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熱鬧喧囂的東方海洋(中)

一九四五年十二月下旬,海南島,崖縣(三亞),三亞港

此刻,三亞港外的海平面上一片桅杆如林,船艦蔽海,但岸上的建築中卻是人去樓空,寂靜無聲。

當日歷翻到公曆一九四五年的歲末之時,距離海南島淪陷於日軍之手,已經過去了六年之久。不過,比較特殊的是,發起海南島攻略的幕後推手,並非侵略成性的日本陸軍,而是貌似理智的日本海軍。

——在戰爭初期,日本帝國的鐵礦石供應基本上來自朝鮮和中國東北,但這兩個地方都是陸軍的控制地區,就是說鐵礦石被捏在陸軍手上。當時日本的陸海軍是生死仇人,同樣生產軍需品的工廠車間絕對不會在同一個車間裡爲海軍和陸軍同時生產,而是蓋上兩個車間,一個門口掛上“陸軍大臣指定生產場所”,另一個門口掛上“海軍大臣指定生產場所”的牌子進行生產。日本海軍若是要鋼鐵,只能看陸軍的眼色。

這種鐵礦石分配的事情,在和平時代能夠通過文官內閣進行協調,海軍尚可勉強容忍。到了戰爭時期,陸軍部一家獨大,死死霸住鐵礦不給海軍分潤。而海軍又是吃鐵大戶,隨便哪一艘戰艦的鋼鐵用量,就能頂陸軍的一個戰車旅團。結果很快連幾艘造了一半的主力艦都開始材料短缺、頻頻告急,眼看着幾乎就要停工。

因此,在中日戰爭全面爆發的兩年之後,日本海軍就琢磨着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從中國想辦法自己找鐵。然後軍令部的一羣海軍參謀對着地圖看來看去,發現海南島這地方既有稻米又有鐵礦,還是個海島,似乎很適合拿下來作爲資源產地,於是就提出了一個雄心勃勃的口號,要把海南島變成“海軍的滿洲國”!

接下來,1939年2月,日本帝國海軍大舉出動,氣勢洶洶地直撲海南島:當時因爲廣州陷落,後勤補給線斷絕,島上的國民黨正規軍已經基本全部撤走,國民政府的那點兒海軍也早已在長江和珠江上沉的沉,降的降,整個海南島只剩下幾個保安團和五指山根據地的瓊崖紅軍游擊隊(著名的紅色娘子軍就在這裡面)。

面對聯合艦隊的大艦巨炮,島上如此薄弱的抗日力量,自然抵擋不了日軍的腳步。在很短的時間內,除了位於內陸,遠離海岸的白沙縣,整個海南島的重要港灣和城鎮全部被日軍佔領,插上了太陽旗。一座座碉堡、碼頭、港口也被日軍迅速建設起來。他們拓寬公路,架設鐵橋,以加速對海南島自然資源的掠奪。

佔領了海南島之後,跟在滿洲和華北的情況差不多,日本人在這座中國最南端的熱帶海島上也沒做什麼好事,主要就是強行徵發勞工,沒日沒夜地開發石碌鐵礦、田獨鐵礦和鶯歌海鹽場,大肆掠奪當地豐富的自然資源。其中,田獨鐵礦可以直通港區,但石碌鐵礦卻並不靠海,也不靠河,礦石外運十分困難。

日軍爲此專門從石碌修建了一條通往八所港的鐵路,再從八所港運礦石出海。爲了鋪設這條55公里的鐵路線,日軍前後徵發中國、朝鮮和臺灣勞工數萬人,歷時五個月才完工。然後,八所港本是一座小漁村,根本沒有現代化的港口設備。爲了容納萬噸級以上的礦石船進港裝卸貨物,還必須擴建爲人工港口。整個石碌開發包括礦山、鐵路、港口和發電廠,一共動用勞工十四萬人之多,死傷工人數以萬計。

等到兩大礦區完工之後,勞工們的厄運也沒有結束,他們被強迫投入礦井充當苦役,規定每人每天必須揀礦石八噸,完不成任務不給飯吃,還遭毒打。勞工吃的是數量不足的紅薯、玉米、南瓜湯;住的是簡陋的茅棚;睡的是竹片架成的上下兩層大通鋪;穿的是破麻袋或洋灰紙袋。許多中國勞工被活活累死或虐待致死。

