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那個五十省第一的陳實,三十六丈的記錄無人能破。如今的陳實八十四丈的記錄,恐怕更是驚世駭俗,這份記錄交上去,可想而知帶來的震動有多大!
“對了,陳實可以沒有成績!”
田懷義突然眼睛一亮,飛速道,“他的劍氣把沿途的草蓆都炸得粉碎,飛出了武備場。草蓆上沒有劍氣留下的痕跡,不作數,記他武試失敗,這樣就不用上報朝廷了!”
傅磊生嘆了口氣,道:“新鄉縣這麼多人看着,早晚會傳到西京。”
田懷義頹然,喃喃道:“那該怎麼辦?”
傅磊生突然笑道:“他修成了金丹,是不是成績就可以作廢了?”
田懷義怔住:“陳實已經修煉到金丹境了?”
傅磊生道:“我見過他殺縣令夫婦,體內氣血凝練,化作金丹,精純無比!”
“縣令夫婦是他殺的?”
田懷義望向陳實,他一直以爲是傅磊生的手筆,沒想到竟是陳實殺掉了這兩隻邪祟!
“可是他沒有神胎,怎麼會修成金丹?他是邪祟不成?”他疑惑道。
傅磊生搖頭道:“不是。”
田懷義道:“金丹期修爲,催動子午斬邪劍,可以飛出多遠?”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動手,催動一道劍氣。
他們同爲金丹境,金丹境按九轉來劃分修爲,傅磊生的修爲最是渾厚,修煉到第九轉,金丹呈赭色,再進一步便是元嬰。
田懷義在發跡之前一直在邊疆衛所抵禦邪祟,雖然金丹七轉,但修爲也是雄渾無比。
兩人各自一道劍氣飛出,同樣是子午斬邪劍的第一招,刺劍式,劍氣飛出三十餘丈,勢頭已盡,突然潰散爲真氣,再無依託。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犯愁。
金丹境並不能解釋陳實的劍氣爲何可以飛出這麼遠。
他們二人論修爲還要在陳實之上,但劍氣也只能飛出三十餘丈,因爲子午斬邪劍的極限便是這麼遠。
陳實劍氣最遠的應該是刺劍式,可惜刺劍式被大風吹歪,飄上天空,否則定然可以超越八十四丈。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二人有些茫然,陳實的起手式、姿勢、劍訣、身段,都不標準,一看便知疏於練習,但威力怎麼會如此驚人?
難道,陳實練的纔是正確的?
“要不,就把這個成績交上去吧。”傅磊生突然道。
田懷義不解的看向他。
傅磊生望向不遠處,田懷義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卻見是幾個衣着貴氣的人也來到武備場外,正在向這邊指指點點。
“看樣子,是世閥的人!”
田懷義心頭微震,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有世閥大家的人到了新鄉縣,親自目睹了陳實子午斬邪劍的威力,已經不可能舞弊了。
想瞞也瞞不住。
傅磊生笑道:“大不了我解散文才書院,去乾陽山裡躲一躲。歷來犯下大案的案犯,都往乾陽山裡躲,官府不也沒有抓到幾個麼?”
田懷義笑道:“先生大義。若是那樣的話,我隨先生去一趟乾陽山。”
兩人心中輕鬆許多。
田懷義道:“恩師,世閥來人,我須得過去一趟,探探底細。”
傅磊生點頭,沉聲道:“懷義,你要記得大義當頭,不能被利益所誘惑。”
田懷義心頭微震,回頭笑道:“恩師,你教導我這麼久,還能不明白學生的品性麼?”
他轉身走向那幾人。
“下官新鄉縣主考官田懷義,見過幾位大人。”
田懷義來到那幾人身邊,躬身見禮。
“田大人不必多禮。”
爲首的是位清瘦的中年男子,身着青色藍緣行衣,腰繫寬帶,頭戴東坡巾,帽子高聳,眼存神采,目光犀利,道,“在下李孝正,來自泉州。此次奉內閣之命趕赴新鄉省上任。”
田懷義聞言,心頭劇烈跳動。
這句話中透露的不是一個消息,而是四個消息!
泉州李孝正!
來自泉州李家!
奉內閣之命,赴新鄉省上任,是新任的新鄉省巡撫!
趙家倒臺之後,李家終於要對新鄉省動手了,終於要對乾陽山真王墓動手了!
“卑職參見巡撫大人!”他急忙再度見禮。
“起來吧。”
李孝正淡然道,“本府還未上任,算不得巡撫。田大人的新鄉縣真是人傑地靈,沒想到竟有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一劍飛出八十餘丈,此劍一出,驚豔天下。本府若是上任後,在省城得到這個消息,只怕會深深懷疑你造假。但此次親眼所見,着實震撼。”
他不禁搖頭:“這件事,我須得上報西京,西京的人看了,只怕也被嚇一大跳。八十餘丈的子午斬邪劍,曠古未有。”
他說到這裡,自己也覺得荒誕不經,但偏偏就在眼前發生了。
即便在他眼前發生,但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李孝正身後,一位李姓年輕人上前,也催動子午斬邪劍,一道劍氣飛出,破空聲頗爲刺耳。
不過他是以金丹爲力量源泉,催動子午斬邪劍,劍氣威力比神胎境修士大了許多倍!
