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村。
老人們顫抖着雙手將自己的孩子埋入黃土之中,然而眼睛裡卻沒有淚水。
因爲那些將孩子送回來的戰士們說過,他們都是英雄。
這片墳地,處在村子的最東頭,單獨開闢出來的一片地方。
最外面立着一塊石碑,上書“英雄冢”。
這裡便是英雄的埋骨之地,所以他們親手埋葬自己孩子的時候,眼睛裡除了哀傷,滿滿的都是驕傲。
餘寒等人並沒有進入英雄村,而是站立在了山峰之上,俯視着這裡。
“看到了嗎?”
他微微開口,卻帶着幾分顫抖:“你們每一次的失誤,其實真正對不起的人,是他們!”
這一刻,餘寒沒有回頭,卻感覺到了楚飛等人微微顫抖的身軀。
“他們滿頭白髮,等待着孩子們迴歸,然而等到的,卻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沒有過去,是因爲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們!”
餘寒沉默了下去,隨即身形一閃,已然消失在了衆人面前,朝向山下飛奔而去。
一道聲音,卻飄入到了每一名英雄營戰士耳中。
“但是,逃避的了嗎?”
餘寒邁着沉重的步伐來到了那幾名老人的面前,躬身道:“對不起!”
老人們轉身,看向了餘寒,急忙站起身來,走到了餘寒面前。
“我們以爲,你不會過來!”
餘寒沒有擡頭:“我答應將他們都帶回來,但……直到現在才知道,我做不到!”
老人將他的身體扶正,然後輕輕拍了拍:“孩子,我們這些老傢伙,即便未曾參過軍,也多少知道一些!”
“哪一次戰鬥,不是屍橫遍野?甚至有些大戰,動輒就是數萬乃至數十萬的傷亡!”
“只要有戰鬥,便就會有人犧牲!”
“我們家娃命不好,這不能怪你!”
“這個時候,你能來到這裡,向我們這些老傢伙鞠一躬,我們很欣慰!”
“這些娃子們即便都犧牲了,能夠埋葬在這裡,也沒有給祖上丟臉!”
餘寒的聲音有些哽咽:“大爺,這裡是英雄村,英雄營所有的戰士,甚至包括我,都是您的孩子,所以,只要英雄營還沒有全軍覆沒,您家的娃,便都在!”
“好!好!”老人們連說了幾個“好”字,忍不住老淚縱橫!
“父親!”楚飛等人也一窩蜂般的涌了過來,跪倒在地,朝向老人喊道。
幾名老人身軀都忍不住顫抖了起來,走到楚飛等人面前,抱着他們,一陣嚎啕大哭。
堅持了這麼久,這一刻,終於再也支撐不住。
自家的娃子是真的不在了,然而他們卻沒有孤單,因爲多了這麼多的孩子。
餘寒他們離開的時候,那些老人們一直送到了村口。
自始至終,蕭邦都帶人跟隨在了餘寒的身後,片刻也沒有離開。
“梆子!”一道聲音忽然響起,隨即兩個老人快步走了出來,朝向這邊走來。
蕭邦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將軍,聽說你帶着英雄營的戰士們來了,我們兩個便過來看看,怎麼樣,我們家梆子表現還好嗎?有沒有給您添麻煩?”
蕭邦頭更低,一句話也不敢說,甚至不敢擡頭去看自己的父母。
餘寒笑着說道:“兩位老人家,天氣不好,快些回去吧,你們年紀大了!”
能夠教出蕭邦這樣古靈精怪的性格,兩名老人也非同尋常,立刻從這種氣氛中判斷出了什麼,然後將目光紛紛落在了蕭邦的身上。
“你這混孩子,是不是犯了什麼錯誤?還不趕緊跟你們家將軍跪下道歉?”
如果換成是平時,蕭邦必定會臭屁幾句,但是此刻,卻一句話也沒說。
“他好得很,放心,這一次,他們不會走了!”
蕭邦終於擡起了頭,眼中卻滿是失落。
兩位老人的卻是猛地一震,想要說些什麼,囁嚅着嘴角,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將軍!”蕭邦終於再也忍受不住,轟然跪倒在地。
這一路上,每一幕都讓他心裡生出了幾分莫名的疼痛。
包括此刻自己父母的到來,也同樣如此。
“將軍,蕭邦自知錯誤,請將軍責罰,無論如何,蕭邦都不會有半點恨意!”
“但是……請不要趕我離開英雄營!”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竟然有些哽咽。
隨即,身後那隨着跪倒的百名戰士也紛紛低聲道:“將軍不要趕我們離開!”
餘寒雙目微眯,臉色卻很凝重。
“和楚飛說過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我不會將我自己的兵,暴露在無法預估的危險之下,所以,我不會相信你們!”