不過,隨着太平洋戰爭的全面爆發,海南島的情況又有了新的變化,一批批美英戰俘從菲律賓、馬來亞和澳洲被相繼拉過來投入礦場,而原來的華人勞工則被相繼弄去了澳洲,彷彿是互相交換了工作崗位。

與此同時,隨着更優質的澳洲鐵礦和南太平洋鎳礦相繼被日軍控制,海南島上的這兩處鐵礦和鶯歌海鹽場,東京戰時大本營眼中的重要性大爲下降。面對瓊崖抗日遊擊隊的騷擾,守島日軍的反應也越來越遲鈍,起初還不時組織下鄉清剿,後來就只是守着沿海的幾個縣城,放棄了廣大的鄉村地區和陸上交通線。

再後來,日本人的“海南警備府”從海口搬到了崖縣,繼續收縮兵力,把海口等幾座城鎮都丟給了僞軍管理,即使這些小城小鎮陸續被抗日武裝攻陷了,彷彿也渾不在意,只是死守住兩座鐵礦場不放。

到了去年的時候,爲了進一步從海南島抽調兵力,減少無謂的消耗,日本人的“海南警備府”甚至把之前花費偌大人力物力興建的石碌鐵礦和八所港,還有更南邊的鶯歌海鹽場,也都給相繼廢棄了——因爲石碌鐵礦深處內陸,在礦山鐵路的沿線地區,紅軍抗日遊擊隊的破壞騷擾活動十分頻繁,譬如扒鐵軌,割電線,打伏擊之類,不斷給日本人造成各種人力物力的損失。相對於澳洲西部品質更高、治安環境更好的鐵礦(四周都是無人區),繼續維持海南島石碌這邊的採礦生產,已經得不償失,猶如雞肋。

而三亞的田獨鐵礦因爲鄰近海岸,礦石可以很方便地直運港口,運輸和開採成本都比較低,防禦游擊隊的騷擾破壞也比較容易,所以依靠大批美英戰俘的免費勞動力,一直到四五年底還在繼續維持運轉。

總之,隨着游擊隊的頑強奮戰和日軍的大踏步撤退,在今年十月的東京核爆前夕,除了最南端的崖縣和最北端的海口,整個海南島80%以上的地區都已經被馮白駒司令員領導的瓊崖抗日民主政府所控制。

至於海南島上殘留的“黨國敵後力量”,也就是當初那幾個保安團的殘部和之後一些偷渡過來的“空降特派員”,則早已在國共雙方第二次撕破臉之後,被瓊崖縱隊在屢次激戰之後徹底掃蕩一空了。

等到東京核爆和蔣委員長“還都南京”的消息傳來,馮白駒司令員更是利用海南島上的僞軍思想混亂、士氣低落、人心惶惶,而國府“受降”援軍尚未抵達的機會,集中全部兵力對海口發動了反攻,一舉光復了這座海南島上最大的城市。島上殘餘的最後一股僞軍不是繳械投降,就是乘坐漁船逃向了香港和廣州。

至此,馮白駒司令員領導的瓊崖紅軍,自從在1927年打起紅旗以來,艱苦鏖戰十餘年,硬是在強敵環伺、孤島作戰、四面環海、遠離中央、外援困難、武器落後的艱難困境之下,先後頂住了各路反動敵人的一次次圍剿,在中國的最南端屢敗屢戰、不屈不撓,成功建立了這樣一塊規模不小的紅色根據地。

在1945年底,整個瓊崖紅色根據地已經從抗戰初期的區區三百餘兵力,逐步發展到了地跨十餘縣,擁有羣衆人口兩百萬,武裝民兵一萬餘人,脫產正規紅軍戰士五千人以上的可觀規模,在中國南方各省的敵後紅軍游擊隊之中,堪稱首屈一指。除了最南端的崖縣沿海地區之外,幾乎整個海南島均已被紅色武裝光復。

不過,雖然瓊崖縱隊的形勢發展如此喜人,但對於崖縣這塊海南島上最後的硬骨頭,馮白駒暫時還沒有去啃的打算。畢竟,崖縣這股正牌日軍的武器裝備和戰鬥力,可不是海口那些雜牌僞軍可以相比的。

