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中均有些不安。
沙婆婆三人早已知道黑山奶奶要來殺陳實,也密切關注此事。畢竟陳寅都下陰間前,把陳實託付給他們,他們自然要保護好陳實。
他們知道陳實斷然不是黑山奶奶的對手,但黑山奶奶真身還在黑山,鹿尾鎮的是新造的身軀,她不可能真身前來,只會動用神相前來。
只要動用神相,便會被他們影響。
虯髯大漢和青羊都是邪祟,而且是比黑山奶奶更強,影響黑山奶奶的判斷,讓黑山奶奶入夢去殺陳實,便可以借黑山奶奶之手,來測出陳實體內的那隻邪祟的等級。
但是黑山奶奶進去後就沒有出來過。
“當初老陳頭說起小十殺人後,被殺者的魂便不見了,我便覺得有些奇怪。:”
沙婆婆道:“青色鬼手固然強大,但吃掉被殺者魂魄的,應該不是青色鬼手。當初我們搶奪陳實的魂魄時,與青色鬼手的主人隔着陰陽兩界大戰,他並未施展出吞噬魂魄的能力。”
虯髯大漢和青羊各自點頭。
若是那時鬼手主人施展出這等手段,他們的魂魄只怕早就被對方吃掉了。
沙婆婆繼續道:“既然不是青色鬼手吞噬魂魄,那麼吞噬魂魄的便另有其人。這說明,陳實體內,除了青色鬼手之外,,還藏有其他東西。”
虯髯大漢搖頭道:“我們救陳實的時候檢查過了,他的魂魄裡沒有藏着其他什麼東西,這個吞噬魂魄的邪祟,到底從何而來?又是怎麼進入陳實體內的。?它是何時鑽入陳實體內的?”
他百思不解。
陳實表現出吞噬魂魄能力時,爺爺陳寅都還在陳實身邊,邪祟絕對沒有機會接近陳實。
更爲古怪的是,它並未附身,而是藏在陳實的精神世界之中,伺機吃掉那些被陳實殺死的人,或者誤入他的夢境的倒黴蛋。
這種舉止很奇怪。
正常來說,邪祟附身的第一時間,一定會吃掉或者殺死原主人的魂魄,鳩佔鵲巢,然後模仿原主人的舉止動作習慣。
它甚至會模仿到最親近的妻子或丈夫也發現不了的程度。
在此期間,它會尋找吃掉身邊人的機會。
但陳實體內的這個邪祟沒有這麼做。
它的舉止,更像一種寄生狀態,寄生在原主人體內,讓原主人殺人取得它需要的營養,餵飽自己。
青羊突然道:“黑山奶奶實力太多,最佳的辦法,是我們親自進去探一探。”
虯髯大漢冷笑道:“不知道其等級,我們便闖進去,給它加餐不成?”
沙婆婆道:“我們只有兩條路,要麼將它從小十的體內逼出來,要麼在小十的夢境中將它殺死,青羊,你不要總是急性子,我們總能找到機會,將它揪出來。”
青羊冷笑道:“你們兩個畏首畏尾,揪出它,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它負氣離去:“我繼續做我的邪祟,有事再找我。”
虯髯大漢目送他遠去,收回目光,道:“婆婆,黑山奶奶應該是了吧?”
沙婆婆嘗試爲黑山奶奶招魂,有所發現,搖頭道::“黑山奶奶尚未死絕,她,狡猾的很,還在黑山奶奶廟中留下了自己的根,進入小十體內的,是她的相,但在奶奶廟還留有幾位龐雜的不凡之力,不會就此死亡。”
虯髯大漢道:“那小十的安危……”
沙婆婆笑道:“她吃了這麼大一個虧,還敢來找小十?我若是她,見到小十便遠遠躲着,不敢露頭。”
虯髯大漢想想也是,笑道:“她只是地方上的寫對,也敢來招惹小十,膽子真是不小!”
