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劇本

季容和邵觀潮又住到了一起, 一切似乎和五年前沒什麼改變,又同那時候天差地別了。

下一次節目錄制在十天之後,而在休息期的邵觀潮十天裡也並沒有安排太密集的工作。於是等季容收拾好客房出來的時候, 他驚訝地發現邵觀潮已經跟要過冬的小松鼠似的, 將一堆遊戲機和未拆封的遊戲堆在客廳的懶人沙發旁, 電視屏幕上已然呈現了流暢的過場動畫。

“冰箱裡有水果, 你自己洗了吃, ”聽到客房門的響動,邵觀潮頭也不回,繼續盯着電視屏幕, 遊戲手柄按得啪啪作響。

季容想了想,最終還是按邵觀潮的說法走到冰箱旁, 打開冰箱門打算取一隻蘋果出來。取蘋果的時候, 他餘光瞥見冰箱角落裡放着一支少女粉的可吸果凍, 伸向蘋果的手一轉,將那支可吸果凍給拿了出來。

可吸果凍的生產日期就是最近, 那也就意味着這支果凍應該是近期纔買的。季容回想起邵觀潮在節目採訪裡說的那句“喜歡的人是愛吃可吸果凍的”,旋開蓋子喝了一口。

粉紅色的可吸果凍還命名是櫻花味的,放沒放櫻花不清楚,但是香精確實是放得太多的,其實嚐起來有些膩了, 但季容偏偏從裡面品出了恰到好處的甜。

“水果就在第一格里, 你怎麼去這麼久……”邵觀潮剛被遊戲裡的BOSS打敗, 久不見季容從廚房裡出來, 便放下手柄到廚房裡一看究竟。

他一看到季容沒有拿蘋果, 反倒拿出了冰箱裡自己又手滑買下的可吸果凍,臉一紅, 快步走上前從季容手裡奪過可吸果凍放在一旁:“幹嘛啊……不是讓你吃水果的嘛?”

季容笑得溫和,故意伸右手去夠邵觀潮手側的可吸果凍,他靠近時鼻子裡呼出的氣噴灑在邵觀潮裸露的脖頸上,激得邵觀潮不由縮了縮脖子。

“你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季容手指夠着了果凍的包裝袋,慢慢將它往掌心裡拖,動作被刻意放慢了之後,眼神便能清楚地捕捉到邵觀潮漲得通紅的耳垂,“買來放着太過浪費,不如我幫你解決掉。”

兩個人湊得實在太近了些,邵觀潮感覺自己的耳朵紅得已經可以滴血了,偏偏身前這人動作磨磨蹭蹭的,讓這種臉紅心跳無限被拖延。邵觀潮屏住呼吸把臉側倒一邊,讓自己不去太過注意季容的動作,一邊還要嘴硬地反駁道:“誰說我不吃太甜的東西?我早就改口味了。”

“哦?”季容挑眉,沒甚誠意地道歉道,“是我不該隨便吃你喜歡的東西。”

正兒八經地要別人爲一支可吸果凍道歉什麼的,邵觀潮又覺得自己太過錙銖必較了:“……吃就吃了吧,我明天再買好了。”

可吸果凍終於被捏到了掌心裡,季容撐着桌板微微發力,前傾的身體又穩當地站回到原地,他旋開蓋子把果凍湊到邵觀潮嘴邊:“沒喝多少,剩下的你嚐嚐,新口味,從前沒有的。”

靠近身體的熱源驟然消失了,邵觀潮感覺無形的壓力散去,嗅着鑽入鼻腔的甜膩香精味,恰好被剛纔這一動作弄得口乾舌燥,他試探地伸出舌頭舐了舐,覺得甜度尚在可以接受的範疇內,便放鬆地就着吸管吮了一大口。

看着邵觀潮的這一系列動作,季容的眼神變得愈發幽深。

而喝了一口果凍的邵觀潮立馬就後悔了——自己果然還是不能夠接受可吸果凍的味道,香精色素加上滑滑膩膩的口感,比看一個晚上的言情小說感覺還要難受。他皺着眉把果凍往季容的身前推了推:“你喝吧,我打遊戲去了。”

“好。”季容沒有推拒,順從地又喝了一口,裝作隨意地問道,“晚飯吃什麼?”

邵觀潮報了幾個肖想很久的菜名,難得善心大發想起了樓上的季容家小妹:“要不要叫歲月過來一起吃點?我看她最近好像也很忙的樣子。”說着便打算給季歲月發微信。

“不用,”季容出聲阻止了邵觀潮,“她最近減肥,不吃晚飯。”

“有嗎?”邵觀潮疑惑地想到前幾日他和季歲月去病房的時候,對方明明還在路上拐進KFC吃了一桶全家桶,“她上週還吃很多來着。”

季容充分發揮了身爲編劇的主觀能動性,對答如流:“就是因爲之前吃得太多了,所以這周才下定決心要減肥的。”

“好吧,畢竟減肥是女孩子爲之奮鬥終身的事業,”邵觀潮信了,同情地在心中爲季歲月點了一排蠟燭,想了想道,“那妹妹在減肥,你做哥哥的也不能過得太逍遙,咱們晚飯吃的清淡點吧,和歲月同甘共苦嘛。”

原本已經計劃好怎麼大展身手的季容:“……好。”

綜藝的熱度居高不下,兩人目前都不適合出門,一不小心就會被尾隨的狗仔拍下點醜照發布到微博上去。於是邵觀潮只好給小喬打電話,遠程遙控小助理買好菜送到公寓裡來。

從來沒有接受過這等指令的小喬在聽說老闆讓自己去菜市場買菜後,懷疑自己的耳朵產生了問題,再三確認是菜場而不是美食城後,她偷偷在微信上問何增減道:Plus哥,老闆他會做麻婆豆腐之外的菜嗎?我怎麼感覺他家的廚房從前是個擺設啊?