而且,日軍在侵佔崖縣之後一直在大興土木,在三亞港設立了華南海軍第四基地,在崖縣西部的黃流設立了華南第十三航空基地,整個崖縣都被建設成了日本海軍的軍事要塞,常備駐紮一個驅逐艦戰隊和一個魚雷艇戰隊,外加作戰飛機五十多架,還有運輸船、補給艦和其餘小型艦艇近百艘。對於極度缺乏重炮和技術兵器,火力極爲單薄的瓊崖縱隊來說,想要從陸地上攻克這樣海陸空兵力俱全的要塞化港口,基本就是一項不可能的任務。事實上,如果不是三亞港的日本海軍陸戰隊近年來作戰態度異常消極,基本不再出動掃蕩鄉村,只是坐守縣城、田獨鐵礦和港口要塞的話,瓊崖縱隊想要縱橫全島,都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

與此同時,還得防着國民黨的軍隊從北面渡海來犯:廣州、欽州和雷州半島的僞軍,如今也都已經陸續“換皮”了。雖然那些空降過來的“國府大員”如今正忙着“接收敵產”,但同樣也沒人說得準,那位剛剛被再次趕出南京的蔣委員長,會在什麼時候想起海南島上的這羣紅腦殼,然後命人組織一場新的進剿。

所以,即使是在光復海口之後,馮白駒司令員也並沒有被勝利的喜悅衝昏頭腦,冒冒失失地把剛拉起來的隊伍往日本人的堅固要塞上硬碰,而是做好了跟三亞港日本海軍這個惡鄰,繼續長期對峙的心理準備。

然而,就在這一年公曆的最後幾天,馮白駒司令員卻發現自己突然收到了一份天降大禮包。

“……你說什麼?崖縣的日本鬼子都走光了?就連三亞灣的鬼子海軍也在撤退?你確定沒看錯?”

帶着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剛剛從海口那邊凱旋迴到根據地的馮白駒,對前來彙報情況的偵察員問道。

在得到了對方的肯定回答,並且被告知前線的偵察哨兵已經接管了崖縣的縣城,繳獲大量器械物資和許多完好無損的工廠作坊之後,馮白駒頓時再也按捺不住,倉促拉了一個連外加警衛班,就往三亞趕過來。

——雖然日軍入侵海南島以來的所作所爲,堪稱是極端的殘忍暴虐,讓海南島上的各族人民流盡了血淚。但同樣也不得不承認的是,正是日本人的入侵和開發,才讓長期落後的海南島有了一點兒工業基礎。

如今海南島抗日政府的根據地兵工廠,就是依靠日軍放棄石碌鐵礦和八所港之後沒來得及破壞的工業設備,還有幾個投誠的臺灣工程師,想辦法拼拼湊湊、修修補補給鼓搗起來的。就這樣,還是讓渡海潛來的新四軍交通員羨慕不已:瓊崖縱隊兵工廠的廠區里居然有電網,有鐵路!全國有幾個根據地能辦得到?

因此,一聽說在崖縣又有了“撿洋落”的機會,馮白駒不由得一蹦三尺高,腳下跑得就跟長了翅膀似的,那感情真是跟如今國府那些“接收大員”的心情差不多,唯恐去接收的游擊隊員不知輕重,弄壞了東西。

一路緊趕慢趕跑到了崖縣一看,駐紮在縣城的日軍果然溜得無影無蹤,連日本僑民開設的店鋪和日語學校,也都已經統統人去樓空。當地的僞警察不是老老實實地繳械等待處置,就是脫了制服躲到了家裡。只有當地維持會的幾個缺牙漏風的老頭子,顫巍巍地守在城門口,“熱烈歡迎”瓊崖縱隊的首長進城……

然而,馮白駒司令員前腳剛剛走進崖縣的僞縣政府,還沒來得及清點游擊隊員們繳獲的戰利品,就又收到了一個天大的喜訊:三亞軍港的日本鬼子也走光了!而且丟下的各種物資設備堆積如山!於是,馮白駒只來得及囑咐游擊隊員,嚴禁破壞任何弄不明白的東西——之前在海口,就有笨手笨腳的戰士砸壞了繳獲的遠程電臺和備用電子元器件,讓根據地的幾個知識分子心疼了很久,就匆匆再次啓程趕往三亞。

結果,三亞要塞的情況,果然如偵察員所說的那樣,已經被日軍徹底放棄。原本駐紮的日軍和隨軍日本人統統都已經上船離開,本地人則被遣散回家。只有一千多名不願撤離的臺灣軍夫、翻譯、勞工、商販、妓♀女和工程師,以及三百名徵發臺灣原住民組成的“高砂義勇隊”,依然待在軍港的要塞裡等着受降和安置。

