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地勢多變,走錯一步,便可能會在山中迷失方向,陳實常年往山裡鑽,但倘若一不留神,還是會在山中迷路。
不過如今的石船,彷彿乾陽山中的一盞明燈,不斷霞光蒸騰而起,指引着他們。
更爲可怕的是修成元神的存在交鋒,散發出的波動,即便經過羣山和樹木的層層削弱,傳遞到陳實身邊時,依舊讓他感覺到心慌心悸,彷彿有無形的波浪穿心而過,讓人心跳驟停,或者心跳加速,
修成元神的高手,就是這般強大,
"李大人假死脫身,讓石船成爲了羣雄爭奪的焦點,自己則可以在一旁冷眼旁觀,的確是好計謀。”
陳實在前方引路,突然道,“只是李大人畢竟是假死,石船事件過後,李大人又出來活動,豈不是會被人笑話?”
李孝正不以爲意,悠然道:“若是獲得真實利益又豈會在乎罵名?更何況,若是我得到大明寶船,一面實力大增,一面李家重用。我的地位更高,有人罵我,自然也有人崇敬我。到那時挑幾個德高望重的大儒,給一些錢,大儒自然會替我說好話。他們的,沒有道理,也會講出幾分道理。”
他們翻過山崖,經過一片山谷,陳實突然放慢腳步。
李孝正和李天青心中納悶,順着陳實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的草地上有幾十個灰衣人,灰鞋灰帽,只有七八寸高,正在玩要。
灰衣小人兒看到他們,彷彿受到驚嚇,慌忙跑到林地裡。
李孝正眼睛一亮:“這羣灰衣小人定然是靈藥經歷了萬千年,生出了靈性!若是能跟着它們尋到它們的根莖所在,便可以收穫很多上等的靈藥,服之可以提升修爲境界,甚至救命!"
陳實取出幾炷香,點燃了插在地上,示意他們繞過這片林地。
李孝正詫異,邁步跟上他。
“大人猜錯了。它們是烏頭成精,凝結了靈,吃了它們就算你修成元神,也會暴斃而亡
陳實小心觀察四周,道,“而且這些灰衣小人兒性情有些兇狠,煉了很多細針,纖細得很,比牛毛還細,上面塗抹毒藥。若是對他們不敬,它們便會手持竹筒衝出來,向我們吹毒針。
李孝正回頭看去,只見那片林地中許多灰衣小人兒又走了出來,手中各自抓着一個竹筒,背上揹着樹葉編織的箭囊,插滿了毒針。
它們看到陳實留下的香火,立刻圍了上去,湊到跟前嗅香火。
爲首的一個灰衣小人兒向陳實比劃一下,姿勢古怪,像是在和陳實交流。
陳實也在比劃,姿態同樣古怪。
灰衣小人首領回到族人之中,陳實則帶着李天青和李孝正繼續往前走,
“乾陽山,竟如此靈異。
李孝正頗爲詫異,笑道,“若是修爲稍低一些,貿然闖入山中,肯定死都不知是怎麼死的。不過,這等雕蟲小技對大族子弟無用。”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山路兩旁橫七豎八倒着十幾具屍體,一個個面色烏黑,七竅流血,赫然是中毒身亡!
四周山林一片狼藉,是金丹造成的破壞。
這些人像是遭遇了一場伏擊戰,死傷慘重
李天青檢查屍體,道:“是夏家的人前面還有!他們是楊家的人….那邊還有徐家的高手,也死了不少!”
李孝正面色如常,向陳實道:“修成金丹,也不過是大族的外圍子弟罷了。他們沒有時時刻刻起金丹,所以被灰衣小人兒偷襲,也是死有餘辜。倘若祭起金丹,便不會如此了。
三人一狗繼續前行,看到路上倒斃了幾個中年人。
其中一人手裡還抓着個灰衣小人兒的屍體,死狀頗爲悽慘.
