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山鎮坐落於北亭府東南,以植被茂密,盛產各種珍稀山果而久負盛名。此處山勢縱橫綿延萬里,氣勢雄渾壯闊。幾百年來引無數文人墨客慕名而來,攀峰尋幽,舞文弄墨。更有一處絕地,名曰***背山,山峰高而險峻,處處懸崖峭壁,奇峰怪石,端的是人間奇偉之景。這***背山山如其名,正似被虎口撕咬過一般,一側懸崖直下千仞,宛如刀背,下面更有一個深不見底巨潭,傳說有仙人下凡,不知爲何又在此打架,這刀背山脊與無底巨潭便是仙人戰後所留。
此山默默無名多年,六百多年前,一行腳僧偶然路過,驚歎之餘,在此修行數十年,冥冥中似有佛祖指點,某天豁然頓悟,竟立地得道,腳踏青蓮,在北亭府上空一日梵唱後飛昇而去。
北亭府地域雖廣,修道人卻極少踏足,道統更是青黃不接。不知是仙人打架之地的晦氣名聲所致,還是其他緣故,數萬裡方圓只有寥寥幾個小門派,平日裡接一些驅邪消業,刻符錄篆的營生,早混入了凡俗衆生,勉強厚着臉皮稱門道派。
佛家道統雖不是當世正統,畢竟也是修道門路之一,立地飛昇的事情如同天崩地裂,震動得整個北亭府上下騷動,各種謠言甚囂塵上,無數人趨之若鶩,期盼奇遇加身,亦或傳承了什麼仙人的道統,幾年里人山人海,幾乎翻遍了每一寸土地。後來連高高在上的紫極天府超級門派都受到驚動,派下人專門前來查探,雖不曉得查到什麼,倒更引得這裡甚是熱鬧了幾年。後來實在無人再有所獲,人們才漸漸去了心中那份癡念貪慾,將這裡當做了一處勝蹟。
當然,牢山鎮之所以名聲在外,最重要原因還是這鎮裡傳承了七百多年,威名顯赫,盛極一時的修真大族——莊家。
在修道衰微的北亭府,牢山莊家卻一枝獨秀,成爲整個北亭府真正意義上的修真第一。可惜莊家並非門派,而是一個家族,傳內不傳外的習俗自古有之,因此斷了無數人拜師學藝的門路。幾百年下來,爲了跟莊家攀上關係,不知多少豪門鉅商拼命與之結交,甚至不惜讓家中千金自薦枕蓆。只是莊家家規森嚴,兒郎雖不少,還真沒有幾個留戀凡俗富貴,更不將凡俗的庸脂俗粉瞧在眼裡,所以這莊家愈發顯得強大而神秘。
這莊家並非修真大派旁支,更沒有強悍背景,原本不過是地方小族。但七百年前,也就是傳說中仙人打架的那一年,莊家卻橫空出世一位驚才絕豔的修道奇才,她身爲女兒身,十七歲之前體弱多病,無法修煉。不知她得了什麼奇遇,突然之間便無師自通,從自家祖上得自仙人山的一部《地羅經》殘篇中尋到了修煉之法,此後一路披荊斬棘,竟成就了人仙。
***背山,山腳。
山腳處一個涼棚,幾張破舊木桌,木凳。正有一駝背老漢幾張桌子間忙活送茶。稀疏幾個客人。
一身着道袍的乾瘦老者正喋喋不休地向一少年講述着牢山鎮的傳奇。少年滿臉懵愕,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嘴巴張得能填進一頭牛,目瞪口呆地看着乾瘦老道。
“成就了人仙那是不得了啊,神仙山,呸呸呸,什麼神仙山,道爺仙風道骨,修爲高深莫測,怎能照凡人的說法稱呼?那紫極天府中前百的超級大派——【地羅宗】便來人引此女重歸山門,被地羅掌門收爲徒弟,區區幾百年接連突破,如今據說已是人仙后期,距離地仙已是半步之遙。”老道士搖頭晃腦,吐沫橫飛。
“額……道長,那個,能否請問,你可知那莊家那位仙子的名諱?”少年艱難地咽口唾沫,帶有一點急切地問道。
老道滿口酒氣,伴着稀稀疏疏的胡茬,一雙渾濁雙眼泛着酒紅,咧開嘴朝少年笑笑,猛又一個酒嗝,將手指豎在嘴邊,噓聲道:“噤聲,段飛小子,道爺可不想惹麻煩。那位的名諱現在可是禁忌。你可知仙家道法神奇,但凡到了人仙之境,已經隱約觸及大道,在人間有資格分享凡人信力,因此對自己的名諱甚爲敏感。但凡有人提及,都會產生感應。我這裡一說,說不定立時便惹惱了那位,平白地招來災禍。就算她不惱我,這牢山鎮遍佈莊家眼線,說出來也是麻煩,麻煩。”