看着曾經讓游擊隊員視爲銅牆鐵壁的堅固炮樓,如今不放一槍一彈就被插上紅旗,馮白駒甚是感慨。

接下來,在三亞警備府的司令部大樓裡,馮白駒又遇上了一個顫巍巍的香港女傭人,說着一口不太好懂的粵語(粵語和海南的方言之間差別不小),獻上了一封“日本太君留給中國赤軍的信”。

馮白駒伸手接過信箋一看,發現這信甚是考究,四周邊緣居然裝飾着描金花紋,中間則用毛筆寫道:

“……自從昭和十四年以來,佔據貴地採礦六年,給各位添了很多麻煩,還請多多見諒。現在我等即將離開,預計此生大概不會再來貴地。以後天各一方,就此永別。過去的一切恩怨,就請一笑相泯吧!

另:此地尚有若干臺灣人不願撤離,希望返鄉,此外礦區還有米英戰俘若干,望各位妥善安置。

——聯合艦隊參謀長,神重德少將”

看着這封信上輕描淡寫的言辭,馮白駒司令員當時就忍不住有種想要把信給撕碎的衝動:“……麻煩?!八年抗戰,那麼多累累血債,在你們這幫小鬼子眼裡居然只是些小麻煩!ooxx(各種粗口罵人話)”

但是仔細想了想,他還是又把這封信箋給收了起來,準備拿回去給大家看一看再說。

又過了一會兒,各部隊彙報上來的接管和收繳情況,迅速沖淡了馮白駒司令員心頭淤積的憤懣——這一次“撿洋落”的收穫真的是太豐厚了!日本人在撤離之前除了焚燒掉機密文件之外,幾乎是把整個軍港和配屬的工業設施,統統都原封不動地留了下來:碼頭、發電廠、自來水廠、醫院、修船廠、油庫、煤倉、高射炮陣地、兵營、辦公樓、無線電發報站等各種基地設施,全部都完好無損。就連海防要塞上的幾門重炮也都安然無恙,並未遭到破壞。各部隊在港區基地內各處繳獲卡車五輛,拖拉機三輛,從田獨往碼頭上拉礦石的小火車頭四個。棧橋上則拴着幾艘炮艇、魚雷艇和一長溜用纖維板製作的機帆船,以及更多的手劃小舢板。

然後,各處倉庫的情況也很是喜人:整個三亞軍港只有油庫是基本被抽空了。食品庫裡的稻米、鹹魚和罐頭同樣很少,但煤倉幾乎還是滿的,軍火庫裡也有不少槍械彈藥的存貨,光是收繳的步槍就多達八千以上,機槍也有近百挺。此外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零星物資,主要是勞動工具和鋼筋水泥之類的建築材料。

接下來,在那些投誠的臺灣人身上,居然也藏了不少好東西,日軍在撤退之前,似乎是非常難得地有人情味兒了一回,在昨天傍晚以現大洋和實物的形式,給他們發了一大筆遣散費。關於要不要收繳這些臺灣人身上的隨身財物和罐頭、糖果、服被等物品,游擊隊員爆發了激烈的爭論,一些窮怕了的人對此非常眼饞,但更多的人則是覺得這樣影響不太好。最終馮白駒一錘定音:必須嚴格遵守俘虜政策,保護他們的私人財物!

又過了一會兒,崖縣那邊的繳獲報告也被送了過來,同三亞軍港的情況一樣,崖縣那邊的糧食也繳獲得比較少,似乎是被日本人儘可能地搬上船了。目前合計繳獲各類槍械五千餘支,汽車七輛,迫擊炮三十五門,山炮十二門,子彈和炮彈不計其數。縣城西邊的飛機場上還停着三架老式雙翼機和兩輛吉普車。日本僑民和軍屬人員開設的罐頭廠、水泥廠、紡織廠、磚瓦廠、發電站、自來水廠、冷凍庫、水泥曬魚坪、造紙廠同樣完好無損,此外甚至還有一個停用了很久的試驗性小型制鐵所。雖然這些門類雜亂的工業設備,在西方國家只是小型偏遠城鎮的標準配置,但在一窮二白、積貧積弱的中國,卻已經稱得上是一個極爲先進的工業中心!

