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保證?”
“我說過的話就是保證。”
武永榭昂然答道,眼透出一絲喜色,語氣又轉祥和,“況且事已至此,這已是好的辦法。楚白,你先退後十丈,也讓人家看看我們的誠意。”
楚白猛地擡頭,月光下只見他眸閃過無數情緒,不甘、屈辱、反對、堅定,後歸於悽然。
武永榭的意思很明確:你的內氣已經不夠再全力激一次,退後。
楚白嘴苦,我還是太弱了嗎?
法赫能清晰感受到,那個較弱的氣息不甘地掙扎了一陣,甚至幾次毫不掩飾地展露殺意,卻還是一步一步後退,恰恰停十丈之外。
此時小徑已經漸漸開闊,再不是山坳轉折處那般不遑避讓,十丈的距離,就算這人再使出那種漫天氣勁如針刺的神秘武技,自己也可以從容避開。
果然誠意十足。
武永榭沉聲道,“我數到十,閣下或把那孩子交還給我,或放手前行。若是閣下仍舊懷疑我的誠意,下也不懼爲閣下展示一番!”
這話軟帶硬,聽來倒也真實。
法赫那邊沉寂了幾秒,“……好。”
“一,二,三……”武永榭平靜念道,暗卻把內氣提到蓄勢待,“七,八,……”
“十!”
法赫忽然一聲大喊,甩手將手裡的武子青扔了回去。腳步略停,然後迅速向前奔去。
武永榭的右手幾乎同時向前猛揮,腦海裡感覺到熟悉的眩暈空泛感時。被他甩出的四顆丸藥已經炸開一片煙霧,正將法赫整個人罩裡面,頓時響起一陣淒厲慘叫。
四品腐心丸果然有效。二叔給的防身藥物雖然詭異,但卻無一不是必備良藥。這次歸家定要多討幾顆。可惜接不住青青了,但願楚白來得及……武家三爺遺憾地沉入眩暈。
楚白早就瞪大了眼,長劍一扔就向武子青掉落的地方撲了過來。只是十丈實太遠,饒是他將全部內氣提到十二成,氣血衝蕩胸口悶,也只搶武子青堪堪落地前先一步撲倒,當了一次人肉蒲墊。
“嗚……”
武子青的體重並不過分。但僅比她高出半頭的楚白也強壯不到哪裡,加上預先撤開內氣以免震傷對方,楚白臉色很是抽搐了下,才翻身坐起把武子青半抱懷裡。擡頭正見前方的法赫哀叫着衝出藥末籠罩的範圍,踉踉蹌蹌往前逃跑;武永榭雖是默立原地毫無動作,神色倒很是放心。 ⊕ tt kan⊕ ¢ Ο
他心下頓時一鬆,低頭柔聲喚道,“小姐?”
武子青表情安詳,呼吸輕淺;眉間微微蹙起,似乎是對他的呼喚有所感應。又慢慢平和回去。
楚白盯着她的睡姿,只覺心前所未有的安適滿足,呆了幾秒才猛然醒覺,伸手按上她腕脈。微闔雙目側頭感應。
探脈的姿勢老練嫺熟,臉卻微微紅了,好夜色深重,雖有月光倒也看不分明。
內氣舒緩,氣血平穩,脈搏不疾不徐,怎麼看也不像是受傷,倒有點像——睡着了?!
楚白麪色一囧,又自責醫術不精。小姐雖然愛玩,但不是不顧輕重緩急之人,況且那法赫奪馬擄人就自己眼前,她定然是被那傢伙施了什麼暗手纔會如此。可惜自己對醫術只通皮毛,居然看不出問題哪兒。
“嗯~”
懷人輕輕哼了一聲。
楚白渾身一震,迅速調整姿勢將對方搬開了一點,盯着她眼睛不眨地看。
小巧的鼻子皺了皺,眼皮微微一動,小扇子般的睫毛緩緩張開,露出一雙倒映着月光的清澈眼睛。
楚白被那雙眼睛裡的光芒晃花了眼,抿着脣緊張地瞪着眼,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白?”
武子青又眨了下眼,臉上才恢復幾許清明,坐起身奇道,“你怎麼會這兒?不對,我怎麼睡外面?”
“……”還真是睡着了?
武子青猶豫地站起身,略一環顧,表情瞬間嚴肅,“我記起來了!法赫呢?三伯怎麼樣了?”
她忽然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看向前方藥粉藥物剛剛散去的地方,“腐心丸?倒是個好辦法。白,怎麼不說話?”
“……那個人被這種藥粉罩住,慘叫一聲就逃了,三老爺似乎了他的暗算,”楚白拾回短劍,“小姐,我們要去追嗎?”
