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了。
寒風裡帶着雪花,夾雜着血腥味兒吹到了洛宮羽的鼻子了。
洛宮羽不習慣的抽了抽鼻子。
戰場上屍橫遍野,雪漸漸的下的大了起來,似乎企圖把一些血跡掩蓋掉。
但是這些微薄的雪花怎麼夠呢?
很快的,雪花也被鮮血染紅了。
林暘隨身多年的佩劍有一半沒入了土地中,支撐着他的身體勉強不讓他倒下。
身上的盔甲已經遍佈傷痕,用來束髮的玉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用刀挑斷了。
面上的一道長口子還在嘩啦啦的往外淌着血水,但是林暘渾然不覺。
他只知道,他輸了。
輸的很慘。
狄族和羌族的士兵本來就不願意來摻和大齊的事,見到北周帶了大批軍隊來。更是顧不上許多了,紛紛丟盔棄甲狼狽的跑了。
夷族士兵雖然堅持着,可是寡不敵衆,如何能跟北周的八萬精兵相比較?
林暘的眼裡滿是恨意,他不能爲他愛的女子報仇了。血色涌上了林暘的眼睛,用這雙眼睛看世界,到處都是血紅色的,瀰漫着血腥的味道。
赫連放一身上下乾乾淨淨的,看着林暘站都站不起來的樣子,連馬都不打算下。
從身邊的士兵手裡接過一把弩箭,對着林暘的心口瞄準,“咻——”的一聲,鋒利的弩箭穿過風雪,鑽進了林暘的皮肉裡。
一口溫熱的紅色液體從林暘的嘴角流出,他擡頭看着天空,彷彿看到上面有一個巧笑嫣然女子在對着他甜甜的笑。
這是他思慕了很多年的女子。
“君淺,來生再見……”
林暘死了。
赫連放身邊的方二去看過了,已經確認沒氣了。
顧離和吩咐人打開城門,讓赫連放進來。赫連放騎在馬上,看着顧離和身邊的倩影搖了搖頭。
“我也是受了父皇的命令帶兵過來的,這裡離北周的國界也不遠。就不進去了。”
顧離和聽了,起身要下樓去。洛宮羽本想跟着顧離和一起去,低頭想想,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是不要去比較好。
顧離和從城內出來,親自走到赫連放身前。赫連放從馬上下來,笑道:“齊皇還有什麼事嗎?”
顧離和道:“不過想來道謝。也替朕和北周帝說一聲謝吧。”
赫連放禮貌的迴應着,“父皇說,都是一家人不用見外。”
顧離和聽到這句話,心裡已經確定了一個答案。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是雪裡?”
赫連放點了點頭。“父皇疼愛溫慧長公主,可比我們這些兒子多多了。”
話鋒一轉,赫連放道:“往後還要喚齊皇一聲舅兄了!”拱手向顧離和行了一禮。
顧離和眉頭深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赫連放解釋道:“是雪裡親自和父皇說的,願意和親以換的北周對大齊施以援手。”
“她終究是……狠不下心。”
顧離和心裡倒是贊同這句話,只是面上沒有表現出來而已。“這個妹妹,也是個傻的。”
赫連放聽後,什麼話也沒說。擡頭看了看城牆上,已經沒有了洛宮羽的身影,便向顧離和告辭。
“我該回去了。”赫連放看了看沙場上橫陳的屍體道:“夷族大勢已去。不會捲土重來了。”
顧離和心中感慨萬分,這一天他終究不好過了。
看着赫連放翻身上馬帶着一片黑壓壓的士兵離去,顧離和感覺到肩膀上有什麼東西,回頭看到洛宮羽正給他披上一件披風。
“皇上。風大,我們回去吧。”
顧離和心中流過一絲暖流,反握着她的手道:“好,我們回去吧。——瞧你的手,冷成了這個樣子。”
洛宮羽被顧離和牽着,回頭看了眼天邊那一片黑色,心中默唸了一句一路平安。
顧離和一路同她十指相扣,絲毫不顧及其他人的眼光。
衆人大概也知道他們皇上身邊的這位姑娘是何等身份。——畢竟軍中的八卦也不少,都傳開了。
在衆人的目光中,他們的皇上牽着一位姑娘,在薄薄的積雪上一腳一腳的踩出腳印。
白雪落在青絲上,彷彿到了白頭。
後來他們也喜歡牽着自己的妻子,心愛的姑娘。在雪中,在春風中,在秋葉裡,許下一生的承諾。
大齊和夷族維持了長達一年之久的戰爭終於結束了。顧離和預備着可以回長安了。
洛宮羽的心情自然是雀躍的,她可以回家了。
看了看身邊那個溫潤的男子,洛宮羽將脣貼了上去。
顧離和微微一怔,偏頭看她。燭光裡,洛宮羽的眉眼十分柔和。“我可以帶你回家了。”
顧離和擁她入懷,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揉搓着她的秀髮。
發間的茉莉花香鑽進了顧離和的鼻子裡,顧離和覺得十分醉人。
“回去以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洛宮羽笑道,“皇上要爲臣妾遣散後宮嗎?當真大方。捨得那些美人?”
顧離和低頭握着她柔若無骨的手,道:“中宮無主,你來當好不好?”
洛宮羽驚訝的回頭看着顧離和,嘴脣輕輕的蠕動着,顧離和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低頭吻了上去。
他想念這個味道,很久了。
******(分割線,不要之後在幹嘛……)
赫連放帶着軍隊剛到了北周國界的邊城,守將見是他,連忙開門放了人進來。
吩咐人去燒一鍋熱水,赫連放坐在冷風口任憑寒風吹。
他今天想在見一次洛宮羽,畢竟以後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他騎馬走在軍隊的最後面,不死心的往後看了一眼,看到下了城樓的洛宮羽一臉溫情脈脈的給顧離和披上披風。
兩人十指相扣的恩愛模樣着實刺傷了他的眼。
赫連放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就因爲自己遇上她的時間比較晚,所以就錯過了她這個人嗎?
很多年以後的赫連放纔在某天下午明白,他和洛宮羽差的遠遠不止是那些時間,可是他醒悟的晚了。
方二看着自家主子那副模樣,心裡十分不忍,沒等他上前去,赫連放就自己站起來了。
“赫連頡的野心昭然若揭,等溫慧和親之後,北周就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