團火苗。
陶姜曾努力過,總覺得只要自己加倍對清溪好,清溪總有一天會回頭看看自己。
在這無盡的自我陶醉中,陶姜逐漸一廂情願地在心中放大了清溪的優柔寡斷,在心中不斷告訴自己,唯有自己才能更好的保護清溪,將清溪掩護在自己的臂膀之下,纔是對清溪最好的。
在清溪從餘城回來時,陶姜曾無數次後悔沒能陪清溪同去,使得清溪受到了如此大的傷害,以至於臥牀近一個月,即便是現在,臉上也時常帶着病容。
他在無限的自我催眠中放大了自己對清溪的作用,也在試圖不斷告訴清溪自己纔是她的港灣,也只有他,才能更好地替他遮風擋雨。
只是他忘了,清溪的修爲在他之上,更是被譽爲百年難得一見的符修天才,根本,不需要他的保護。
從幾個月前清溪醒來後,陶姜便覺得清溪變了,她變得更加堅強,更加堅定向前,更加堅定。
他曾覺得清溪不再像自己了,不再樂觀,不再無憂無慮,他覺得是自己沒能保護好清溪,他甚至,想讓清溪變回去。
或許他喜歡的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清溪,他所喜歡的不過是自己臆想中的清溪,只要清溪脫離了他的想象,他便想要將清溪變回來,變回清溪‘正常’的模樣。
此時,他突然想起一段被他選擇性遺忘的記憶。
記憶中清溪曾站在伏魔宗山門的通明石前,對他說:“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再這樣下去,你早晚有一天會再也通不過這通明石!”
陶姜猛然清醒過來,清溪仍是未等他,已是到達那祭壇旁,清溪那雙眼已是恢復正常,正看着站在原地的他。
“快些。”
陶姜快走兩步走至清溪身邊,總算是從自己那自我感動般的單戀中回到了現實:“師姐。”
清溪很快將視線從陶姜身上再度回到祭壇上:“你替我護法。”
陶姜點點頭,從丹田中抽出自己的靈蛇鞭:“是。”
清溪也從丹田中拿出自己的毛筆,快速結陣。
她其實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將這祭壇銷燬,不然也不會逼問秀才,自行銷燬可以說是下下策,但此時十萬火急,清溪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祭壇的震動開始越來越頻繁,幅度也越來越大,這些跡象無一不表明,裡面的東西就快出來了。
此時,倒在地上的秀才由於沒有雙手支撐,只能艱難地用脖子將頭立起:“你這**,只要你敢動祭壇一下,我就要五火村的百姓通通陪葬!”
清溪畫符的手微微一頓,但很快又飛快畫了起來。
五火村的村民極其可憐,此地乃是少有的風水寶地,卻被這賊人坑害,最終落得這般下場,但清溪別無選擇,在幾萬生命和數以億計的生命之間,清溪別無選擇。
“你等着……你等着!”秀才進入一種十分癲狂的狀態,或許這纔是他本來面目,極端不可控制的情緒和無限的惡意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隨着秀才話音落下,兩人便隱隱聽見山下傳來一陣騷亂。
清溪此時正是關鍵時刻,沒有人知道倒在地上的秀才有沒有留後手,清溪猶豫再三,頭一次未將陶姜趕走。
而此時的山下,可謂是混亂不堪。
清溪最初選擇將倖存的百姓送入嚴澤的大宅,是因爲算上整個五火村,嚴澤的大宅都是最大的,可以說是最適合用作緊急避難所。
但此時那些所謂曾掉了魂兒又恢復過來的村民,此時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所控制了一般,對着就近的人拔出了早就藏在身上的刀。
正如清溪說的,或許根本就沒有什麼掉魂兒,只可惜清溪幾人時間實在是緊迫,甚至來不及將五火村中諸多怪事一一調查清楚,便被秀才算計了一筆。
尚未調查清楚的清溪根本就不知哪些人曾掉過魂兒,哪些人就是常人,並且情況緊急,便只能將這些尚還活着的人通通丟進大宅內,這也是秀才算計中的一環。
此時的大宅可謂是人員極其密集,從天上扔下一塊瓦片此時都能打昏三人還能附帶一條狗,就是如此的環境裡,即便是那些曾掉魂兒了的村民有什麼異動,此時也是避無可避。
霎時間,人羣開始騷動起來,大宅外,便是圍着大宅不斷徘徊的怨魂,大宅內,一羣村民手持尖刀見人便砍,人羣根本避無可避,有幾名力氣大的莊稼漢試圖上前奪刀,只是沒想到,面前的七十歲老婦的身體中蘊含着巨大的能量,幾名大漢都沒能將這老太抓住,甚至還有一人不慎受了傷。
此時符陣內亂作一團,紀茗昭正好就在這大宅之內,只是她並未在庭院,而是早就被擠在角落中動彈不得,此時情況危機,紀茗昭也顧不上此地村民是怕還是不怕,連忙將自己的兔泥人軍團喚醒。
“不怕……不怕……”此時小龍的娘一手死死拽着想跑的小龍,一手抱着正害怕痛哭的小虎,此處掉魂兒的村民中,僅有五人並未發狂,而是緊緊將家人護在身後。
小龍難以抑制自己的恐懼:“你放手!你不是我娘!”
小龍的母親目光仍是緊緊盯着不遠處發狂的村民,邊退邊道:“對,老子不是你娘,要不是老子佔了你孃的肉··身,老子纔不管你這小東西,早就讓你死外頭!”
小龍聞言,頓時張大了嘴,眼淚從眼眶中刷一聲涌了出來:“你還我娘!你還我娘!你把我娘還給我!”
“你娘早就死了!”那佔了小龍母親肉··身的兔子精忍了幾個月,總算是被這小崽子逼急了,“老子一隻公兔子一直扮你娘……給老子叫爹!我給你吃給你穿,你娘前幾個月就死了,要不是我,你們兄弟倆都要餓死!”
“你胡說……你胡說!”小龍還是難以相信,甚至想跑向正在人羣中揮刀的父親,卻被兔子精一把抓住。
“老實點兒,你是不想活了嗎!”他靈力低微,不然也不會去尋找肉身,此時光是要護住周圍的人便算是拼盡全力。
此時,大宅內的尖叫聲痛哭聲此起彼伏,很快,正在門外除魔的伏魔宗修士便發現了此處騷動。
沈明沈萍兄妹快步跑進大宅,沈明也是符修,他的寸間囊大開,頓時數張符紙將那兩百餘人團團圍住。
距離門最近的村民用力扭動着身體,想要解開身上的束縛,不曾想這束縛越來越緊,甚至緊緊勒在了肉裡。
那村民見掙扎不開,索性也不掙扎了,而是臉上露出些詭異的笑容來:“想看煙花嗎?”
小劇場:
紀茗昭:今天的出場就幾行字……
徐廣白:不錯了,我都好久沒出來了。
阿古:你猜我多久沒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