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時身邊那四人,不堪壓力,身子一軟,竟跪倒在地。
而唐心柔,因爲有葉孤鳴的庇護,倒是沒受什麼影響。
見狀,趙時心裡不由一驚。
在這樣的情況下,此子竟還有餘暇顧及身邊之人。
一來,顯示了其縝密的心思。
二來,他的能力似乎遠超自己所想。
這趙時外表雖粗獷,可畢竟是內修之士,心思卻是相當細膩。
他的莽撞和大嗓門,只不過是爲了麻痹別人而已。
他一向信奉先下手爲強。
每次出手,都必定要搶佔先機。
此番與葉孤鳴相鬥,也不例外。
只不過,葉孤鳴與以往他遇見的任何對手都不同。
自己的先聲奪人,虎目兇光竟然對他未起作用。
因此,趙時的內心有些慌了。
別看他一副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堂堂男兒的模樣,可實際上,他更喜歡內修。
因爲,他的心裡有障礙。
從小,他就因爲個子高大異於常人而受到不少異樣的目光,總有那麼一羣人對着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也沒少受排擠和孤立。
是以,他對內修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內修越強,那些曾經困擾他多年,始終縈繞在他心間,盤旋在他腦海裡的眼神和聲音,就會慢慢淡卻。
這會讓他變強,開始新的人生。
也因此故,他在內修之上勤修苦練,煞費苦心,得到了甲山書院羅大先生的青睞和指導,至此一路勇猛精進,已然是到了元力七重這個境界。
走到哪裡,收穫的都是敬仰的目光,讚歎的聲音。
過去的一切似乎已被永久埋葬。
一切本應朝着更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這一天的到來。
直到他遇見了葉孤鳴。
在與葉孤鳴的精神大戰中,他再度想起了曾經那些屈辱不堪的記憶,那些他以爲已經永久封存的時光。
他回到了當年。
感覺自己一絲不掛,暴露在大庭廣衆之下。
他想要要逃離,卻感覺身體被禁錮。
那些目光和聲音如此密集,排山倒海一般朝他襲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隱忍了這麼多年,辛苦了這麼多年,今天就到此爲止,前功盡棄了嗎?
不!
我不甘心!
趙時的眼睛裡,已經滲出了血淚,可他依然怒視着葉孤鳴。
一如當年那個將所有不堪藏在深心,用倔強和偉岸的身軀,獨自面對整個世界的少年!
就在這個時候。
嗤嗤~
轟轟~
空氣中竟傳來裂帛般的撕裂聲,以及雷霆般的沉悶聲。
隨即,赫見趙時身上衣衫爆裂,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
並且,那身肌肉竟發出古銅色的光澤。
“啊!他進化了!”
周邊,一些神智還算清醒的人,見着這一幕,不由驚呼道。
所謂進化,更準確地說,應該是獲得了一種此前沒有的能力。
這種能力,會表現出一種與此前身體不同的特徵。
在趙時身上表露的特徵便是,肌肉變成了某種金屬。
也是其精神外化的表現。
人類延續至今,體型與外表幾乎已經固定不變。
此最終的形態,乃是經過無盡歲月的演化。
是在適應了生存環境之後,呈現的最佳模式。
再想往上突破,卻是十分之艱難。
若非那七位武道至尊強者,聯袂施爲,突破肉身之束縛桎梏,打開時空之門,遺落進化法則奧義於人世凡塵。
後世之人,自也無法得知,目光之外,竟還別有一番天地。
凝視着趙時的金身,葉孤鳴知道,此人只怕已是突破了元力七重,進入了陽力之境。
所謂陽力之境,就是除了吃五穀雜糧獲得能量之外,更可通過沐浴陽光,吸收能量,並將之儲存起來。
於需要之時,釋放而出。
曾經,遠古時期的十三位武道至尊強者之中,便有一名僅在陽力之境,就已名滿天下的大能。
他吸收陽光的能力堪稱恐怖,甚至留下了,日當正,屠盡城的傳說。
這足以說明,到了陽力之境,修爲幾乎可以說是突飛猛進。
趙時掄起拳頭,憑空對着葉孤鳴揮出。
與此同時,一道道古銅色的氣勁朝着葉孤鳴襲來。
那上面,含着巨大的威勢。
文武全脈!
這趙時竟也是文武全脈!
文武全脈,通俗來說,其實就是精神意志與武道技擊的統一。
可即便如此,多數文武全脈也只不過比同境界的內修或武修強一點。
難有大成者。
但葉孤鳴知道,趙時對自己發出的這些攻擊裡面,含着他的憤怒、不屈、仇恨、堅強......等精神意念。
就是這些,支撐着他走到了今天。
並一步一步變強。
是以,絕不可小覷。
他沒有把握接下這些攻勢,急忙運勁將唐心柔推至一個相對安全的角落。
而自己倉促之下應對,則是受了不小的衝擊。
這種衝擊不僅是肉體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肉體上的疼痛,短時間內可以消除。
即便受傷,只要不致命,也是可以恢復。
可若是精神遭受重創,意志被摧毀,想要恢復,當真難如登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此刻,葉孤鳴感覺腦海之中劇痛難當。
呼吸窒堵,天地倒懸,如履薄冰,似乎腳下是無盡懸崖,隨時都會墜入深淵,萬劫不復。
“葉大哥!”
而看見如此痛苦的葉孤鳴,唐心柔充滿了擔憂。
葉孤鳴雖是文武全脈,但在天下奇觀是一名雜役弟子,根本沒有進行修煉。
雖然每天晚上,魔刀驚鴻會對他進行滋養。
可,那畢竟是在其無意識的被動狀態下。
即便葉孤鳴在廚房偷學胖廚師的修煉之法,有一些獲益,甚至到了元力七重。
但面對突破元力七重,進入陽力境界的趙時,處境可謂相當不妙。
“怎麼樣,這滋味可還行?”
趙時冷冷地看着葉孤鳴,就像是看到當年的那些人。
葉孤鳴感覺有兩股巨大的壓力,在擠壓着自己。
一股由內而外。
一股由外而內。
猶如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進退維谷。
唐心柔眼睛裡的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
她痛恨自己的弱小無能。
痛恨自己保護不了妹妹。
痛恨自己看見在意的人遭受巨大痛苦,卻什麼也做不了。
一種巨大的悲傷,縈繞在她心間。
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不住涌出。
而葉孤鳴正要嘗試召喚那柄短刀,忽然竟是感到壓力一鬆。
那種灼燒之感,也漸漸褪去,漸轉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