沙婆婆也是笑道:“她竟敢入夢,進入夢中來蹂躪小十,入夢託夢這種事情,連我都不敢。”
陳實早上醒來,出門去看村裡的乾孃,只見看大道之上完整版。那少女兩條胳膊的地方已經生長出兩條樹枝狀大的臂膀。
黃坡村的神樹也變得光禿禿的,一根樹枝都不曾剩下,樹葉也只剩下零星幾片。
不過他發現,古樹上又長出許多嫩芽,想來很快便會抽出枝條嫩葉,不至於死了。
村民們則人心惶惶,向古樹獻香獻貢,唯恐古樹死了,沒了庇護。
陳實在村中等了半晌,黑山奶奶沒有上門尋仇,讓他有些詫異。
等到午後,黑山奶奶還是沒來,便是一直耗子也沒有看見。
“黑山奶奶多半忘記了此事,又或者覺得不值得因爲此事來殺我,只是派些耗子來嚇我。:”
陳實放下心來,自己只是幫助其他村莊的人驅邪,殺了一隻吃人的耗子,便得罪了這位奶奶,也是無妄之災。
但耗子繁殖的速度快,想來黑山奶奶死了一個乖孫,也渾不在意。
他又等了兩天,黑山奶奶還是沒有來尋仇,甚至附近的村鎮連灰衣耗子也沒有了蹤影,讓陳實頗爲納悶。
不過他很快便沒有了關注此事的心思,因爲春考臨近,他須得抓緊複習《論語》《詩》《書》等經典,爲文試做準備。
對於武試,陳實很有信心。
只是文試,信心不大。
他雖是跟隨朱秀才苦讀,但只學了兩年,別人卻是在私塾裡寒窗苦讀五六年。
學習時間比他長得多,而且,更爲關鍵的事,他十年前曾經考過秀才,不知道這次再去考,會不會出什麼差池。
考秀才,中舉人,對陳實來說已是他的執念。
他居住在鄉下,覺得能夠討生活的,除了做符師之外,便是考秀才中舉人了。
秀才還沒什麼用,但舉人就可以稱作老爺。
做了老爺後,就可以魚肉鄉民,名正言順的作威作福了。
而且就算不能做官,也可以去投奔金紅纓,進入神機營。
這是他能夠想象的未來的生活。
對於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孩子來說,能在這個年紀規劃未來,已經殊爲難得。
只不過橋灣鎮的葉先生死在趙家人的手中,私塾也敗落了,原本答應陳實,爲他弄到縣試名額,自然也無從談起。
陳實左思右想,他認識的人不多,維度縣城聚仙樓的邵景還算是個人物。
“不如去一趟縣城,問問邵景,是否能爲我弄到一個縣試名額!”
陳實想到就做,立即備好木車,叫上黑鍋,向縣城駛去。
還未來到縣城,遠遠便見城外有人排隊砍頭。
不遠處有很多人遠遠張望,而砍頭大的地方已經搭了祭臺,奉請真神監斬。
祭臺上方還懸着一面萬魂幡,應該是縣衙的法寶,用來收被砍頭的人的魂魄,煉入幡中,提升威力的。
陳實還看到人羣中有修煉嗜血珠的,也將珠子祭起來,準備收取人血煉寶。
還有些修士正在祭煉寶葫蘆,不知是有何作用。
對於這類人,他道師聽爺爺說過,刑場裡但凡祭起這樣的法寶的,多是與管家有些關係,其他人根本沒有這個門路。
他來到人羣后,站在車上張望。
只是人太多,擋住了視線。
“這是做什麼?怎麼殺這麼多人?”
他向旁邊的人問道。
“做什麼你不知道?鄉下來的吧?”
那人瞥了他一眼,倒是好心,耐着性子道:“殺頭!是縣老爺一家殺頭。新縣老爺監斬,原來的縣令是趙吉趙老爺,聽說是省城趙家的。”
旁邊有人興奮道:“前不久,趙家太爺死了,他原本是新鄉省的巡撫,卻幹了壞事,你們鄉下的魔變,據說便是趙家弄出來的。西京很震怒,下令滿門抄斬。雞犬不留,這不,新上任的縣老爺就監斬殺頭了。喝……好快的刀。”
他一聲贊喝,人羣中也紛紛贊喝起來,稱讚劊子手好刀法。
陳實向祭臺看去,祭壇上有一人巋然而立,搜索‘妙味書屋’,提前看大道之上完整版神龕中神胎聚氣爲刀,刀光斬落,雪亮無比,並非傳統的無形劍氣,而是肉眼可見。
“好像,沒有我的劍氣快!”
