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何非要與他爲敵?”
秦川停了停腳步,偏過了頭來,冷聲說道。
眼下的形勢,老怪物不知從何處尋來了如此恐怖的助力,僅憑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其對手。自己,又如何不知曉?
但此刻葉秋奇生死未卜,更有極大的可能會被老怪物直接誅殺,自己卻也無論如何都要將其救出來。就算與老怪物談條件,就算……
也一定要救!
“……”
頓時,半月面色一沉,幾分陰鬱。
秦川此言之意,毫無疑問表明了他有可能會答應了老怪物的條件,成爲老怪物的得力助手。而這般,對聖子殿,卻將是一個極大的威脅。
若是秦川投靠了老怪物……
別的不說,半月數次算計秦川,都未曾佔得絲毫便宜。更莫說,心魔之道的可怕之處,身爲暗黑門聖子的他,更是比誰都清楚!
“哈哈!”
突然,卻聽白虎一聲譏笑:
“你以爲,他培養心魔宿子,是爲了傳承暗黑門主之位麼?”
“?”
聞言,秦川面色一緊。此話,何意?
前世之時,老怪物竭盡暗黑門所有資源培養自己,短短數年,便讓自己修爲大進,就算在暗黑門中,也有極其高的地位。這般,難道不是將自己當做下一任的暗黑門來培養麼?假若這一世沒有這些變故,想必也是如此。
可是,白虎此言,何意?
“你可知,我聖子殿爲何十年前突然沒落,被那老傢伙放棄?”
此時,半月也問了一句,面色幾分難看,似是回想起了痛苦的往事。眉目一凝,注視着秦川,又繼續道:
“我纔是第一個心魔宿子,昔日成就不下於你,但我爲何十年前自行廢去一身修爲?便是因爲,我發現了老傢伙的陰謀。”
“如何?”
秦川冷聲問道。
半月此刻所說,自己倒是聞所未聞。前世自己加入暗黑門後,聖子殿便已是進入了衰敗,雖然自己並未過多參與內部紛爭,但也知曉其後不久半月便被老怪物親自處死。至於第一個心魔宿子之事,自己就更不清楚。
天道輪迴之事,秦川不知。也不明白這一世爲何聖子殿會崛起,並且還成功招攬了暗黑門的這些舊部,將老怪物弄成今日這般。
不過此刻半月沒有修爲,卻的的確確是真的。
“老傢伙活了四百年,但他還想活得更久。”
“?”
見得秦川不解之色,一旁的白虎似笑非笑地揚了揚嘴角,接過半月的話,有意無意地上下端詳了秦川幾眼,方纔說道:
“他妄圖一統修真天下,但在那場浩大的正邪交鋒中碰了壁,大限將至,方纔想起追尋長生之道。他爲何親授心魔、爲何竭盡所有交付於你?那是因爲等你滿足他的預期後,他便奪舍於你,達到他長生續命之效。”
“……”
秦川心中一怔。
“呵呵……所謂長生,乃是身心一體、神元永固,他這般‘長生’,豈是真正的長生之道。有朝一日,身心紊亂,卻有得他好受!”
白虎繼續說着,似乎對老怪物這般長生的道理極其不屑。
而秦川卻早已沒有心情去理會白虎的自言自語。
原來,老怪物是想在心魔宿子成爲接近他那般成就之後,藉此奪舍重生,繼續追求他一統修真的野心。先是半月,而在半月察覺自廢了修爲之後,又尋上了自己。老傢伙,又豈會平白無故培養自己?
那時,京州城外的雪中破廟……
“那又如何?”
忽而,秦川面色一沉,卻是冷眸望着前方的幾人。
老怪物想要奪自己的舍,也非眼下之事,此時先將葉秋奇救出來,以後再做打算也不遲。而且,既然知曉了他的陰謀,自己又豈會白白就範?
更何況,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無塵子。
師尊的修爲,雖然比起之前那離奇出現的明王尊相差了許多,但要對付一個風燭殘年的老怪物,也已經綽綽有餘。
“你我合作,將老傢伙除去,彼此都有好處。”
此時,半月繼續蠱惑道。
其面色比起之前倒是難看了許多。想必,讓一個修真之人自廢修爲之事,除了焚燬經脈之時的那份痛楚,更難過的,卻是心中的不甘與委屈。
“你我的舊賬,還沒算清呢!”
然而,秦川卻是冷叱了一聲。
終於不再理會這幾人,心懷着憂慮,頭也不回地向着那桃林之中行去。老怪物有陰謀不假,但半月來找上自己,又如何會沒有陰謀?
世道險惡,早已大明於心!
……
桃雨煙波,卻是一片迷離。
“殿下。”
看着秦川離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漫天的粉色花雨之中。陸空忽而憤憤地咬了咬牙,曾經交戰數次的秦川,如今卻與他早已不在一個層次上。
他有幾分不甘。
“他會來找我的。”
半月淡淡道了一句,方纔陰鬱的面色緩緩消匿了下去,又恢復了一貫雲淡風輕之色。白衣翩翩,竟比那逍遙谷的蕭如白還要玉樹臨風。
只可惜,他是半月。
隨即,嘆了一聲,半月回過身來,卻是問道:
“外面情況如何?”
