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中年男人曾經是一名將士
從背影來看，應該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他的後背很是瘦弱，不過卻沒有駝背。他明明坐在輪椅上，卻挺直腰背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背影看起來很是孤獨，而且還有一種……悲涼。對，悲涼感，說不出的悲涼。
不知道爲什麼知道看了一眼這樣的背影，心裡就忍不住難受起來。
同喜看了看前面的背影，又看了看趙曜，小聲地問道：“少爺，我們要過去嗎？”
趙曜輕點了下頭，旋即朝前面不遠處的背影走過去。
他和同喜的腳步聲並不輕，尤其是踩在沙子上。
這後院鋪滿是沙子，走在上面會發出沙沙的聲響。這走路的聲響在這安靜，不對，寂靜的院子顯得特別大聲。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彷彿沒聽見趙曜和同喜的走路聲，一直都沒有回頭。
趙曜心想這老人不會是個聾子吧？
心中懷着好奇和疑惑，趙曜走到了輪椅老人的面前，結果一看並不是老人，而是一箇中年人。
他長相清俊，眼角和臉上雖然有些皺紋，但是並不多，皮膚也不見蒼老。他的一雙眼睛明明是睜着的，卻一片黯然。
他好像在望着遠處的天空發呆，趙曜明明站在他的面前，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連眨眼都沒有。
趙曜心想難道他看不見嗎？
但是他的雙眼看起來並不是一片死灰啊，不像是瞎子啊。
趙曜擡手在中年男人的眼前揮了揮，中年男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這一雙望着遠處出神的雙眼仍然沒有眨一下。
同喜在一旁說道：“少爺，這人不會又聾又啞吧？”
趙曜一邊繼續在中年男人面前揮手，一邊對他說道：“叔叔，回神了。”
中年男人還是沒有反應。
趙曜想了下，旋即擡手輕輕地拍了下中年男人的肩膀。
“叔叔，回神了！”
中年男人對趙曜視而不見。
趙曜湊到中年男人耳邊，忽然大叫一聲：“叔叔，回神了！”
他這一聲喊的非常大聲，終於讓中年男人有了反應。
中年男人終於捨得從遠處收回目光，看向站在他面前的趙耀。不過，還是沒有說話。
趙曜站在中年男人面前，只擋住了他半邊的視線。
“叔叔，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其他人呢？”他邊說着，他邊四處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其他人。“叔叔，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有沒有人照顧你啊？”
中年男人方纔只是看了一眼趙曜，接着又把目光投向遠處。至於說話，他連嘴都沒有張開。
見中年男人不理睬他，趙曜也不惱，繼續自顧自的說話。
“叔叔，伱是一個人嗎？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有你爲什麼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曜連一串地問了很多問題，但是中年男人還是沒有開口，彷彿沒聽見一樣。
“少爺，人家明顯不想理你，我們走吧。”在同喜看來，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是個怪人。
趙曜忽然伸出雙手，捧住中年男人的臉，然後用力地揉了揉。
中年人似乎沒想到眼前的小屁孩竟然揉搓他的臉，驚得他一時間怔住了。
“叔叔，你說不說話？”趙曜繼續揉搓中年男人的臉。
“放肆！”中年男人擡手拍掉趙曜的臉，不過他下手有分寸，力氣並不大。
中年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許久沒有開口的原因。
趙曜見他的“陰謀”得逞，面上露出得意地笑容：“嘿嘿，叔叔你終於說話了。”
中年男人看到趙曜左嘴角的酒窩時，眼眸一瞬間鄭大了許多，方纔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露出了顯而易見的震驚。
“叔叔，你剛纔一直在看什麼？”趙曜說着，學着剛纔中年男人的樣子眺望遠處，並沒有看到什麼特殊的東西。“叔叔，你叫什麼名字，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裡，是不是生病了？”
趙曜一直笑着，左嘴角變的酒窩十分可愛。
中年男人怔怔地看着趙曜。
趙曜見中年男人望着他發呆，表情似乎還有些吃驚。他不覺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地問道：“叔叔，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中年男人並沒有回答，倒是站在一旁的同喜回答了。
“少爺，您臉上沒有東西。”
“沒東西？”趙曜又揉了揉自己的小臉，“沒東西，叔叔怎麼會用驚詫地眼神望着我？”
中年男人彷彿回憶起什麼，面上不覺露出懷念的神色來，接着沒多久神色又變得悲傷起來。
趙曜看到中年男人這副模樣，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叔叔，是不是我長得像你認識的人？”看這位叔叔剛纔那副落寞哀傷的模樣，估計他認識的人已經不在了。
中年男人回神，又看向趙曜，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中年男人終於要問他的名字，趙曜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叫樑曜，今年六歲。叔叔，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的年紀？”
中年男人沒有開口回答趙曜的問題。
“叔叔，你不告訴我名字，那你告訴我你姓什麼也行啊。”
中年男人還是沒有說話。
“叔叔，你不想說就算了。”趙曜又繼續問道，“叔叔，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這次，中年男人開口了。
