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一葉扁舟
江上白魚一聽林軒的叫喊，也同樣朝天大吼的一聲，擺出一副要決一死戰的模樣來。看它戰意昂揚的樣子，像是接受了林軒發出的賭鬥。
“很好，你也還算有種！”林軒在半空裡喝一聲彩，接着將玉蠶劍一抖，單手握劍，豎於身前，迅速地朝劍中輸入靈力。
“雨劍意！絲絲入縫，無堅不摧！喝！”林軒握劍之手猛然擡起，挽出三個路徑奇異的劍花，他的動作明明很是緩慢，卻給人以快得出奇的錯覺。
“嘶！”
下一刻，林軒握劍之手微微一動，對準下方白魚，揮出了氣勢恢宏的一劍！
幾道細密的絲線縱橫交錯，似亂實整，嘶叫着朝白魚激射過去。隨即，嘶叫之聲又瞬間消失無蹤，就連劍絲也隱匿在了江面升起的水汽中。
江面上的白魚，雖然感覺到了半空裡傳來的危機，卻是根本看不見劍絲的所在，一時間左顧右盼不已。
“魚怪兄小心，我的劍絲非比尋常，你若是心生怠慢，必然傷在其下。”林軒看着白魚東張西望的模樣，一時忍不住開口提醒道。
那白魚找不到林軒的攻擊從何而來，急切之下，只好擡頭一聲大吼，向天放出一記聲波攻擊來。在聲浪的振動之下，大魚終於看清了空中顯出來的異樣波動。
然而等它發現時，卻已是避之不及，細密的劍絲切開聲浪，繼續自空而下，凌厲迅疾地劃過了白魚脊背上的鱗甲。
白魚背部的鱗甲本是最爲堅硬，尋常法器想要破開，幾乎是不太可能。然而林軒動用的玉蠶劍，卻是一件中品靈器；他使出的劍勢，卻是極爲鋒利的雨絲劍意。
剎那間，白魚原本無懈可擊的背部，立即出現了一道鮮紅的血痕。傷口雖然不深，但總算是成功破開了白魚的防禦。鱗甲破開，則林軒接下去的攻擊，哪怕只是釋放個風劍術，也足以對其造成傷害。
然而誰知，這大魚自有生以來，都是依仗一身堅不可摧的鱗甲來保命，更是從未受過這等劍傷。此刻受創吃痛，頓時痛不可忍，昂頭一聲悲吼。那吼聲之中，竟似帶了幾分哭腔。
林軒聽罷，不由地有些目瞪口呆，心底道：“不就是受了點皮外傷嗎？何必叫得如此慘痛？！”
白魚一聲吼完，轉身甩尾就跑，也不鑽入水中，就在江面之上揮動魚鰭，沒命似的朝着下游飛竄而去。在其身後，濺起的浪花滾滾不絕，好似一艘順水的快船，頭也不回地只顧奔命。
“喂，不是說好了跟我回鎮天門的，怎麼又突然反悔！”林軒一看大魚毫無徵兆地說走就走，頓時感覺有些不可思議，明明剛纔還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爲何現在就怕得跟見了鬼似的。
林軒也不急着追趕，當下只是握着玉蠶劍，一面御起江風，不緊不慢地跟在大魚身後。他既不追上到前頭，也不讓大魚逃出太遠，始終都是跟其保持着三丈遠的距離。白魚逃得快，則林軒也一樣飛得快；白魚逃得慢，則林軒也跟着放慢遁速。
行進途中，白色大魚偶一回頭，看見林軒宛如附骨之疽，陰魂不散地跟在後頭，心中懼意登時更增，越加不惜耗損體力地狂奔起來。
林軒一時忍俊不禁，暗想此魚爲何如此呆傻，莫非是因爲靈智沒有完全開化的緣故？
他心意一動，忽又想起方纔，每當自己一說魚怪多麼沒用時，對方就會變得狂怒不已。林軒頓時有所領悟，趕緊開口朝白魚喊道：“喂，我說魚兄，你跑那麼快做什麼！？莫非真的只有那點微末本事嗎？可敢轉回頭來，與我繼續大戰三百回合！”
此言說得極是輕蔑張狂，擺明了要刺激白魚的神經。果不其然地，逃竄中的大魚身體猛地一頓，遁速居然慢了半拍，顯然是心底受到了深深的打擊。
然而它對林軒的懼意，似乎還是蓋過了爭強好勝之心，就在短暫的一頓後，身後尾鰭又是繼續加快擺動，瘋狂逃竄起來。
林軒看了白魚的反應，心底極力忍住不笑，想不到此魚逃命之際，仍不忘了死要面子。他也立刻加快了遁速，緊緊跟在白魚激起的浪花後，一時間玩性大起，很想看看這大魚究竟能逃得到哪裡去。
一人一魚，就這樣在江面上飛奔，一路好似風馳電掣，所行之處，林鳥驚飛，草木亂舞，大有狂風過境之勢。
滿江的浪花，洶涌奔騰，紛紛灌入沿岸的樹林，隨即又緩緩地淌回江中。