“我進來之後,這空間通道已經被關閉。”
白虎應道,稚嫩孩童的外表,口中卻是與外表極其不符的語氣,“除了聖子殿本部教衆,其餘人都無法進入。想必,已被那女人察覺了。”
“呼……”
聞言,半月輕舒了一口氣。
不覺,朝着那飄渺的高峰遙望了一眼。
“但願,她真的不會出手。”
……
山林之間,盡是陰暗。
一塊石碑屹立在土壤之中,其上稀稀疏疏的苔蘚之間,刻着幾個奇特的紅色符文,許是上古流傳的文字,無人能看得懂。
不過,一股氣勢,卻是令人望而卻步。
像是一股威懾的氣息,又像是在嚴重的警告。石碑之後,一條山間小徑,層層石階,直通向峰頂之處。透過枝繁葉茂,隱約只見得香火寥寥。
“那個葉家的小子,交給我來處理。”
一聲咳嗽,聽得一句蒼老得有些虛弱的話語。
老怪物由朱雀攙扶着,左袖依舊空無一物,血跡斑斑,甚至沒有經過任何的處理,卻也絲毫沒有在意這點傷勢。語氣之中,沒有半分的請求之意,反倒像是以暗黑門門主的名義在發號施令一般。
只不過,在那石碑之前,也不敢往前邁出一步。
“這不在合作之中。”
隨即,一句冰冷的話語,如此回答了他。
只見那石碑的後方,一個清冷的女子,也未正臉瞧向老怪物,只留出一道背影。但卻如那石碑一般,散着一股極度威懾的氣勢。
面對老怪物的“命令”,彷彿不屑一顧。
發而,還讓老怪物面色一沉。
“你可知他身懷軒轅血脈?”
老怪物咬了咬牙,雙眉緊緊地皺在一起,凝視着前方的女子,“若你還信奉明王聖母、還爲我魔道的未來着想,便立即誅殺之。”
“魔,是你們做出來,他人喊出來的。”
神秘女子冷聲應道,“與我無關,更與明王聖母無關。”
“……”
聞言,老怪物沉默無語。
縱是心有不甘,但此時此刻,也只能吞回肚裡。
一旁,朱雀至始至終也只能攙扶着老怪物,不敢插上隻言片語。不過,雙眸一直盯着前方那道背影,那個以如臨神魔之境的修爲、瞬息之間制伏秦川與葉秋奇二人的女子,對方,究竟是什麼人?
這世間,真有這般境界的人存在麼?
良久。
那神秘女子稍稍偏了過來,隱約露出一個側臉,卻依然如同藏於天際雲端的神君仙子,不見絲毫真面目。只聽她問道:
“你確定,他定會來?”
“那股元神之力先前已被觸動,只要他不是無情之人,一定會來。”
老怪物應道。卻也不再爲葉秋奇之事掛懷於心。
或許對他來說,徹底除去玄天玉簡的隱患,也只是早晚而已。
“無情之人……”
神秘女子冷哼了一聲,沉默了許久,又問道:
“那你又如何確定那叫秦川的,不會就此逃命而去?”
“不會。”
老怪物肯定地回答道,不覺之間,散出一股略有微弱的靈識窺察了四周,“此子非凡,你還嚇唬不到他。此刻想必正蓄謀潛入山上營救葉家小子,你只需稍稍留意,便能一舉將他擒住。不過,事成之後,可莫忘了你我約定。”
說着,心中一嘆。
之前奮盡所有元神結出的空間遁形之術,已讓他元神受損,此刻一番探查,也已查探不出什麼了。自己,居然差點栽在兩個後輩的手中。
“哼。”
隨即,神秘女子冷哼了一聲。
緊接着,身形忽而變得虛幻起來,短短一瞬間,徹底消失了蹤跡。
……
“什麼?”
虛空之中,秦川的心魔化身駭然失色。
離那石碑不遠之處,空氣之中,漸漸被一股強盛的神識所充斥,躁動不安。片刻之間,一陣奇異的光芒閃過,空間驟變。
此時,心魔化身只覺天旋地轉,在那光芒紛起之後,周圍竟是變得一片黑暗,猶如混沌虛空,天地伊始。星月周旋,卻如此單調,儘管有着無窮無盡的光明,但彷彿始終也驅不走一片黑暗。
這是何處?
難道,又是虛無空間麼?
心魔化身面色一變,猛然昂起頭來。
緊接着,神情更是複雜無比,張着嘴,卻完全不知說些什麼。
只見自己的前方,一個雍容華貴的女子負手而立,傾城之貌天下無雙,而渾身散出的氣息,更是世間僅有。除了藏有極度威壓的修爲之外,還有一股獨特的氣質,令人望而卻步,那般的,遙不可及。
卻是,那日鶴鳴峰出現過的神秘女子。
那無塵子的藏畫中,所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