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三章:郭家威,洪玉病
第二日一早,在榆林巷林軒舊宅的大門上,貼出了一張潔白的大紙,紙上用筆清清楚楚地寫道:
諸位鄉鄰,小生在此埋頭讀書數月,最終發現自己資質愚鈍,自認爲此生考取功名無望。痛定思痛之下,還是覺得回鄉務農來得實際一些。所以這個私塾,也還是不開了,望大家多多見諒。
衆多鄉民和孩童看到告示後,俱是搖頭不已,暗歎可惜。唯有小虎心中雪亮,卻也一直不動聲色。
而此刻的林軒,已經到了黑月城城南的茶館中,他一個人頭戴斗笠,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候鐵殺手墮靈的到來。
半盞茶還沒喝完,就有一個身穿灰袍,戴着黑色面具的修長身影,走進了茶館裡。他在林軒對面坐下,自行倒了一杯涼茶,直接一飲而盡。
飲茶如灌酒,雖然失去了品茶的韻味,卻多了份別樣的豪情。一杯茶入腹,墮靈像是一把被點燃了的野火,擡起頭看着林軒。
“追魂兄,時辰不早,我們出發吧。”
“好!”
兩道劍光沖天而起,直奔無涯山脈的西南方向。茶館中人,似對此景見慣不怪,在最初的一愣後,又各自忙起手上的事來。
黑月城上,浩浩雲空,唯有一輪白日漸漸升起,映襯着漫天朝霞,顯得很是豔美動人。
……………………
而在同一時間,崖州鎮天門,古凌山上丹石峰,風清日麗。
只是某一處藥園裡,卻忽然響起了一個狂妄桀驁的聲音:“慕容姑娘,我是真心爲你好。你若從了我,日後即可成爲我郭家的一員。以我們郭家在崖州的影響力,大可以安排你拜入鎮天門某位長老的座下,成爲一名親傳弟子。從此以後,你我雙棲雙飛,修爲一齊大進,豈不是逍遙快活得很,你又何必爲了一個沒有什麼勢力,且許久不回丹石峰的小子,苦苦等在藥園裡呢?”
說話之人,竟是曾在藥園裡糾纏慕容琴,結果被林軒打過一頓的郭家旁系子弟郭平。當日林軒還因此事,被刑堂之人給狠狠打了一頓戒棍。
“雙棲雙飛,修爲大進?”慕容琴擡頭望着藥園深處。在那裡,有一方小小的水池。清澈淺綠的池水隨風盪漾,像是某人的心事。
慕容琴忽又轉頭看着滿臉邪笑的郭平,一字一頓地答道:“的確,你們郭家是一個修真大家族,在崖州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哪怕是一支旁系,也同樣影響力不小。”
郭平聽到此言,不由地連連點頭,喜笑顏開地說道:“哈哈哈哈,你知道就好,你知道就好。這麼說來,慕容姑娘你是答應了?哈哈哈哈……”
笑聲狂傲,神情也是透着一股邪意,郭平一面仰天大笑,一面竟是伸出右手,摸嚮慕容琴秀美的臉蛋。
然而下一刻,慕容琴卻退後了一步,繼續說道:“只可惜在我眼裡,就算是整個郭家,也比不上那個人在我心中的地位!在我心底,永遠只有林軒一人。即使他一百年不回來,我也會等他一百年!即使他一千年不會來,我就會等他一千年!假如他永遠都回不來,那我就等他到永遠,直到化爲枯骨方休!”
依舊是一字一頓,慕容琴的語氣之中,竟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郭平臉頰猛地一陣抽搐,彷彿是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臉色一下子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紫,顯然是氣憤到了極點。他原本就揚起在半空的右手,立刻速度加快,運上了七八分靈力,狠狠地扇嚮慕容琴的臉頰。
“真是給臉不要臉,看我打死你這不知好歹的臭女人!說!快說你喜歡我!!”郭平一面揚起手,一面怒聲吼道,那樣子彷彿惱羞成怒的野獸,想要抓捕一隻可供泄憤的獵物。
掌風凌厲,迎面撲來。然而慕容琴卻是笑了,擡起頭來不屈不讓,似乎就算被真被打死,她也不會這個姿勢,更不會改變心意。相反地,她倒是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很是可笑和卑微。
掌風,終究還是沒能落下,因爲郭平的右手,已被其後方伸出的另一隻手抓住。
“平兒,不得對慕容姑娘無禮,讓爲父再跟她談談。”身後說話之人,卻是一名身穿儒袍的中年文士,正是郭平之父郭儒,也是郭家家主郭富山間隔三代的族弟。
郭儒一脈雖是旁系,卻在郭家有着不輕的地位,不僅是因爲其本身修爲不低,其子得以成功拜入四大名門之一的鎮天門,也是大漲其臉面。
如今不知何故,郭儒竟是被郭平請上丹石峰,帶到了慕容琴看守的藥園裡。從方纔起,郭儒都是不動聲色地站在郭平身後,始終不發一言,看着慕容琴二人爭執。
郭平訕訕地退下,垂手站在一邊,臉上已沒有了陰狠桀驁的神色,似乎對這個看似性情平和的父親,很是畏懼。
“慕容姑娘,犬子疏於管教,方纔多有冒犯,讓姑娘見笑了。”郭儒開口之際,微一抱拳,顯得文質彬彬,讓人倍覺親近,竟挑不出半點瑕疵來。
