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以後丁力就帶着老馬,我和天花來到了祠堂。祠堂的門半虛掩着,我們推門而入。這時候的祠堂一改昨日的人聲沸鼎,除了昨天那兩張桌子還在那裡,裡面空空蕩蕩的,我們走進去的時候,因爲太空曠了,都能聽到了自己腳步的迴盪聲。
我來到了最裡面,角落裡的廁所邊上。廁所的牆上因爲通氣的需要,有一個個十字的小窗口。我通過這些小窗口爬到了廁所頂上。離廁所頂上半米左右有一根圓的橫樑。在距離橫樑兩三米的位置,在兩根橫樑中間並排架着三口棺材。
二哥他們就是通過這跟橫樑走到棺材那裡。躲貓貓的時候躲在棺材裡,很少有人能找到。當我跳上這根橫樑的時候,看到三四米的高度。我的恐高症就發作了,兩腿發軟根本就站不起來。
雖然這跟橫樑很粗,是由一整棵樹做成的,但它是園的。人站在上面感覺很難保持平衡。我不敢站起來走,只能雙手抱着橫樑,趴在上面慢慢地往前爬。橫樑上佈滿了灰塵,我往前爬的時候,灰塵被我推落下去,飄飄灑灑的飛落下去。
很快我就爬到了棺材這裡。人躲在棺材裡從下面根本就看不見。但我從小就聽過很多鬼怪故事,從小就害怕棺材這些東西。更不要說躲在裡面了。我只能手扶着棺材慢慢地站了起來,然後心裡非常害怕的從棺材上面爬過去。爬過棺材以後,在橫樑中間的位置,掛着一塊巨大的牌匾。
爲了讓下面的人看清楚牌匾上的字,牌匾是斜着掛的。這樣在橫樑跟牌中間就會有個夾角。人躺在這個夾角里,從下面也發現不了。我躺在這個夾角里平復了一下心情,剛纔爬過來的時候把我緊張死了。不知不覺我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下面的吵鬧聲,把我吵醒了。我躲在牌匾後面能把下面的情景一覽無餘。天花就拿了一張凳子坐在我正下方。正認真的數着錢。
在天花正前面,左右各擺着兩張桌子。兩張桌子周圍都圍滿了人。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把每個人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些人臉上都發出了不正常的臉色。有的人臉紅脖子粗大聲地喘着氣,異常的興奮大聲喊着。有的人臉色慘白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拿着手上的牌死命地看。眼睛閃閃發光,雙手顫抖。有人滿頭大汗圍在外面,地屏住呼吸的盯着前面人手上的牌看。
左邊這張桌子的賭法一開始,我看不大懂。但是我趴在上面觀察了一會,大概看懂了一點。坐在我對面的這個應該是莊家。他會發出四門牌,每門兩張牌。
然後把兩張牌加起來比誰的點數大。對子又叫豹子比點數大。在上面就是特殊的牌面組合。比方說小二和八,Q和八。這兩組牌又比豹子大。
圍在桌子邊上的人,除了莊家這一門,其餘三門可以根據自己的選擇進行押注。這樣的賭法非常直接。當大家把牌都翻出來以後。大家就跟莊家的牌比大小。莊家背後還站了兩個助手。左邊這個專門收比莊家小的牌得錢。右邊這個專門付點數比莊家大的牌的錢。
這樣的賭法讓人看得熱血沸騰。看到押中的人,大把大把收錢的樣子。我手上如果有錢的話,都恨不得上去押兩把。特別是聽到莊家在那裡大聲地喊。“快押,快押,押得多贏得多,押得少贏的少呀,押定離手了。”
這個時候的人羣都是狂熱的,瘋狂的,貪婪的。一心只想着贏,贏的快一點,贏的多一些。贏了錢的人,嘴裡發出野獸般的叫聲。輸了錢的人,眼睛裡佈滿了血絲嘴上喊着:“快發牌,快發牌。”
右邊這張桌子,看上去安靜多了。這張桌子上人賭的是炸金花。這種賭法我會,在福利院的時候。老大教過我,我們四個也經常玩。這個玩法不只要賭運氣,還有技巧和心理。這張桌子邊上就沒有人圍着,因爲賭博的人不準後面有人站着,怕把自己的牌面透露出去。
這裡玩牌的人,就沒有邊上那桌那麼熱血。臉上基本上沒什麼表情。有的人嘴上叼着煙,眯着眼睛。怕自己的牌被邊上的人看去,把牌壓在桌子上挑出一個角,自己偷偷地在那裡看。
有的人把兩張碟壓在一起,舉在自己的面前,偷偷地用眼睛去瞄,嘴裡喊着。“兩邊,兩邊?”