“嗯。”
“有沒有人照顧你啊？”這位叔叔的雙腿應該出了什麼事情，沒有人照顧他，他一個人生活肯定不方便。
“有人。”
“人呢，怎麼扔下你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
“在別處。”中年男人喜歡安靜，更喜歡自己一個人待着，不喜歡有人在他眼前晃悠。照顧他的人，沒事的時候不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就好，我還以爲叔叔你一個人住在這裡，那太不方便了。”趙曜又關心地問道，“叔叔，你是不是生病了？”
看着趙曜那雙澄澈乾淨的眼眸裡是滿滿的關心，中年男人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變得柔軟了些。
“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叔叔你的臉色有些蒼白，怎麼可能沒生病？”
“老毛病，習慣了。”中年男人望着趙曜問道，“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讓同喜帶我翻牆進來的。”趙曜非常誠實地說道，“我敲了好幾次的門，可是沒有人給我開門。我又好奇，無奈之下只能翻牆進來了，不過叔叔，我不是來偷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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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要進來？”中年男人沒有在意趙曜翻牆而入的事情。
“好奇，叔叔你不知道你的宅子被傳的非常詭異麼。”趙曜把他聽到的謠言跟中年男人說了說，“叔叔，你這裡都被說成鬼宅了。”
“那你還敢進來？”
“我不相信這世上有鬼，所以就想進來看看。”趙曜笑着說，“我猜對了，這裡並不是什麼鬼宅，叔叔你是人不是鬼。”
【我不相信這世上有鬼。】這句話讓中年男人又微微出神。
“叔叔，你怎麼了？”這叔叔怎麼又分神發呆？
“沒什麼，想起一個故人。”
“我跟你的故人是不是長得有些像？”
“有點像。”他的那位故人也只有左邊嘴角有一個酒窩。
“那我和叔叔很有緣啊。”趙曜非常自來熟地說道。
這院子裡時不時有風吹來，趙曜關心地問道：“叔叔，你坐在這裡冷不冷啊？”
中年男人道：“不冷。”
“真的嗎？”趙曜說着，伸手握住中年男人的右手，發現中年男人的手很涼。“叔叔，你的手這麼涼，還說不冷！我推你進屋吧！”
“不用，我喜歡在這裡。”中年男人說着，雙眼又望向遠處的高空。就在此時，有一隻鷹在空中翱翔，併發出一聲吟叫。
趙曜看到中年男人的眼底浮現一抹羨慕嚮往的神色，心想這位叔叔的雙腿殘疾了，這一生被困在輪椅上，所以非常羨慕自由翱翔的雄鷹。
“叔叔，你以前是不是一個將士？”他發現這位叔叔坐在輪椅上一直挺直腰背，這是很多將士的習慣。當然，臭父皇除外。臭父皇以前明明也是將士，但是他坐沒坐姿，站沒站姿，一點將士的模樣都沒有。也只有對自己嚴格要求的將士，纔會一生都挺直腰背。
他剛剛摸這位叔叔的手，發現他手心裡有很多老繭，這是常年習武和用武器的習慣留下來的。
中年男人有些意外地看向趙曜：“你怎麼知道？”
“叔叔，你的腰背一直挺着，還有你的手心裡有很多老繭。”
中年男人沒想到眼前的小孩竟然有敏銳的觀察力，“你家裡有人是將士？”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臭父皇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說他以前是將士，估計沒人信。說他是地痞流氓，肯定有人信。
“你猜的沒錯，我以前的確是一名將士，只是後來……“中年男人伸手抓住自己的膝蓋，“這雙腿廢了，就不再是了。”他說這話時的表情雲淡風輕，沒有一絲怨恨，也沒有一絲不甘，彷彿在說一件跟他毫不相干的事情。
“那叔叔你以前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將軍，是不是？”
中年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眼神一瞬間變得冰冷，接着揚起嘴角自嘲地冷笑：“不是，我是一個沒用的人！”
“叔叔，你看起來並不像你說的沒用啊。”這位叔叔雖然坐在論語裡，但是一身氣度卻非常的……強。怎麼說你，他覺得這位叔叔像一把鋒利的刀，但是因爲時間久遠，變得有些生鏽。不過，還是能看出來他以前的鋒芒。
“我要是有用，這雙腿就不會廢，我的……”說到這裡，他沒有再說下去。方纔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抹痛恨的神色。
趙曜神色非常認真地說道：“叔叔，不管你有沒有用，只要曾經上過戰場保護過百姓，你就是英雄。”
中年男人想到故人曾經對他說的一句話：【凡是上過戰場殺過敵人，哪怕只是一個敵人，那他也保護了百姓，就是英雄！而英雄不問出身！】
這孩子居然跟那位故人說了一樣的話！
“這話是誰教你的？”
“沒人教我，我自己說的啊，難道不對嗎？”趙曜雙手抱胸地說道，“在我看來，只要上過戰場，殺過敵人的將士，哪怕他只殺了一個敵人，那他也保護了一個百姓，或者好幾個百姓，那他就是英雄。”
中年男人的神色忽然變得有些激動：“你父母是誰？”
“我父母就是普通的商人，不是什麼英雄。”雖然臭父皇上過戰場殺過敵人，但是這是他該做的，所以他算不上英雄。
此時，正在御書房裡摳鼻屎的周武帝，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剛好把沒有掏出來的鼻屎打了出來。
孫奎見周武帝忽然打噴嚏，頓時如臨大敵，大叫道：“叫太醫！叫太醫！叫太醫！”
周武帝擡手阻止孫奎道：“應該是哪個龜兒子在背後說朕的壞話。”
周武帝：臭小子說清楚，朕怎麼就不是英雄呢？
趙曜：臭父皇，你哪點看起來像是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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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