在這時代的中國,哪怕是在號稱最發達的江浙沿海地區,也不敢保證每個縣裡都有電線杆!

因此,在接收了日本海軍遺留的敵產之後,瓊崖縱隊差不多相當於獲得了一個迷你型的超小號滿洲國!

“……司令!如今根據地有了這麼多的好東西,咱們這下可是要比當年的八路軍總部還要闊氣啦!不過,這回小鬼子爲啥這樣大發善心,留了那麼多東西給咱們?走的時候甚至連炮臺上的重炮都沒破壞?小鬼子難道就不怕咱們在接管了這些重炮之後,立刻就裝上炮彈去打他們的船嗎?”

前來彙報的小戰士一邊喜滋滋地彙報着單子上的一列列數據,一邊有些納悶地問道。

“……大概是因爲他們真的不打算再回來了吧!再說,看着這麼多的鐵甲艦,咱們哪裡敢隨便放炮呢?”

馮白駒一邊用望遠鏡俯瞰着遠方海面上的日本艦隊,一邊低聲地嘆息道,“……真要放炮打過去,恐怕還沒來得及打沉一條船,就要招來鋪天蓋地的報復炮火,把留給咱們繳獲的這些好傢什統統都給砸爛嘍!趕快傳令下去!只要日本人沒有重新登陸的企圖,所有部隊均不得向海上開火,違令者一律軍法處置!”

——從兩人此時所在的軍港司令部大樓頂層陽臺上,俯瞰前方寬廣無垠的浩瀚大海,只見一支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艦隊,正大模大樣地停泊在陽光燦爛的海面之上,懸掛着旭日旗和各色信號旗的桅杆,從距離海岸幾百米的地方一直往外不斷延伸,最遠處已經超過了目視極限的海平線,宛如一座海上的巨大森林。

在這些艦艇中央,彷彿羣星拱月一般被環繞在中央的,是四艘外觀相似,極爲威武霸氣的巨大戰列艦,每艘戰列艦除了塗裝稍有差異,基本格局完全一致。艦艏正面裝飾着金色的菊花紋,炮口蓋着金色菊花紋蓋子、低矮厚實的三聯裝巨型炮塔,上層建築足足有十層樓高,兩側副炮林立,看上去充滿了傲視天下的氣勢。

而這四艘大和級戰列艦的傳奇戰績,也確實當得起這等氣勢……即使身在海南島這樣的偏僻地方,通過收音機和偶爾繳獲的日僞報紙,馮白駒司令員也聽說過大和級戰列艦這個讓盟軍如同噩夢一般的名字。

——先前通過各種間接渠道,得知日本人的大和級戰列艦又在某場海戰中得勝,打沉了英國人和法國人的某某軍艦之時,馮白駒還只是在心中有些感嘆,或者抱怨美國佬的海軍真是不經打。但如今親眼目睹了這四艘超級鉅艦如城堡,不,是如山巒般巍峨的身軀,馮白駒才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四艘大和級戰列艦是何等的猙獰可怖,何等的壓迫衆生,何等的震撼人心……甚至讓人忍不住有種迷上它的衝動……

在大和級戰列艦的四周,環繞着十幾艘日本海軍聯合艦隊的航母和重巡洋艦,此外還有數量更龐大的輕巡洋艦、驅逐艦,以及浮在水面的潛艇和各種輔助艦艇,外加多到數不清的商船,層層疊疊交錯排列,幾乎填滿了視線內的整個海面。其數量之多,恐怕已經超出了岸上諸位瓊崖縱隊指戰員的想像力極限。

總之,馮白駒在剛剛看到這副場面之時,當真是目瞪口呆,腦海一片空白,好幾分鐘之後纔回過神來。

而各式各樣難以形容的紛繁思緒,更是讓他感慨萬千,在心中對未來前景想到了很多,很多……

片刻之後,在三亞港海南警備府司令部大樓的會議室裡,馮白駒司令員指着窗外停泊的龐大艦隊,對召集起來開會的前線指戰員們朗聲說道,“……同志們,一支現代化的強大海軍應該是什麼樣子,今天你們都看到了吧。雖然我們現在沒有這樣強大的海軍,哪怕等到革命勝利了,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之內,我們恐怕也不會擁有像今天看到的這樣規模的大艦隊。但是,祖國漫長的海岸線和遼闊的領海,依然需要我們的守護。不能再讓帝國主義列強的軍艦,在我們的港口和海岸肆意橫行!現在,既然我們解放了整個海南島,並且在三亞接收到了日本海軍的一小筆遺產,就應該好好地把它們利用起來!儘管只有幾艘日本人丟下來不要的小炮艇,我們也要把它們儘快掌握上手,用於抵禦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在未來可能的渡海進犯……”

