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臉黑線,不知道這隻黑獾跟這隻刺蝟在搞什麼,但它們口吐人言,想必是修行之輩,只是記不起白五爺曾經有過這麼出色的一個後人。“這位?莫非是白家的人?”爲首的中年男子起了個手勢,向祝得安問到。“我?”祝得安愣了一下,“我一直都這麼窮,哪有機會敗家,你誰啊?”
祝得安有些不滿,俗話說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這個道士說自己窮也就罷了,竟然還諷刺自己敗家,真是豈有此理。想來他們掌教都挺客氣,這人怎麼能這樣。再說自己一夜修行,已經可以將白五爺的法門發揮一半了,他們……
等等。想到白五爺,祝得安恍然大悟,連忙點了點頭,有些尷尬地說到:“白五爺傳了些法術,剛剛入門,嘿嘿。”聽到這裡,陸珈玥心裡已經明白眼前這個人是誰,雖然她也不清楚他爲什麼會跟五仙有瓜葛,但至少也算是修行入門了,不枉他真人的名頭。
“海侯師伯,”陸珈玥向前一步,替祝得安解釋到,“這位是護教大天師往幽冥之前選定的道衍之人,白天已經見過海封掌教,被允許留在天后宮中修行。”說完扭頭看了一眼祝得安,心裡覺得他真是不爭氣。“閣下是海封師姐所說的得安真人?那你爲什麼不修九脈聚真之法,或者清微雷法,反倒?”海侯真人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
祝得安一臉尷尬,不是他不想解釋,實在是不能解釋,師父傳了自己一身的本事,可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麼修行,確實是太不爭氣了。但沒等到他開口說話,虛空中那人與海封掌教對了一掌,直接衝着化生池這邊喊到:“放肆,仙獸怎的不堪,你家海我不也是一隻得道的王八。”說完,那人兀自桀桀的乾笑了幾聲,聽得祝得安一身雞皮疙瘩。
但也正是這麼一下走神,被海封掌教找到的破綻,直接以冰封之法傷了那人的軀體,一陣血雨瓢潑而下,只是沒有將那人困住。“林默娘的侍從聽着,本座今日有事,改天再來計較。”那人聲音帶有痛楚,直接捲起一陣泥沙消失不見了。
海封掌教沒有追去,一道虹光倒掛,直接飛回了化生池旁,一臉陰沉。“師姐,”海侯走向前來,面帶疑色。“是我們大意了,追殺塗天魔蝓前大天師已經將同來的陷地魔蚓誅殺,卻不知他斷身如重生,如今本體未愈,化身卻找上門來了。”說着回過頭去看了滿身白刺的祝得安一眼,搖了搖頭。
“一道化身也如此厲害麼?”滿身污血的海意跟在海封掌教後面,開口問到。“不是那麼簡單,陷地魔蚓斷一截便新生一道化身,如今尚未長成,我等已不是對手,只是大天師身在幽冥,唉!”海封掌教躊躇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埋怨到:“大天師這次卻是大意了。”
海封掌教沒有說明,但祝得安心裡明白,她說的大意不是指自己的師父放過了塗天魔蚓,而是自己這個新任的護教真人實在不成器。但祝得安沒有辦法,自己的師父走的太匆忙,自己連他的稱號都沒有來得及問上一問,更何況修行的法門。
祝得安一陣黯然,衆人也沒有言語,只是靜等着海封掌教的吩咐。陷地魔蚓說了還要計較,下次來的,恐怕就是他的真身了。而且自己的師父與陷地魔蚓有殺身之仇,說不定他這一次前來,也是爲了自己。卻是自己連累了天后宮的人。
想到這裡,祝得安向海封掌教施了一禮,恭敬地說到:“婆婆勿須介懷,是我連累了大家,我等這就離開天后宮,想必陷地魔蚓不會再來爲難。”聽祝得安這麼說,衆人都是一怔。但海封掌教搖了搖頭,對他說到:“老朽之身,雖死無憾,只要能護佑真人長成,也不枉我受教玄門一場,此話莫要再提。”
其他人也開口勸慰祝得安,言明九脈同真,不可能放任教內弟子枉死。更何況他還是大天師選定的道衍之人,大劫未至,就算衆人替身而歿,也需要護得他周全。祝得安一陣爲難,這時候一直在旁邊沒有開口的陸珈玥行了一禮說到:“各位前輩暫莫言重,得安真人的話不是沒有道理,明日我將返回蓬萊,得安真人可與我同去,想必仙島遠處海外,可擋陷地魔蚓的攪擾。”