陳實詫異,“爲何他們都說這人的刀快?”
他前段時間爲了對付黑山奶奶,修習子午斬邪劍,無形劍氣的速度要比這個劊子手快了倍餘,心中難免詫異。
那劊子手砍頭之後,萬魂幡搖動,將亡魂收入幡中煉化。
有人祭起寶葫蘆,將灑落的鮮血收起,還有人祭起嗜血珠,在屍體上滾了一週,把屍體中的血收走。
陳實還看到一些衙役將乾屍拖走,丟在篝火中焚燒。
之所以燒掉,是免得屍體被月光照耀,變成屍祟。
“小兄弟,你有癆病麼?我這裡有饅頭!”
他身旁的那人悄聲道。
陳實搖頭,沒有繼續看下去,驅車進入縣城。
趙家,徹底倒了!
原本縣城裡有很多趙家的產業,現在也都改頭換面,變成其他人家的鋪子。
賭場青樓也都換了主人。
陳實擔心邵景是否還在聚仙樓,心中不免惴惴,待來到聚仙樓,停車打聽一番,聚仙樓的夥計笑道:“邵當家自然還在。勞駕您稍待片刻,我去通知當家的。”
陳實頗爲驚訝,心道;“邵景原來是聚仙樓的掌櫃。他這麼年輕,居然有了不小的產業。”
這聚仙樓並非酒樓,而是賣各種修行材料之地,有各種珍稀藥材,靈脯,煉寶材料,以及寶石珠玉犀角燈物,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不久,邵景匆匆前來,笑道:“原來是陳實老弟,老弟,許久不見。你的那塊贔屓殼讓我賺了不少錢呢。剛到我店裡,沒幾天便被嶺南的客商買走了。”
嶺南多客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嶺南口音,很有經商頭腦。
陳實笑道:“恭喜邵兄,實不相瞞,此次小弟進城是有一事相求。”
他遲疑一下,還是道出來意。
邵景聽到他要參加縣試,笑道:“這是小事,我讓人給你找個私塾掛上名字,便是。你明天再來,我介紹你認識一下私塾先生。”
陳實感激萬分,連忙道謝。
邵景笑道:“你若是再有寶貝,先照顧我聚仙樓,便是答謝了!”
陳實告辭,離開聚仙樓,突然想起自己書籍裡還有一塊小石子,不知是何物。
心道:“也罷,明天給他看一看。”
……
“恩公,恩公,真的是你!”
陳實在街上閒逛,突然一人攔下他,定睛看去,卻是自己在鹿尾鎮救下的那個孕婦翠娥的相公。
翠娥男人見到他,不禁又驚又喜,要請他吃飯,陳實搖頭道:“救你媳婦,我也是收了錢的,何須請我吃飯?你怎麼到城裡來了?”
“逃難來的,我們鎮的乾孃被黑山奶奶殺了,黑山那你佔領此地,原本說讓我們給她建造行宮,便庇護我們。不料前天一早,那些鼠人便將黑山奶奶擡走了。鎮子沒有乾孃庇佑,到了晚上只怕邪祟就來吃人,因此我們鎮的人都搬家。”
陳實愣住:“小道士死了?”
一股內疚感涌上心頭。
他見灰衣耗子吃人,於是對小道士說:黑山奶奶搶你地盤,縱容耗子吃你的子民。
小道士第二天去找黑山奶奶麻煩,這才被黑山奶奶找上門打死。
以至於鹿尾鎮分崩離析。
“若是我沒有鼓動他去找黑山奶奶的麻煩,或許他就不用死,鹿尾鎮就不用散了。”
他心中沉甸甸的,鹿尾鎮的人會去投奔其他村莊,也有可能去找心的乾孃。
乾陽山中有很多類似的古樹,遺蹟、神像,他們可以找到新的定居點。
但也有可能會死在邪祟的口中。
“聽說黑山奶奶之所以沒有霸佔我們鎮,是因爲她也受了重傷,要回奶奶廟療傷。”
翠娥男人道。
“黑山奶奶作惡,不能就這麼算了,夫子說,朝聞道,夕死可矣!”
陳實怒從心頭起:“先打聽一下,去黑山奶奶廟的路怎麼走,下去便去打死她。這筆仇,不能過夜,過夜都對不起小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