名偵探何增減通過報上來的食材名單掐指一算,打了個電話給邵觀潮咆哮道:“祖宗!你爲什麼要騙我??說好的聽水老師是住你樓上吶?怎麼的你那公寓什麼時候有躍層了?”

“本來是住樓上啊,”接到電話的邵觀潮覺得自己很無辜,“但是樓上他妹妹住着呢,人家小姑娘家裡私密的東西可多了,就算是她哥也不能隨便看吧?”

“您邵老師真的是個考慮周全的好人啊,”何增減氣得口水狂飆,順帶給自家祖宗發了一張好人卡,“那人家兄妹倆的事情你摻和什麼?聽水老師又不是沒地方住。”

邵觀潮皺了皺眉,不打算繼續和何增減糾結季容住處的問題:“我的房子我愛給誰住給誰住,他吃我家米也是我樂意的事情。”

“那萬一他真的打算賴着不走了呢?”何增減還是不肯放棄。

“那讓他住一輩子好了啊。”邵觀潮生硬地總結了一句,飛快地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邵觀潮站在陽臺上雙手撐着欄杆眺望遠方。天邊的夕陽已經染紅了半簾雲,霞光讓這座城市顯出不同於白天的溫暖和懷舊來。

手機震動提示何增減發來了微信,儘管心裡還憋着氣,邵觀潮還是解開鎖屏查看了消息。

何增減:祖宗啊……既然聽水老師都住到家裡了,你不如向他請教一下感情戲的問題?創作和表演反正是一通百通的嘛,你考慮一下大明湖畔的《刺青》/臉紅/臉紅

懷抱着木已成舟不如多佔點便宜的想法,何增減勸邵觀潮想想幾個月後的第二次試鏡。

看到何增減這一句,邵觀潮倒終於想起了自己接下這個戀愛真人秀的初衷來。雖說這半個月來他幾乎很少想起《刺青》這部電影的事情,但偶爾醒來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時,他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對自己的演技產生一些懷疑。

五六年前的邵觀潮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才接連拍了兩部顧芳菲的作品,身擔18億票房影帝的頭銜,大好前程鋪陳在眼前,仗着年輕做什麼都帶着點橫衝直撞的勇猛。但是二十五歲的邵觀潮已經嘗過折戟沉沙,懂了那句“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更何況,現在的他還是如同初入娛樂圈時一樣,拍感情戲是個苦手,甚至還被穆冠瀾當場指出“我沒有在你的眼睛裡看到過愛情”。

照說吃表演這行飯已經將近十年了,沒談過戀愛也見多了談戀愛的豬,怎麼說也該成爲戀愛專家,然而邵觀潮還是常常在感情戲裡大段大段NG,和其他時候的表現形成鮮明對比。

再有四個月,穆冠瀾會給自己第二次試鏡的機會,屆時如果再不能給出滿意的表現的話……邵觀潮眼神一暗,他知道如果真是這樣結果的話,未來找上自己的劇本只會越來越少。

怎麼辦?該不該找季容去探討這個問題呢?邵觀潮陷入了糾結之中。

季容寫過很多愛情,從前不知道聽水就是邵觀潮的時候,季容也在劇場裡和其他觀衆一起看過他的劇。旁邊坐着的一圈小姑娘整場看下來無一例外都是眼眶紅紅地走出門去,其中更是會有將近四成感慨“爲什麼他喜歡的人不是我?”——這裡的他泛指所有男主角。

邵觀潮還在沉思的時候,小喬已經買好了菜摁響了老闆家的門鈴,見來開門的人是聽水老師,她愣神眨了眨眼,下意識地退後一步看了一眼門牌號。

季容被小助理傻傻的舉動逗笑了,朝她伸出手去準備接過她手裡的食品袋:“你沒走錯,是你們邵老師的房子。”

被何增減和邵觀潮雙向認爲對方已經告知助理這件事情的小喬真情實感地驚了。老闆這個金屋藏嬌藏得有點厲害了啊。

木愣愣地把手裡的食品袋遞給季容,被對方的笑容攻勢打得毫無招架之力的小喬磕磕絆絆地說道:“那個……啊、對了……我還要去幫老闆check下週的行程……聽水老師再見!”說着飛也似地衝向了電梯,迫不及待地按下了向下的按鈕。

聞聲從陽臺走出來的邵觀潮沒有見着小喬,只瞧見了季容關門的動作,疑惑地問道:“誰啊?”

季容回身,衝他揚了揚手裡的食品袋:“小喬,送點食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