聞言,海封掌教思忖了片刻,然後對陸珈玥說到:“令師登羽真人雖在幽冥,但想必仙島遠避紅塵,自有上古法陣留存,而且塗天魔蝓與陷地魔蚓並非幽冥之物,怕是趁弱水河漲自魔域而來,也當告知貴派合一師叔。”說罷,又回過頭來看着祝得安說到:“得安真人修行五仙法門並非不好,但我觀真人用功,只成其半,白五爺曾與海我論道,可由海我引真人修行陰寒之氣,當可速成。”
海我點了點頭,又敲了敲自己的龜殼,對祝得安說到:“真人跟我入化生池吧。”天色還早,祝得安沒得選擇,只好跳進化生池裡,聽起海我的指點來。“體有純陽,方可不畏寒霜,白老五的法門,先修陽剛刺,再修寒冰刺,真人且聽口訣。”沒等祝得安詢問,海我搖頭晃腦地背了起來:
存神定志入黃宮,百脈朝元氣聚中
神入丹田陰氣盡,坎男離女乾天行
採貫行練須固氣,本是道家秘中秘
無丹無火自然修,世上仙佛無處尋
還我本來真面目,未生身處一明輪
日月重合體中生,世上悟其有先後
渺渺茫茫入虛空,返樸歸真本性明
脫胎換骨虛中空,三才合於無極中
背完口訣,海我又對祝得安逐一進行了解釋,告知他陽極而陰,只要純陽之氣盈滿,自然可自如揮發寒冰之氣。至於成刺成刃,不過意念之事。聽海我這麼一說,祝得安瞬時恍然大悟。先前他認定了陰陽相對,不明白如何以純陽喚純陰,經過海我一番解釋,才明白物極而反的道理。當下試着調息起來,身上生出的陽剛刺逐漸有脫體而出的跡象,嚇得海我連忙制止了他,告訴他既得法門,日後自有用處。
祝得安修行了大半個夜晚,直到東方破曉,才覺得自己真正明白了白五爺的功法。同時他也好奇起其他四仙的法門來,好像那晚灰老九鑽下水道的功法就不錯。不過現在也只是想想,祝得安收了功法,屈伸要拜海我點播之恩,但被他攔住了。
“真人萬萬不可如此,這法門本就是白五爺留下的,那晚他突然造訪,我還覺得納悶,畢竟從未有過往來,今天才明白他的用意。”說完,海我猶覺得有些不足,又傳授了祝得安一個口訣,但當祝得安開始將額頭練成綠色的時候,才明白這是什麼,雖然可以增加一層保護,但他還是決定不會輕易在人前使用這門法術。
躍出化生池,衆人這晚並未離去,一直守護在旁邊,讓祝得安非常感動。尤其是四可,等等,奶奶個腿,它怎麼跑到陸珈玥懷裡去了,還裝出一臉溫順的樣子,這個貪便宜沒夠的畜生。祝得安在心裡狠狠鄙視了四可一下,同時有那麼一丁點兒羨慕,不知道有沒有人願意把一隻大刺蝟抱在懷裡。
見祝得安出來,衆人鬆了一口氣。昨晚並不平靜,雖然陷地魔蚓沒有去而復返,但幽冥之中逃脫出來的鬼怪也極難對付。見化生池裡仙光繚繞,一直有不開眼的東西在天后宮外徘徊,只是沒有闖進來。但海封掌教擔心這些東西會危害俗世,還是派出門下弟子出去廝殺了幾回,天亮後剛剛平靜下來。
“恭喜了,得了白仙道統,真人自保綽綽有餘,此番蓬萊之行,想必可以無憂矣。”海封掌教向着祝得安起了個手勢,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只是祝得安卻並沒有半點欣喜,他早已不是那個鄙視一切的懵懂小子,連番的遭遇使他明白,師父傳下道統恐怕不是爲了追殺塗天魔蝓那麼簡單,想來幽冥之所已經到了難以爲繼的地步,哪怕他老人家是唯一的紅塵護教之人,也不得不前往助力,否則何必將一切撒手給自己。
祝得安向海封掌教還了一禮,心裡掙扎着要不要問一問玄門的修行之法,畢竟他嘗試了許多回,還是不知道清微雷法如何入門,遑論九脈合真之術。海封掌教像是看出了祝得安的爲難,接着說到:“自成化一十九年玄門封真開始,紅塵之中只有護道之人可修全九脈之法,得安真人領第十代護教重任,我等自是不敢私藏,願將天后所傳鎮海之術所傳。”
言罷,海封掌教向祝得安演示了天后宮的修行法門,使他心有所悟,卻無法通貫九真。祝得安心裡明白,道學有五門九派八十一脈,這天后宮,恐怕也只是在八十一脈之中佔其些微,不可能幫助自己太多。但還是恭敬地行了一個大禮,表示感謝。天后宮中諸人沒有拒絕,祝得安雖然輩分極高,但這一拜是向天後媽祖的,卻也當的起。
當下祝得安打坐調息了一回,仍然沒有明悟的感覺,只是丹田中隱隱透出了一個八卦中的坎位,使他多少理解了一點玄門的水法,卻與雷法無力。天已經大亮了,衆人尚有俗務需要處理,沒有久留,簡單地囑託了幾句便散去了。倒是陸珈玥與祝得安商量了一下,決定日落時分再行啓程,也方便祝得安鞏固昨夜所學。