“小女子不敢,郭先生切勿多禮。”慕容琴雖然心有傲氣,語調卻還是緩和了下來,畢竟郭平雖然無禮,但其父卻與之截然相反。真不知這父子二人,爲何會有這等差別。
“在下最欣賞的,便是如慕容姑娘這般重情重義的奇女子。姑娘心有所屬,郭某自然是不能強做要求,犬子剛剛出言不遜,回去郭某必會重加責罰。”郭儒歉然開口,態度更是真摯無比,令人不忍心生責怪。
“啊,重罰就算了吧,反正他也沒把我怎麼樣。”慕容琴低聲道,顯得有些心神不安。
“唉,慕容姑娘果然心胸寬廣,郭某先替犬子謝過姑娘海量包涵。逆子!還不快過來謝過姑娘!”郭儒說着,朝身後喝道,連他的喝聲都是溫文爾雅。
站在一邊的郭平卻是如聞號令,立刻不敢怠慢,小步跑上前來,低頭說道:“在下方纔出語傷人,實在很不應該,姑娘若依舊心有餘怒,儘管打我便是。在下的身子即便疼痛,也還能忍耐。但要是慕容姑娘氣壞了身體,那就真的不妙了。”
郭平的語氣也是變得溫順謙卑,完全沒有了起初的張狂陰狠,反到是令慕容琴感覺有些手足無措了。
“你……你先起來,我……我已經不怪你了。”慕容琴斷斷續續地說道,心中卻總有些彆扭。
“啊,那在下便多謝慕容姑娘了,姑娘不僅人長得漂亮,原來心底也是如此的善良。”郭平溫和笑道,衣袂隨風輕擺,神情恍若翩翩君子,與起初判若兩人。
剛纔在藥園裡,兩人還爭吵得幾欲動手,而在郭儒三言兩語之後,兩人竟反顯得相敬如賓了。
可見郭儒的三寸巧舌,尤勝三尺長劍,無聲無息,便透人心扉。其厲害之處,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慕容姑娘,你能與犬子盡釋前嫌,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其實犬子他雖然偶爾有些衝動,爲人卻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日後姑娘跟他相處久了,自然會慢慢明白過來。”郭儒說話間,點頭含笑,令人看了如沐春風。
“嗯,日後之事,那便日後再說吧。今日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郭先生勿要見怪。”慕容琴趕緊回禮說道。
“也好,今日郭某便先與姑娘聊到這裡吧。他日有空,必定再來拜訪。”郭儒說罷,招呼了郭平,轉身便要離開。
只是那郭平似乎心有不甘,他上前了一步,正要繼續開口。郭儒卻在轉身之際朝他使了個眼色,郭平只得悻悻作罷,跟着一起退出了藥園。
待郭家父子一出藥園,慕容琴便長長出了口氣,接着身子一晃,幾欲脫力。其實她,方纔真的太緊張了。
“爹,爲什麼真麼輕易就走了,慕容琴那賤人,還不曾答應孩兒哩。”郭平快走幾步,趕到了郭儒身前道。
郭儒停下腳步,看着郭平笑問道:“你想知道嗎?”
“想……”
“啪!”郭平的話音剛落,臉上便捱了一巴掌,立刻整個臉腫了起來。
“爹你爲何打我!”郭平不忿喊道。
“爲什麼打你?我平時真是白教你了,瞧瞧你今日的德行!”郭儒厲聲喝道,身上完全沒有了方纔的儒雅之風。
“孩……孩兒知錯。”郭平一見郭儒發怒,頓時驚得汗如雨下,戰戰兢兢回答道。
“慕容琴這種女人,你切不可趕得太急。反而需要慢慢地熬,才能將之徵服,你明白了嗎?實在不行的話,爹下次再上古凌山時,從家裡給你帶一枚然欲丹來。你找個機會給她服下,到時候還不是任你捏拿。”郭儒說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郭平一聽然欲丹三字,頓時精神爲之一振,連連點頭稱是。
“日後你在鎮天門裡,一定要做出名家子弟的風範來,不可給我丟臉!”郭儒繼續笑道。
“是,是,孩兒謹記在心,必定不負爹爹厚望。”郭平唯唯諾諾答道。
且不提郭家父子的密語,此刻在丹石峰的某一間煉丹房裡,有一個頭發花白的三階丹師坐在案桌前,正仔細地揣摩着手裡的一個丹方。
忽然間,白髮丹師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咳聲連續不斷,隨即便咳出了一大口鮮血。煉丹房裡,除了濃郁的丹香之外,還有一股難聞的腐朽氣息。而這腐朽氣息,正是來自於白髮丹師的身上。
“唉,”白髮丹師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嘆氣道,“病殘之軀,真是越來越不堪了,想不到我的壽元,竟比預計中的短了不少,也不知林小子什麼時候會回來。”
PS:人心有善有惡,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該放棄對真善美的追求。小花忽然想起了顧城的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眸,而我用它來尋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