然而,還沒等興致大發的馮白駒司令員,慷慨激昂地對同志們講完建設海軍和海防的重要性,奉命前去田獨鐵礦接管戰俘營的那個排長就匆匆趕來打斷了會議,告訴了他一個非常之不妙的壞消息。

——事實上,田獨鐵礦本身很完好,礦區設備並未遭到任何破壞,日本人或僞軍在那裡也沒有任何埋伏,等着繳械投降的臺灣看守很安分,美英戰俘同樣也很安分,並沒有因爲日軍的撤退而鬧出什麼亂子。

唯一的問題是,戰俘的人數實在太多了,多到了讓接管的游擊隊戰士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程度。

“……多少?!五萬人?!!”聽了這個數字,馮白駒頓時也感覺自己幾乎要暈了,“……該死的小日本,丟下那麼多的洋大爺,是想讓他們把咱這點小家底兒給活活吃垮嗎?”

——雖然身在海南島這種偏僻地方,消息不甚靈通,但馮白駒也隱約知道,如今的反法西斯同盟已經接近破裂,美英兩國代表的資本主義陣營,跟自己這些中國布爾什維克的關係頗爲微妙。如今美國人已經公然在給蔣委員長站臺撐腰,向國民黨反動派輸送了大批援助物資,支持這個光頭屠夫的“剿匪大業”,接下來很難說會不會直接參戰,徹底站到黨和紅軍的對立面。所以,在得到中央的明確指示之前,海南島上的這些美英戰俘是絕對不能釋放的——再說,就算把這些洋人給釋放了,眼下他們也無處可去,只能擾亂治安。

可是,真要把他們繼續在戰俘營裡關下去,馮白駒又實在是供養不起:眼下整個海南島的人口也不過區區兩百多萬,而且民間素來挺窮,光是供養根據地不到一萬的脫產幹部和士兵,抗日政府的財政狀況就已經是緊巴巴的了。若是要把這五萬多號洋鬼子繼續給關着白吃飯,瓊崖抗日政府非得被吃到破產不可。

當然,這些洋鬼子也不是隻吃不做,但問題是,在日本人管理田獨鐵礦的時候,可以把挖出的鐵礦石運往海外,再從越南、泰國這些地方運來稻米和雜糧,供養這些戰俘。可是換成孤懸敵後的瓊崖縱隊接管田獨鐵礦之後,四周暫時都還是處於被封鎖的狀況,繼續開採出那麼多的鐵礦石,又有何用?就是想要鍊鐵打農具,島上也沒有那麼多煤啊!繳獲的那點兒存煤,還得省着發電呢!莫非要燒木炭?

然而,就算再怎麼困難,這個大包袱也是必須背起來的,總不能把這些美英戰俘集體處決掉喂鯊魚吧?

默默盤算了一下繳獲的食物數量之後,馮白駒司令員黯然發現,這點東西還不夠五萬戰俘吃上三天!

“……司令員,那些洋鬼子戰俘見了我們就叫喚,說是日本人從昨天早上開始就沒人給他們開伙食,只在臨走前給他們發放了些餅乾和鹹魚,現在早就已經分着吃光了,如今一個個都吵着要咱們管飯呢!”

那位來彙報情況的排長苦着臉說道,“……同志們在那邊仔細搜過了,除了一塊菜地裡種的蘿蔔和芋頭,整個戰俘營裡什麼能吃的東西都沒有,似乎是被逃走的幾個本地監工跟附近的山寨黎民給一起搬光了……”

“……呃……優待俘虜是部隊的紀律,總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餓死……把軍港鬼子倉庫裡剩下那點兒米都扛出來吧!先給這些洋人煮些米粥對付一下!記得要多放些水,煮得稀一點,可不要幾頓飯就吃光了……”

馮白駒伸手揉着太陽穴,苦惱地說道,“……然後趕快發電報請示中央,務必說明我們面對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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