回到房間裡,四可安靜了許多,似是知道祝得安的心事,沒有再胡鬧。祝得安也沒有理會它,自己接着修煉起來。時間太緊迫了,弱水河漲,雖有歷代高道守護,還是逃脫了塗天魔蝓和陷地魔蚓,不知道還有多少鬼魔兩道的妖邪在霍亂着,自己如果不能儘早成長起來,不能守護人間,那幽冥之所的衆賢該會多難。
一直打坐到半晌,祝得安才慢慢轉醒過來。他覺得,既然自己無法從師父所傳的法門直接修行,卻不妨到處去走走,拜訪諸山,或許能夠有所獲。當然,要緊的是先往蓬萊躲一陣子,陷地魔蚓與師父有仇,而自己又無力抗爭,只能遠避海外,減少可能帶給人間的禍害。
見祝得安修行結束,四可猶豫着向祝得安開口到:“你記不記得那晚那隻長蟲說的話?”祝得安愣了一下,不明白四可想要表達什麼。“我是說,我刻在牆上的道符是我家主人教的,那隻長蟲說了那是‘天山地靈罩’,是不是我家主人就是天山的?”像是怕祝得安爲難,四可趕忙解釋到:“不急找我家主人,但咱們不能在蓬萊待一輩子,待你修行小成後,說不定可以走一趟天山,也許我家主人能夠給些幫助。”
祝得安明白四可是着急找它的主人,卻沒有揭穿,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答應了四可的請求。祝得安知道,自己路還有很長,遇到的困難會越來越多,雖然有四可做伴自己可以不用那麼無聊,但不能讓四可跟着自己經歷這些兇險,它畢竟只是個動物,沒有義務幫自己分擔什麼。
跟四可瞎聊了一會兒,暢想了一陣功法大成後誰不服就幹一仗的未來,不知不覺間就到了重新上路的時刻。陸珈玥在天后宮的院落裡等了一會兒,卻什麼也沒有帶着,倒是祝得安往背囊裡塞了許多吃的東西,免得路上捱餓。
與天后宮裡的人一一作過別,祝得安回身對陸珈玥說到:“走吧,”然後帶着四可邁步往門口走。陸珈玥愣了一下,“你不會騰翔之術?”話一說出口,她自己先無奈的搖了搖頭,跟祝得安講到:“走吧,走吧。”然後一行人遠離了天后宮。
只是陸珈玥一路向着海邊而去,讓祝得安本就不知道該坐幾點火車的心更加疑惑起來。“陸姑娘,你且等一等,我們是直接出海麼?”陸珈玥扭頭笑了一下,“找個僻靜點兒的地方,我來傳授你蓬萊御風之法,否則是近不了仙島法陣的。”
“有那麼麻煩,蓬萊我雖然沒去過,但直接坐火車進齊魯不就完了,還可以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呢。”祝得安嘟囔着,連背囊裡的四可都聽不下去了,責怪地嚷到:“是不是那隻王八的綠帽子把你的腦袋封住了,你坐火車難道不買票啊,人家連午飯還沒吃呢。”
陸珈玥無奈地搖頭,沒有理會他們,一直到了海邊僻靜之處,纔跟祝得安簡單講了一下蓬萊的御風法門,告訴他嘗試着調動真氣,只需上身正直,虛靈頂勁,將大地之陰氣由會陰穴吸入,經任脈上升,從頭頂百會穴射出,並將中丹田之氣按壓沉實於下丹田,將天上日月星辰之陽氣由百會穴吸入,經身體中線從會陰穴射出,自然可以隨風而起。
祝得安調息了一會兒,果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輕快了許多,不知道天后宮的鎮海之術是不是也有助益。而且祝得安嘗試了一下,非但御風,御水也是可以的,可以踏着浪頭行很遠。只是祝得安心裡明白,自己的修行是九脈合真之法,任何一家的法門都只可以借鑑,而不能用作依靠,所以他沒有更深入地向陸珈玥詢問,已經心滿意足了。
三個人在海上飛行着,走了很遠還是一片汪洋。卻不是全無風景,祝得安看到遠處的海線上有陣陣的紅光伴着雷聲,覺得海里肯定也有大能之人。但陸珈玥一臉不屑,“八岐倭蛇,也敢到海上逞兇,真是不知好歹,以爲我師不在就可以作亂了麼,哼。”
四可從祝得安的背囊裡鑽出頭來,遠遠的看了一眼。“嘖嘖,要是八條身子還好,這樣還不夠塞牙縫呢。”祝得安回身甩了四可一巴掌,“奶奶個腿,哪都少不了你,你這麼有本身,怎麼連柳七娘都沒吃到。”只是說歸說,祝得安還是儘量擡高了聲調對那片紅光喊了一聲:“八格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