然而這一劍飛出,只飛到三十餘丈劍氣便突然潰散。
其他李家人見狀,也紛紛嘗試,甚至有人祭起元嬰,催動子午斬邪劍,最遠的也只能飛出三十六丈,劍氣便會潰散化作真氣,無法突破三十六丈。
衆人心中駭然。
李孝正目光落在陳實的身上,道:“不用試了。當年五十省第一的孩秀才已經將子午斬邪劍的極限試出來了,就是三十六丈。這門劍訣雖是最簡單的劍訣,但也因爲簡單而威力巨大。同樣因爲威力巨大,真氣凝聚形成劍的形態之後,束縛劍形,需要的力量也就比其他法術要強很多。”
他娓娓道來,講述其中緣故:“劍氣威力越強,束縛劍形需要的力量也就越強。這就是開創這門法術的乾陽山人的巧妙之處,他在開創這門法術時,便將劍氣的極限定在了三十六丈。十年前的孩秀才天縱奇才,倘若可以突破這個極限,第一個突破的,也肯定是他,不會是其他人。”
李家衆人各自不解。
適才那李姓年輕人道:“爹,那麼這個孩童,又是如何做到劍氣直達八十丈外的?”
“我也很想知道。”
李孝正看向陳實的目光充滿了好奇,道,“他的劍法生疏,應該剛練沒多久,但劍法威力太強,這麼強的威力,需要的束縛力也必然極大。他是怎麼束縛劍氣不散的?”
饒他是來自世閥李家,家學源遠流長,家中藏書無數,但也不知陳實是如何做到的。
李孝正定了定神,道:“田大人,這個孩童叫什麼名字?”
田懷義道:“他叫陳實,來自新鄉縣下面的橋灣鎮。”
“新鄉縣橋灣鎮?”
李孝正怔住,臉色微變,道,“黃坡村的陳實?”
田懷義疑惑道:“大人知道陳實?”
李孝正臉色頓時變得極爲精彩,青的,白的,黃的,紅的,各種臉色變幻不定。
“孩秀才,哈哈!孩秀才!”
他大笑起來,眼神中卻滿是驚恐,彷彿看到了血染的西京,無數的屍骨,折斷的旗幟,以及一個高大老者的身影,背對着無數惶恐不安的西京權貴。
“他成了!他終究還是成了!”
李孝正額頭冷汗飛速冒出來,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聲音有些沙啞。
逆轉生死,竟真的有人辦到了!
十年前死掉的那個人,留下無人能破的記錄。
十年後他復生歸來,將自己的記錄破去,把記錄推到無人能企及的高峰!
這是在向挖掉他神胎的仇家示威麼?
一定是!
他此次歸來,一定是爲了尋找仇家,尋找當年自己被害的真相!
他的八十丈劍氣,便是告訴世人,自己即便沒有先天道胎,同樣舉世無雙!
過了良久,李孝正才穩住情緒,面色恢復如常,似笑非笑道:“來人,即刻聯繫內閣的幾位大人,將八十餘丈子午斬邪劍報上去,告訴幾位大人這個好消息。”
他吐出一口濁氣,心中默默道:“不能讓我一個人擔驚受怕。那些老東西若是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嚇得睡不着覺吧?西京,只怕很快便要熱鬧起來了。”
當即有隨從取出千里音訊符,聯絡西京,過了片刻,西京那邊便得到了這個消息。
李孝正聽到千里音訊符對面傳來椅子絆腿發出的騷亂聲,接着便是一片雞飛狗跳與喝罵聲,不由露出笑容,低聲道:“西京的老爺們,要不了多久便都會得到這個消息。他們一定焦頭爛額。”
陳實走出武備場,正打算喚上黑鍋趁早返回黃坡村,忽然只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小十,又見面了!”
陳實又驚又喜,回頭看去,果然看到李天青,急忙奔過去,笑道:“天青,你回去後沒有被家裡人割掉神胎麼?對了,你爺爺呢?”
李天青還是顯得有些瘦弱,文靜,笑道:“此次李家命我前來探索石船,正好巡撫也要去新鄉省上任,經過這裡,便在此地落腳。我爺爺腿腳不便,沒有跟過來。不過我懷疑他擔心我的安危,偷偷跟着。我總是擔心他會走丟。”
他嘆了口氣,自己這個爺爺太不讓人省心了。
“對了,你爺爺呢?”李天青詢問道。
陳實面色黯然:“我爺爺去了陰間。”
李天青沉默片刻,不知該怎麼安慰他。
陳實笑道:“不過我爺爺在陰間過得很好,我還給他燒了好多紙錢,還有紙老太太。你剛纔看到我的子午斬邪劍了麼?”
李天青見他轉移話題,也順水推舟,道:“看到了。”
陳實有些緊張,詢問道:“你覺得怎樣?”
“伱的劍氣威力有餘,但是在起手、姿勢、劍訣、身段和收勢上都有很大問題,可能會被扣分。”
李天青一邊說一邊比劃,一板一眼,極爲標準,道,“你是從我給你的那本書上學的?能在短時間內學到這一步,已經極爲厲害了!”
兩個少年就在武備場外一個教一個學,很是認真。
過了片刻,李天青讚道:“小十,你學的真快。對了,你文試怎麼樣?”
“文試很簡單,包過。就是武試有些沒有底氣。”
陳實有些懊惱,道,“早知道我早跟你學就好了。你跟誰一起來的?若是沒有事,咱們一起出去玩!”
李天青也是頗爲懊惱,道:“我恐怕無法出去了。此次李家來人非同小可,爲首的叫李孝正,是我四叔,也是此次新鄉省的巡撫。除了他之外,還有李家幾個掌握實權的人物。這次,我恐怕要和你一起,參加秋季的考舉了。對了,你有沒有想過,若是真神不賜予你神胎,你怎麼辦?”
他此言一出,陳實頓時呆住。
是啊,自己十年前得到過先天道胎,若是真神記得此事,不賜給自己神胎,自己豈不是止步於秀才,還怎麼榮歸黃坡村,魚肉鄉民,欺壓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