他七竅流血,身上的肌肉包括五臟六腑,悉數消融,只剩下人皮和衣裳,而他腦後居然還保留神龕,神胎和元嬰化作了一灘黑水,應該是剛死沒多久
另外幾人死狀也極爲悽慘,但並非吃灰衣小人兒而中毒。
李天青檢査一番,道:“他們腳底板插着很多毫毛狀的細針,應該是細針插在地面上,導致刺穿他們的鞋子和腳底,中毒而死。
陳實看向李孝正
李孝正面色一如從前,微笑道:“大族之中往往也有些貪心的元嬰境庸才,不識毒物,以爲是無上靈藥,死在這裡報應不爽。
陳實忍不住讚道:“李大人無須大儒。李大人就是大儒。
李孝正哈哈大笑,並不尷尬。
他們來到乾涸的河牀附近時,又看到一個奇裝異服的人,距離石船頗遠,那人端坐不動,突然雙耳飛速生長,短短時間便長得比蒲扇葉還要大,長達一丈二三,寬也有七八尺。
那人兩隻耳朵豎起,朝向石船方向,像是在側耳傾聽。
他的氣血凝聚,竟從脅下鑽出六條手臂,身前身後都有。
一條條手臂忙來忙去,持筆疾書,在紙上寫寫畫畫,不知寫的是什麼。
李孝正見怪不怪,收回目光,悄聲道:“是天聽者。探索石船對天聽者來說也是件大事,他們派人前來記錄也在情理之中。
陳實第二次聽到天聽者這個名字,求教道:“天聽者到底是做什麼的?”
“天聽者,便是上達天聽的人,是真神使徒。
李孝正沒有回答,李天青道,“這人是最底層的天聽使徒,負責聽民心,察民生,視民情。據說他們能夠與真神溝通,奉真神之命巡察世間,免得出亂子。”
陳實擡頭望向天空中的太陽月亮,明明已經有了日月監察世間,爲何還需要天聽者?
是了!
真神能看見衆生,但是聽不見衆生的聲音!
所以,真神需要有一批人作爲他的耳朵,去聆聽世間的聲音!
“那麼散人又是什麼?”陳實詢問道。
河牀旁邊的天聽使徒的雙耳像是聽到了什麼,唰地一聲朝向陳實這邊!
李孝正臉色微變,搖頭道:“這個不能提!提了便會引來天聽的監視,稍有不慎,被使徒認爲是那些瀆神者,便會來淨化你!”
陳實心中一緊:“何謂淨化?
李天青道:“天聽者認爲,把你從各種意義上抹除,叫做淨化。比如說,你的族譜族籍,你的父母,
你的子女,以及你的親友、多鄰,將他們關於你的記憶統統抹去,你一切存在的痕跡,都要抹除,你使用過的東西,都要燒掉,他們甚至還會去陰間,把你的天魂地魂搜出來,找到你的元辰言,將你再殺一次。陳實凜然,看向那個天聽使徒。
無論他走到哪裡,天聽使徒的雙耳便轉到哪裡顯然認爲他極爲可疑!
而根據華黎夫人所說,他也加入了散人,成爲散人中的一員!
而且是最年輕的散人!
“你最近一段時間,都不能再提那個詞。
李孝正道,“直到天聽者打消對你的懷疑。被他們盯上,絕非好事,但也不用太擔心,你若是沒有問題,他們絕不會動你。西京裡,天聽者很多,經常監控各大世家。我們世閥掌握着俗世的權力,而他們則掌握着神權。
陳實收回目光,看向石船,心中頗爲納悶。
散人明明是鬆散的組織,怎麼會被天聽者如此監控?
·若是殺掉這個天聽者呢?”他悄悄詢問道。
李孝正臉色大變,厲聲道:“不要再說了!”
那個天聽使徒也聽到這話,緊張起來,在紙上飛速書寫,將紙摺疊成一個紙鶴,輕輕吹了口氣,紙鶴拍打着翅膀飛去,消失在山林中。
李孝正嘆了口氣:“那個天聽使徒認爲你的危險程度上升了一個等級,飛去的紙鶴便是呼喚其他使徒的。這些日子,你身邊會有很多這樣的使徒,你就算做任何事情,都在他們的監控之下!”
他搖了搖頭,若非陳實對他有用,他肯定不會選擇與這個惹是生非的傢伙合作。
天聽者盯上陳實,連帶着他也會被盯上!
只是他並不知道,陳實也是散人,若是他知道此肯定打死也不會與陳實合作!事,
三人一狗繼續前行,只見河牀上站着一個石人,石人的腦後,還有石化的神龕,龕中有神胎!