“因爲相信你們的代價,很有可能就是我手下兄弟們更大的傷亡,這個損失,我承擔不起!”
“將軍!”蕭邦猛地抽出長刀,緩緩割破了手掌。
鮮血順着掌心滴落在地。
“蕭邦以血立誓,日後若不成長爲一名合格的百夫長,衝在戰鬥最前線,便如同此刀!”
他掌心微微用力,融血中期境界的修爲直接催動,竟是一舉將長刀震碎。
他身後,那些英雄營戰士們雖然沒有這個本事,卻紛紛將長刀插入到了地下,用力折斷,來表明心跡。
見到這一幕,餘寒雙目幾乎噴出火來。
“你們這些敗家子,這些刀都是老子千辛萬苦從馬孟起那裡訛來的,一百把,你們就這樣折斷了?很牛逼是嗎?”
蕭邦等人這纔想到了這一點,紛紛哭喪着臉。
奈何長刀已經摺斷,想要修復過來似乎不太可能。
“將軍……我們不是故意的!”
餘寒一腳將蕭邦踹得栽倒在地:“都給我滾起來,跑步前進,回營算賬!”
說完,扭頭大踏步的朝向前方走去。
蕭邦爬起身來,依然忍不住有些蒙圈,沒有明白是什麼意思,求助似的看向了楚飛。
楚飛卻是笑得很開心,笑着笑着,眼淚就流淌了出來。
“老……隊長,我剛剛好像聽到將軍讓我們——回營!”
楚飛一腳踢了過去:“那還不快點滾起來,將軍讓你們跑步回去!”
“好咧!”幾百名戰士們紛紛爬了起來,朝向前方奔行而去。
……
營寨之中,餘寒再次鋪開了地圖。
“如今這支六千人的部隊已經被我們消滅,但相比於三萬敵軍而言,只是傷到了一些筋骨,我們真正面臨的,依然很艱鉅!”
“蕭邦,我讓你們回來,不是看你們可憐,也不是你們折了那一百把刀,而是不忍心看到你們的父母,帶着你們落寞的離去!”
“但是,你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日後的戰鬥,你們都不需要參加了!”
“將軍!”蕭邦聞言立刻站起身來。
“你先給我坐下!”餘寒冷聲道,隨即掏出一本書朝向他丟了過去。
“按照這本書,把你手下的百人隊全部都給我培養好了,記住,你們的時間不多,一定要儘快,因爲我很可能等不了很久!”
蕭邦接過那本書,目光閃爍,等到翻開之後,臉色不由得一變。
“將軍……”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餘寒微微一笑:“記住,一定要快點,把這個斥候百人隊給我建立起來,任何一支部隊都不能沒有斥候,它就等於是我們的眼睛一樣。”
“將軍放心,屬下必定全力以赴!”
“還你一個英雄斥候隊!”
餘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將整個英雄營最好的兵器鎧甲交給你們!希望這一次,你們不會讓我失望!”
蕭邦深深點頭,然後退出了門外。
餘寒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圖上,然後掃了周圍的幾名將領一眼。
“現在他們應該還不知道這支隊伍已經被我們吃下了,所以在有限的時間內,我們還有一定的主動性!”
隨即,他指向了建安城後的那片山地。
“這裡地勢並不開闊,所以對方兩萬多兵馬無法盡數鋪張開。”
“而且根據地形,他們的營帳很可能會在山坳之間。”
建安城正門對面,是一個長條形的平原地帶,但是並不十分廣闊。
蜀地多山峰,這種易守難攻的地形,也讓魏軍和吳軍吃過不小的苦頭。
所以針對這一點,吳軍也研究出不少有利於這樣地勢的攻城利器,可以說十分好用,屢建奇功。
餘寒對此也非常清楚。
“他們那些攻城的利器,也應該都藏在山坳裡!”
餘寒擡頭,看向楚飛:“楚飛,你帶五百人過去,記住,一定要挑選機靈一點的戰士,最好能不不着痕跡的破壞他們那些攻城的機械!”
楚飛點頭:“交給屬下便是!”
餘寒手指滑動,落在了那片平原地帶最靠後的那一點。
“這裡,他們會有一支隊伍作爲支撐,隨時準備接應前方的攻城部隊,並且穩固守護後方,確保不會腹背受敵!”
“你們破壞了那些機械之後,便立刻過來與我會和!”
“我們合力,切掉這條尾巴!”
楚飛深吸一口氣:“將軍,對方會有多少人?”
餘寒微微一笑:“怕是至少也有五千人!”
“可是……”
楚飛低下頭,卻沒有將話說出來。
餘寒伸手在他肩膀拍了拍:“這種時候,有什麼異議提出來便是,不需要顧忌!”
“而且我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