林軒跟在白魚身後飛遁了許久，總算看到它的速度慢了下來。不知是因爲體力快耗盡了，還是說已經回到了它的老巢。
白魚放慢速度後，又在江面上一陣左顧右盼，也不知在找些什麼。但很快的，它似乎認準了某個方向，接着快速地拍水狂奔而去。
此刻的白魚，居然開始一邊逃跑，一邊仰頭悲吼起來，那樣子，極就像是誰家小孩在外頭受人欺負後，哭喊着跑回家找爹孃一般。
林軒站在半空，朝着白魚奔逃的方向低頭望去，卻見那兒是一處風平浪靜的水灣。水灣四周，樹木環繞，藤條糾纏，顯得綠意盎然，很是陰涼。至於裡邊的景緻，林軒卻是看不太清晰了。
莫非此處，便是那魚怪的藏身之所？林軒減弱了身後之風，同時放慢遁速，緩緩自半空落下，接着站在江面上朝那處水灣走去。
林軒緊跟着白魚的蹤影，踏浪擊水，快步趨進了水灣之內。
此處水灣，顯然是天然形成，分叉在清平江的右岸。裡邊的水域，亦是極爲開闊，可以容得下上百艘船。
然而林軒卻看到，在整個水灣裡，只有一艘狹長的獨木小舟。
舟上，正坐着一個身披蓑衣，頭戴草帽的瘦小老者，看着一副漁夫的模樣。那瘦個老者，一手持着根金竹釣竿，似乎是在放線垂釣；而另一隻手，則拿着一把蒲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着。
林軒與白魚進入水灣後，水灣裡的水頓時炸了開來，變得不再平靜。大魚尾鰭的拍動，再加上林軒飛遁時掀起的大風，兩者相互作用，攪得水灣裡天翻地覆不已。
但令人詫異的是，水灣中的那艘小舟，卻像一枚釘在牆上的釘子一般，無論怎樣風吹浪打，依然泊在水上紋絲不動。
白色大魚一進入水灣後，立刻又是大吼一聲，隨後直接便朝那艘扁舟衝去。
“老伯小心快躲！那魚怪朝你衝來了。要是撞翻你的船，可就糟了！”林軒一見白魚的動靜，心中頓時吃了一驚，趕緊出言提醒道。他看那小舟上的瘦小身影，並無絲毫的修爲波動，若是被大魚猛力一撞，豈不是要落個舟碎人亡兩不知。
就在林軒喊話完畢，那瘦個的老者也隨着擡起了頭，眼眸微微一睜，打量起林軒來。
而此時，踏浪而行的林軒，迎面一對上老者的目光，便立刻感覺到了如墜冰窖般的冷意。老者的目光，竟像是兩道凌厲無比的劍芒，直接透入了林軒心底。似乎在這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逃不出這兩道目光似的。
僅僅是目光中的力量，就足以讓林軒動彈不得。這個漁翁，絕對不是尋常之輩！林軒的心頭突突猛跳，盤旋在身後的江風，也幾乎快要潰散。他的身子一個不穩，險些摔倒進江水中。
好在瘦小老者的目光，在打量了林軒一眼後，就已經收了回去，否則林軒可真的要筆直地落進江裡了。但饒是如此，林軒的衣衫和褲子，依然被江水打溼了小半。
白色大魚一路衝到小舟前，卻沒有一頭撞上去，而是在水面上繞着小舟遊了一圈。一邊遊，一邊還悲吼不已，一副在找老者哭訴的模樣。
“唉，小白，你又出去亂跑了。怎麼？被人給打傷了嗎？還好傷的不是很深，不知是誰出手傷的你？”持杆老者頭也不回，繼續垂釣，同時緩聲開口問道。
白魚聽到老者問話，頓時如聞天籟之音，繼續大聲悲吼起來。林軒看到這裡，哪裡還不明白，此魚乃是這瘦老者養的。
“哦？你在江底下睡了個覺，卻被人用鐵疙瘩給砸了腦袋？那人砸完了腦袋，還要繼續過來打你？”老者一邊垂釣，一邊聽白魚哭訴個不停。
林軒不由地聽得心頭冒汗，瘦老者的修爲，顯然高的離譜。如今自己傷了他的靈寵，對方要是怪罪起來，豈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最可恨的是那條白魚，似乎偏偏添油加醋地在老者耳畔，說着林軒的累累罪證，時不時引得老者皺眉不已。
“什麼？！那惡棍還要將你吊起來，用火烤熟了當下酒菜！？”持杆老者手一抖，口中大聲問道。
林軒聽到此言，頓時一個跌趔，險些一頭栽下江去。他雖然聽不懂白魚在吼些什麼，但看老者的反應，便知道說的絕對不會是好話。他不由在心底暗罵，這大魚的一張臭嘴，可真會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