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消失在極遙遠夜空裡的那道身影,冥師忽然生出很多感慨,說道:“在我們這裡,這叫做飛天。”
朝天大陸與冥界之間曾經有很多通道,但能夠穿過深淵、進入那些通道、抵達大陸表面的,只能是本就生活在通道里的一些生物以及最弱小的陰靈。
那些弱小的陰靈就算去了大陸,除了能讓人類生幾場病、嚇死幾個膽小的人,沒有任何用處。
如果冥界的強者想要憑藉自身的實力去往朝天大陸,會面臨極其困難的阻礙,難度與人族的修行者飛昇也相差無幾。
東海畔的通天井名稱便是由此而來。
直到後來冥界的強者越來越多,那些通道越來越堅固,通往大陸才變得容易了很多。
那也正是人族與冥部關係最爲緊張,戰爭最多的時間段。
在那段歲月裡,自然也有不少人族強者穿過通道來到冥界,直接摧毀冥界的所有希望。
冥師說道:“那些來到我們這裡的人族強者,我們稱之爲域外天魔。”
人族與冥界的戰爭早已停止,童顏沒有這方面的感慨,問道:“現在這樣的隱秘通道還有很多嗎?”
冥師不會回答他的問題,說道:“柳詞真人那一劍,讓地脈發生了一些改變,有些古時候的通道重新顯露出來。”
童顏知道他的這句話不盡不實,也不點破,說道:“我必須確認那些通道的出口位置不會有問題。”
冥師說道:“我們首先應該確認,那些祭司是不是真的有勇氣吃下你的誘餌往上界去,像十二祭司野心如此之強的不多。”
童顏說道:“你看過我的方案,你覺得是否可行?”
冥師沉默了會兒,說道:“如果不是知道你與掌門真人的關係,連我都會以爲,你是真想幫大祭司奪到冥皇之璽。”
能讓那些冥界祭司們冒着生命危險去朝天大陸,只有冥皇之璽這種事物纔有足夠的吸引力。
當然,在最開始的時候冥皇之璽不可能是直接目標,那些誘餌只是與冥皇之璽相關的情報以及前期準備。
童顏設計的那個局,有着非常宏大的局面,又有着無比完備的細節,如果冥界的祭司們照着去做,還真有可能看到冥皇之璽。
問題在於這個局從開始就是假的。
童顏要做的事情,便是誘使大祭司那邊的人,在確定的時間,在確定的地點出現在朝天大陸。
冥師負責確定人選,幫助他做局。
至於那些祭司們在朝天大陸出現之後的事情,自然便是井九的問題了。
童顏說道:“如果那些祭司繼續猶豫,我想與大祭司見一面。”
冥師半透明的臉上閃過極詭異的光線,說道:“你想死嗎?”
童顏看着他的臉,說道:“我現在終於相信那個傳聞了……你確實是太平真人的弟子。”
冥師說道:“是學生。”
童顏說道:“我是中州派弟子,只要大祭司不知道我離開了中州,見一面無妨,但首先要確定這一點。”
冥師說道:“我的人一直盯着他,他的魂火出了些問題,在冥河裡洗身,沒有與白真人聯繫過。”
童顏忽然問道:“在這裡想與上界聯繫確實很難,那你是怎麼與井九聯繫的?”
冥師說道:“掌門真人如此信任你,你就不要問太多了。”
……
……
果成寺起風了,這次不是肅殺的秋風,而是來自海上略顯鹹溼的風。
中州派的雲船緩緩啓動,向着墨丘而來,這便是梅會即將開始的訊號。
一茅齋、寶通禪院,東易道、大澤、鏡宗、懸鈴宗……但凡有資格參加梅會的宗派,前些天已經陸續抵達了果成寺。
寒號鳥自西北而來,崑崙掌門何渭知道師弟慘死的消息,帶着怒意趕到了此間。
來自水月庵的青帘小轎,安靜地停在某間禪室之前。
比起春天的那場梅會以及前些年的各次梅會,今次參與的宗派數量不多,但層級明顯要高出很多。因爲誰都知道這次的梅會極爲重要,青山宗與中州派這兩大正道領袖,眼看便要從對峙的狀態走向更危險的狀態。
爲了整個朝天大陸,各宗派肯定想要勸解一下雙方,如果勸不動,雙方無法達成和解,那麼便要站隊。
果成寺沒有酒水,也沒有太多山水可看,各宗派的修道者們聚在一起,說的還是最近的這些事。
“會元大師是通化寺的太上長老,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那裡?難道他真是不老林的人?不老林居然隱藏的如此之深?通化寺那邊有什麼說法?”
“通化寺的住持三天前便已經趕到了東海畔,求見白真人,雲船那邊沒有迴應。”
“但此事終究與柳十歲脫不了干係,難道就沒有人去問?”
“當時越千門長老便想把柳十歲帶走,卻被青山宗的人攔下來了。”
“那幾年青山宗一下就收了三個天生道種,想着便覺得匪夷所思,年輕一代便屬他家最強,也不知道童顏閉關何時才能出來。”
“說到年輕……現在的青山掌門纔是真年輕。”
聽到某個宗派長老的話,場間的氣氛頓時發生了變化,有些人沉默地離開了,明顯不願意或者說不敢在背後議論井九,有些人的議論則是變得更加熱烈。
井九如此年輕居然便做了掌門,這是修行界歷史上極少見的事情,而且青山宗可不是尋常宗派。
“現在看來青山宗勢頭不如中州,但未來只怕還是青山的。不過越是如此,青山這時候就應該更低調些,以待日後。”
“不錯,若是想避免正面衝突,只怕這次青山宗要先讓一讓。”
“青山宗本就沒道理,爲何不讓?這些年來,各家宗派爲了鎮壓通道,消耗了多少符紙晶石法寶,青山宗又殺了幾個冥界妖人?”
“那是青山宗不想殺嗎?實在是現在沒有什麼冥界妖人可殺啊,想當年青山宗可是死了多少位道友?”
“就是這個意思,既然已經沒有冥界妖人可殺,青山宗又無通道可鎮,憑什麼還要按六百年前那麼分?你沒做事,憑啥要拿東西,而且還拿的是大頭!就算是凡人分家也沒這個道理不是?”
隨着白雲流散,巨舟再次飛起,中州派衆人已經進了大殿。
修道者們看得很清楚,除了白早、白千軍等年輕弟子,中州派這次竟是來了越千門等三位谷主,均是煉虛境的大強者。
至於最前方那位彷彿渾身籠罩着雲霧、根本無法看穿的……自然便是傳聞裡的白真人。
如此大的陣勢,青山宗該怎麼應對?
廣元真人必然要到場,方景天只怕也要提前出關,那還得元騎鯨前來親自坐鎮,才能與對方抗衡。
忽有鐘聲響起,嫋嫋而散,就如塔林裡的青煙。
果成寺變得很安靜,各宗派修行者們不再議論,望向塔林那邊,發現有幾人從那邊走了出來。
趙臘月抱着白貓走在前面。
顧清抱着一把用布層層縛住、透着清寂意味的劍。
卓如歲抱着自己。
井九在後面。
青山就來了這麼幾個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