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熊槐見許行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愣了愣後便知道他在想什麼。
不過熊槐也不以爲意,許行這麼想他也可以理解。
畢竟,之前的楚王都是這麼幹的。
不僅是楚王,其他的統治者也是這麼幹的,鑄小錢,發大錢,還有什麼比這更方便掠奪百姓?
“先生,寡人有一事不明,用四枚銅貝換一枚小布幣,明顯楚人吃虧了,但是,爲什麼我楚國的百姓還源源不斷的將銅貝換成韓魏的布幣呢?”
這話一出口,熊槐頓時長長一嘆。
最初的楚國只有銅貝這一種銅錢,但是隨着楚國與晉國與魏韓周等國交流頻繁,商貿往來不斷,北方的布幣便漸漸流通到楚國,並且明顯受到楚國百姓的喜愛。
其後,慢慢的就變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一枚大布幣換七枚楚國銅貝,然後韓魏周的商人便源源不斷的用布幣換取楚國的銅幣,然後運回國中融掉銅貝新鑄布幣。
如此循環,時日一久。
楚國北部靠近魏韓兩國的地方,銅貝從此在市面上絕跡,轉而全部流通布幣。
當然,楚國不可能對此視而不見,經過交涉無果後。
於是,楚國自己也開始鑄布幣,畢竟,這麼大的利益,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全都給那些別國的商人賺去了吧。
同時,爲了斬斷其他國家對楚國的掠奪,楚國的銅貝變小的速度被加快了。
另一邊,許行聽到楚王的詢問,思慮再三,然後應道:“大王,百姓之所以喜愛布幣,那時因爲布幣外形好看,而且也容易攜帶···故而百姓全都認可布幣。”
銅貝不穩定,不斷變小這事,他終究沒有說出來。
此時,熊槐一聽許行之言,立即大聲贊同道:“先生言之有理,我楚國銅貝外形上的確不及布幣好看,而且也不容易攜帶,這就是百姓不願使用銅貝的原因所在啊。”
“呃?”許行一聽楚王贊同自己的解釋,心中更奇怪了。
楚王這話可不像是要他去江東鑄新銅貝啊。
正想着,又聽到楚王道:
“寡人聽說治理國家以簡單方便百姓爲主,所以,昔日齊太公在齊國因其俗簡其禮,三月就平定了齊國,而伯禽在魯國推行周制,耗費三年才初步平定魯國。
所以說,推行楚風,不能讓越人感到不便,否則,必定適得其反。”
熊槐說到這,停頓了一下,然後從案上另一堆銅錢中拿起一枚圓形圓孔錢:“賢卿,這是最先從魏國那邊流傳出來的環錢,自從這種環錢問世後,便迅速從魏國推廣開來,如今北方各國,除了本國以前的貨幣之外,大都新鑄了本國的環錢。”
說着,熊槐看着許行問道:“先生,你可知這是爲什麼,環錢爲何流傳的如此之快?”
許行一臉肅然地應道:“因爲環錢攜帶使用方便。”
“不錯,就是因爲環錢攜帶使用方便。”說着,熊槐臉色莊重的道:“寡人想在越國推廣新錢,用新錢重塑江東民風,就需要選擇一種容易被百姓主動接受的貨幣。
而寡人遍觀天下各國的貨幣,燕齊的刀幣,三晉的布幣,楚國的銅貝,越國的戈幣,全都不如這種新出現的環錢。
所以,寡人打算請先生到江東,鑄造環錢打敗越國的戈幣。”
“請大王放心,此事不難辦到。”許行聞言鄭重的點了點頭。
對於楚王的交代,他真的覺得不難。
因爲現對與越國原本那些外形如同戈一樣的銅幣,環錢的優勢太大了。
首先,越國戈幣如戈十分狹長,戈尖尖銳,而兩側也有一些銳利,這樣的錢,揣在懷裡拿在手裡極爲不便。
其次,越國的戈幣現對於其他各國的貨幣來說,都顯得大一些,最大的戈幣長度比一般成人的中指還長,最小的跟成人中指差不多。
這樣的貨幣使用起來十分不便。
也就是之前越國僻遠,這才得以保存,若是楚國這樣,緊挨着三晉,越國那種比銅貝還不方便的戈幣,早就被其他各國的貨幣淘汰了。
只要搞定江東的銅錢,那一切就好辦了。
越國的人使用戈幣,除了看戈幣大小,更注重戈幣的重量。
既然使用銅錢要看重量,那麼他在江東發放銅錢的時候,就可以在官府制定稱量銅錢的標準稱,如此,用不了多久,越國的稱就與楚國的一樣了。
同樣,將銅錢與普通百姓使用的布匹糧食掛鉤,這樣,整個江東的度量衡就與楚國統一起來。
如此,越國的貨幣度量衡文字等等,全都與楚國一致,這樣,用不了幾年,江東之地哪裡還會有什麼越人吳人,有的只是楚人。
再往後,江東事成,然後江東的經驗推廣到整個楚國···
想到這,許行瞬間就知道楚王特意交代環錢的目的了。原來,楚王早就想到了在江東打開缺口的辦法了。
想着,許行佩服的長拜道:“大王英明。不過,老臣敢問大王,不知老臣此去江東,所要新鑄的環錢,大王有什麼要求呢?”
熊槐聞言,頓時沉吟了一下。
接着,心中閃過一絲失望,可惜現在的鑄造技術不過關,若是能像後世一樣,能將寡人的頭像印在新錢上,那就完美了。
可惜了。
想着,熊槐連連搖頭,然後開口道:“這新鑄的錢,要與其他各國的圓形圓孔錢不同,要有我楚國的特色,寡人決定採用天圓地方的說法,將新錢鑄成圓形方孔的樣子,外觀要儘量美觀。
然後,新錢的一面刻上天地通寶四個字,另一面則刻上寡人的年號,爲楚王槐某年造。”
楚王話音還未落下,許行便立即開口道:“大王,若是標上年份,那麼鑄錢的模具每年都得換,這樣恐怕極不方便,而且還會造成極大的浪費。還有,將大王的名字印在錢上,任百姓使用,這不是讓百姓犯了大王的名諱嗎?”
熊槐一怔,想起這個年代的的鑄錢技術,不禁心中微微一嘆。
頭像印不上去也就罷了,連年份也印不上去,好在這也不算大事。
不過,印名字這事,熊槐心中呵呵兩聲,比起千古留名來,名諱根本不值一提。
想着,熊槐搖頭來:“既然如此,銅錢上的年份那就算了,不過,寡人的名字還是要刻的,寡人要所有百姓使用銅錢的時候,都會想起寡人來,名諱之事,寡人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