老馬和定力就繞着兩張桌子走。看誰沒錢了,就把他領到天花面前去借錢。有的人借得多,又不想站起來,直接喊丁力過去。丁力會拿着錢直接送過去,服務的態度,那叫一個好。
老馬則是剛剛好相反。他不是找沒錢的人,他是找手上錢多的人。然後拿着欠條去收錢。大部分的人都會把錢還上。但也有極個別的見到老馬過來就大聲的罵:“催什麼催,老子手氣剛好一點,你個催命鬼就過來了,又不是不還,等一下再說。”
碰到這種人,老馬也不惱,還點頭哈腰得說對不起。然後拿着欠條退出來。
我在上面看了很久,時間久了也無聊。然後在橫樑上,扣下一塊小木片,然後瞄準底下天花的腦袋扔了下去。
天花被小木片砸中腦袋,嚇了一大跳。擡頭就看到了躲在牌匾後的我。然後捏着拳頭向我隔空揮了揮。我朝她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又在牌匾後安安靜靜的躺着。這裡的空間非常小,趴在那裡身體被橫樑與牌匾,緊緊地夾住。連翻身都翻不了。時間久了全身發麻。
終於被我熬到早上了,等所有人走以後。我又從橫樑上爬到廁所上,在從廁所上跳下來。回到福利院的時候丁力他們已經去睡覺了。
我因爲昨天晚上躺在牌匾後面太無聊了,偷偷睡了幾覺,今天並不是很困。然後就來到了遊戲機廳玩。來到遊戲機廳的時候看到花花,跟海燕都在。
海燕在當營業員收錢。花花抱着那個小嬰兒在來回走動的哄着他睡覺。另外那個三四歲的小男孩,拉着花花的一隻衣角,跟在花花後面來回的走動。因爲這兩天我都沒在家,就把他們倆都交給了海燕她們。
我走到花花面前,想把這個小嬰兒接過來。“來讓我抱一下,這麼小得嬰兒我還從來沒抱過呢?”
花花側了一下身,用胳膊擋住了我伸過去的手。“別鬧,我好不容易把我家果果哄睡着,你要吵醒了,哭起來你可哄不住哦。”
“果果這誰給起的破名字啊。”
海燕憤怒的踢了我一腳說:“我起的,怎麼啦?你看他紅彤彤的臉頰,像不像兩個粉嫩粉嫩的紅蘋果。”
我用手指了指,站在花花邊上的那個三四歲的小男孩。“那他呢,他叫什麼名字?”
那個小男孩看到我用手指他,就害怕地躲到了,花花身後。只露出一個腦袋,好奇地看着我。
海燕說:“我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小肚腩。”
“他肚子又不大,爲什麼要叫他小肚腩?”
“丁力說了以後就讓他跟着你,跟你一起睡,讓你帶他,所以我就叫他小肚腩了唄。聽起來像兄弟兩個。以後他就是你弟弟了。”
“什麼小肚腩?太難聽了,既然是我弟弟以後就叫羅卜絲吧。”
“爲什麼要叫羅卜絲這麼難聽的名字?”
“你不是說他是我弟弟嗎?我家老四我給他取了個外號就叫紅薯絲。”
“爲什麼你要叫你弟弟叫紅薯絲啊?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嗎?”
“我和我家老四小時候,都是由我爺爺奶奶帶大的。有的時候爺爺奶奶有事情要忙,就要我幫着帶老四。有一天家裡來了客人,奶奶就叫我幫忙帶老四。給了我和老四,每人裝了一碗紅薯絲。讓我帶着老四坐門口,曬太陽吃紅薯絲。”
海燕問我:“紅薯絲是什麼東西,是一種吃的東西吧。”
“對啊,紅薯絲奶奶專門做給我們吃的一種零食。把紅薯切成小拇指這麼大小的絲條。然後放到鍋裡面蒸熟,再到太陽底下曬成幹。就是紅薯絲了。吃的時候有一點甜,糯糯的很好吃。你們那邊沒有嗎?”
“沒有,第一次聽說紅薯絲。你接着說剛纔的故事。”
“很快我就把自己碗裡的紅薯絲,全部吃完了。但我弟弟吃的慢,他碗裡還有一大半。我不敢搶他碗裡的,因爲一搶他碗裡的。他就會哭,我奶奶是隻要我弟弟哭,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我打一頓。我只能撿他從碗裡掉出來的那些,掉在胸口上,掉在大腿上的紅薯絲吃。在我撿到我弟弟大腿上的一根紅薯絲的時候,把我弟弟拉哭了,我奶奶衝出來把我打了一頓。”
“爲什麼會把你弟弟拉哭?”
“那時候我弟弟也只有三四歲的樣子,穿着開襠褲。那根本就不是紅薯絲,是我弟弟露在外面的Xj。被我當成紅薯絲,用力一拉當然就哭咯。後來我想了想,這事情不能完全怪我。因爲它長得,跟紅薯絲一模一樣。害得我被奶奶打了一頓,爲了報復老四。我就給他取個名字叫紅薯絲。”
聽到我講到這裡,花花跟海燕都笑得直不起腰來。看到眼前這個三四歲的小男孩,虎頭虎腦的樣子,又讓我想起了我家的紅薯絲。也不知道我家的紅薯絲現在怎麼樣,沒有了我這個三哥的保護,邊上的小朋友會不會欺負他?
想到這些,我心裡有點傷感,向小男孩伸出了我的右手。“來哥哥帶你去買糖。”
小男孩看到我伸出的右手,並沒有上來牽我的手,反而是把頭埋在了花花的大腿上,躲了起來。
花花,牽着小男孩的手,把他交到了我的手上說。“不用怕。走吧,跟你哥哥去買糖吧,以後他就是你的哥哥了。他會保護你的。他還給你取了個名字,以後你就叫蘿蔔絲啦。”
蘿蔔絲沒有反抗,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牽着我的手,跟我走了。到了小店裡以後,我給他買了一大包大白兔奶糖。羅卜絲拿着奶糖並沒有吃。
“給你了就是你的拿着吃吧。”聽到我這句話,蘿蔔絲才把糖放到嘴裡面吃。經過這短暫的接觸,我發現羅卜絲好像不是很喜歡說話。是一個非常安靜的小孩,而且讓人感覺他很懂事,這種懂事不應該出現在他這種年齡。這種懂事的讓人看着感覺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