武子青正把右手按武永榭脈門,以內氣探脈,居然也不耽誤回答,“不用,三伯就快醒了,留他自己一個人比較危險。”用意念力引動武者心神,令其陷入自己意念構成的漩渦?比起給自己的迷心術,這個明顯要緩和許多,看來法赫顧忌楚白並未出絕招。只要穩住三伯的內氣,就能逐漸喚回神智,並不難。
楚白平靜應是。自家小姐與衆不同之處太多,別說自己,就連春曉夏曉都認同,她一心二用和邊輸內氣邊說話再正常不過。
“而且,那個人已經不是威脅,”武子青嘴角略微一翹,繼續以內氣引動武永榭自己的內氣循環,再小心撤出,看着武永榭的表情,“三伯,怎麼樣?”
武永榭一臉的恍惚這才漸漸清明,狠皺了下眉定神,看清她放心道,“青青?你沒事就好!楚白,那人往哪裡逃了?”
“前方左近,他似乎受了傷,速大不如前,”楚白指指地面,靜夜荒地上有凌亂鋪開的步伐,很容易追蹤。
“邊追邊說!”武永榭一拉武子青,後者剛瞪大眼時就已經奔了出去。楚白抿脣默不作聲跟上。
武子青苦笑掙開,“三伯,我可以自己走!”
武永榭看她速不減,點頭道,“剛剛你是怎麼回事?就那樣被人挾持,完全沒有反應,難道也是了法赫的招數?”
武子青面容轉肅,“不錯。先知的力量確實詭異,法赫一把目光移向我,我就感覺自己的意念被抽離了身體,被困另一個世界,那裡只有我和他的意念相互碰撞。雖然我能看到外面的一切,卻既無法記住,也無法理解,好像我的整個心神都侷限那裡一樣。我努力了很久才從那裡掙脫出來,然後才意識到生了什麼”
“沒錯,我被攻擊時的感覺也是這樣,”武永榭點頭,“不過另一個世界?這種說法倒是很有趣。”
武子青抿脣一笑,眉頭忽然一動。
武永榭也感覺到前面的氣息,驚訝道,“這麼快?看來他果然受創不淺。”
三人心下都是一鬆,速卻不減,前方山壁之外正是一塊開闊地,表面也不再是之前的崎嶇坎坷。
平緩的斜坡上,半身染血的人影正蹣跚着向前行去,臉上手臂都有腐蝕傷痕,看身形打扮正是法赫。
“三伯,我先上了!”武子青躍躍欲試地還沒跳出,就被武永榭單手抓住後衣領。
“不許魯莽!這人剛纔的表現似乎只有一擊之力,但卻能同時攻擊一定範圍內的好幾人,恐怕還有些什麼後手未用,”武永榭掏出清神丸三人各分了一顆,“你們兩個暫時綴他身後,我,記得等我命令再一起出擊。”
“好。”
武子青和楚白左右散開,遙遙綴法赫身後;而武永榭微微收斂身形向前摸去。
不知法赫是受傷過重,還是一心逃遁無意感應身後狀況,直到武永榭欺進到他身後十餘米,都不見他有任何反應。
武子青微微皺眉,取刀手向前靠近。先知唯一的力量就是意念之力,二十米的距離就算地階層武者都應該有感應,法赫卻全無表現,由不得她不疑心。
武永榭左手握拳向下一砸,同時右手長劍挑起一抹寒光向前刺去。劍尖處涌出一尺左右的光芒吞吐不定,正是灌輸內氣形成的劍芒。
這切金斷玉如摧枯拉朽的劍芒,卻只存了短短一瞬。
法赫並未回身,甚至連動作都沒有,就見武永榭身形一停。整個人像受到什麼不可見的衝擊,向後仰天飛起,半空就已吐血昏迷,那柄制器七品的寶劍也“嗆”一聲落地。
武子青臉上卻不見慌色,右手一揚,幾抹銀光飛速射去。除了一支被法赫躲開,剩下幾支都插這位狼狽不已的先知身上,卻是幾支鋼製短箭。
“你去護着三伯!”
武子青微揚下巴,肅殺向法赫走去,右手的手弩月光下微微亮。既然早知這次出來會有危險,她怎麼會忘記帶上這等防身利器。
“閣下困了我那麼久,這就想走嗎?”
楚白躍到武永榭身前,給他塞下一顆丸藥,才警戒地持劍而立。
法赫看着右腿血流如注,眼不禁露出幾許怨毒;可是目光落到貫穿右腿的鋼製短箭上,又難免顯出幾絲驚懼。他雖不是武者,但部落與其他勢力互市時也見慣了武者的兵器,卻從未見過有暗器能銳利如斯、出手卻毫無聲息!
“這是……什麼武器?”
眼看武子青一步步逼近,法赫目光卻只盯她握着的手弩上。
武子青微微一哂,右手並指銀霜刀上虛空劃過,激起刀光清越。
“這個問題,閣下不妨去問你們的長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