說罷似有些疲了,身子後倚在棚柱上閉上眼,頃刻響起鼾聲。
老鬼,算你狠!段飛心中暗恨。當我傻子呢,多少人在廟裡求仙拜佛,焚香禱告,倘若仙人個個都聆聽入耳,豈不煩死?你區區一個無名的邋遢山野道士,哪來的資格讓仙人注意,不過又是裝模作樣,戲耍我罷了。
不過他實在心中好奇得緊,心底深處浮起來的一絲懷疑和莫名的驚恐讓他心癢難耐,對那仙子的名諱隱約有種大膽的猜疑,卻不敢真的去作斷定,畢竟這事想想就嚇人。
段飛也是無奈,爲了救自小青梅竹馬的女伴失足掉下山洞,只能以洞中一棵異樹的果子爲食。誰料吃完果子便昏睡過去。
醒來後發現已經身在這***背山山腳之下。稍作打探,內心實在被震撼得無以言表。牢山鎮名雖未改,但外在早已天翻地覆,處處亭臺樓閣,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版圖幾乎擴充了十倍,從山上望下去,鱗次櫛比全是密密匝匝的房舍屋檐,更有無數行人住客穿梭其中,儼然一派通邑大都的氣勢。
嚇了一跳的段飛來不及思索究竟,便被腹內突如其來的劇痛掀翻在地,體內彷彿有一道莫名的怪氣,在裡面橫衝直撞,大肆破壞他的身體,那種痛苦簡直比萬刀噬體還要更甚。段飛被痛得雙眼翻白,口吐白沫,身子弓成了蝦形,在地上不住翻滾。
怪氣在體內上下亂竄,如此痛楚之下,常人早已昏厥,甚至神智崩潰。奇怪的是,段飛身體雖不斷遭受破壞,卻異常堅挺,不斷自行恢復受損之處。疼痛雖劇,骨肉經脈卻宛如沙灘拒浪,分毫不受破壞。這情形讓體內怪氣暴躁異常,折騰許久才悄然不知隱沒到何處去了。
大汗淋漓的段飛幾乎沒了動彈的力氣,躺在地上宛如死去。偶然被行經此地的邋遢遊方道士撿到。老道自稱“顛道人”,幾天來段飛也一直跟着顛老道各處轉悠,中間怪氣又出來折騰了幾次,次次都讓段飛翻滾慘呼,痛苦不堪。顛老道出手把了幾次脈,見了鬼般的連呼奇怪。段飛身體壯得堪比牛犢,血氣濃厚,活力旺盛,渾身上下找不到一點病症,反倒骨骼精奇,靈蘊內存,是個不錯的苗子。
但段飛的疼痛作不得假,每次發作恨不得心肝肺的全吐出來。顛道人束手無策,只好將他點倒,昏過去總比清醒着受折磨好挨一點。幾天下來,段飛身體無恙,精神卻萎靡不振。顛道人曉得這小子必有怪異之處,有心引他入修煉一途。怎奈這小子身體底子雖好,心神修爲方面卻委實差得緊,與一般凡人無異。腦子更笨得緊,最普通的引氣訣一個字都難以領會,嘗試幾次後顛道人火冒三丈,連呼笨蛋,大罵一通後再也懶得理他。
這倒也怪不得段飛,自小大字不識,哪裡懂得顛道人嘴裡佶屈聱牙的晦澀辭句。只覺得這老道哼哼哧哧,倒像是自家老牛填飽了肚子反芻時候悠然囈語的憨樣,禁不住呵呵笑起來。這才讓顛老道踩了尾巴似的跳起來,指着段飛破口大罵不止。
段飛倒不生氣,幾天相處下來,早知道這老道嘴臭心熱,看似邋遢無狀,實則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只消哄得他開心,多半有求必應。段飛聽老道講的入神,更好奇仙子的名諱,追問再三,顛道人懶得說話,閉目不理。段飛笑嘻嘻給老道見底的茶碗重新斟滿,也不露出急於知曉的模樣。心中複雜得緊,暗忖自己本是土生土長的牢山鎮人士,這些軼事自己居然毫不知情,倘若不是老道胡說八道,那麼只有可能在自己在那奇怪地方耽擱了七百年歲月。
想到此處段飛不禁嚇了一跳。所謂天上一日,凡間一年,回想自己在那怪洞中除了吃異果就是呼呼大睡,昏昏噩噩不知吃了多少異果睡了多少次覺。難道吃吃睡睡就一夢千年?
段飛額頭滲出細汗,方纔老道口中的仙子,愈想愈發覺得就是當時自己救下青梅竹馬的女孩兒——莊錦語。回想那時場景宛如昨日,自己落入洞中時她焦急的神色,白皙俏臉上蛾眉輕蹙,俏目含淚。
一幕幕畫面在腦中翻滾,段飛不由愣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