他正做出奔跑的姿態,
“有人觸發過石船!”
三人心中一緊,此人顯然沒有跑過石船的鬼神領域擴張的速度,導致被石化!
陳實停下,放下書箱,取出甲馬符,綁在自己雙腿上,又覺得不太安全,便又綁上兩張神行符,
他喚來黑鍋,給黑鍋四條腿上都綁上甲馬符。
李天青也停下綁好符籙。
李孝正沒有催促他們,待到他們準備妥當,這才繼續向前。他境界高,修爲雄渾無比,無須甲馬符。
河牀上,漸漸的出現三三兩兩的石人,都是在向外奔跑,卻被鬼神領域追上,沒能逃脫。
陳實和李天青還發現一些缺胳膊少腿的石人,不由擡頭往天空上看去。
石人堅固,即便是摔倒,輕易也不會被摔斷胳膊和腿,這些人之所以缺胳膊少腿,甚至摔斷脖子,是因爲他們從空中掉落下來!
“元嬰境的高手,也沒能逃出鬼神領域的擴張速度麼?
陳實微微皺眉
突然,黑鍋叫聲從前面傳來,陳實連忙趕過去只見地上躺着一具屍體。
他們在河牀上見到了很多石像,但一具保存肉身狀態的屍體則還是頭一次看到。
陳實停下,仔細檢查這具屍體,李天青也跑過來,兩人一邊翻看屍體,一邊取出紙筆記錄。
李孝正催促道:“你們兩個不要磨蹭,一具屍體有什麼好看的?咱們快點過去,各路世閥的高手,基本上已經到齊了!”
陳實頭也不擡,道:“其他屍體都是石像,唯獨他是肉身,李大人難道便不好奇?
李孝正不解,道:“這麼多世閥大族親自前來探索石船,肯定有矛盾,他們在河道上殺死幾個仇家,也是常有的事。這有何值得好奇?”
李天青也沒有擡頭,與陳實搭手,兩人脫掉屍體的衣裳,道:“就算是屍體,也難逃石船的石化。河道中有很多屍體也遭到石化,唯獨這具屍體沒有。這說明什麼?”
李孝正怔住,追問道:“說明什麼?”
陳實擡頭,望向遠處的石船,只見那艘巍峨的巨船停在高處,臨着乾涸的河道,彷彿停在懸崖峭壁上,距離河道底部有七八丈高。
李天青沒有說話,繼續翻找屍體身上的東西,尋找能印證其人身份的物件兒。
陳實面色古怪道:“說明這具屍體,是真王時代的屍體,距今最低已有六千年。天青
他面色愈發古怪,飛速道:“這人是從船上摔下來,然後在這條幹涸的河道中淹死的!”
李天青從衣裳兜裡翻出一個古舊的令牌,眼睛一亮,笑道:“這種令牌我在李家的典籍上見過,是真王水師的令牌!他是船上的水手!”
兩人對視一眼,眼睛均變得極爲明亮,
“一個六千多年前的寶船水手,爲何會出現在這條幹涸的河牀上?”陳實眼睛瞪得很大。
李天青眼睛也圓滾滾的:“他爲何會被淹死在河牀上?爲何他的屍體還是肉身狀態,沒有被石化?
黑鍋湊到兩人中間,面色凝重道:“汪汪,汪汪汪!
黑鍋說得沒錯!”
兩人異口同聲道,“石船封印了一段時空,將船上的水手和德江,也封印起來!”
李孝正遲疑一下,狗子說了啥?
陳實重重以拳擊掌,飛速道:“黑鍋說得對!進入石船,絕對解不開石船的鬼神領域!只有激發鬼神領域,讓德江再現,才能解開鬼神領域!”
李天青興奮道:“對!不激發鬼神領域,死再多人都不行!”
黑鍋呼呼的搖着尾巴:““汪汪!
黑鍋說得好!”兩人同時讚道。
李孝正望着兩人一狗,遲疑一下,覺得自己這個新多巡撫有些多餘,
就算沒有他這個神降境界的大高手,這兩個男孩只怕都能解開石船的鬼神領域,自己的作用,恐怕還不如他們旁邊的大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