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碧波盪漾,秋天金濤拍岸,冬天素裹銀裝,春天則處處是明媚的魯像。
大門口外的水泥路兩旁,柳樹抽出了細細的柳絲,上面綴潔了淡黃色的嫩葉兒,草兒帶着泥土的芳香鑽了出來,一叢叢,一簇簇,花兒也伸出了懶腰,新的一年到來。
山腰中,還是那麼一棟獨立豪華的家園,無可取代般。
做爸爸的,早早就將車子親自開到了門口,打開了車門,斜倚在旁等待他的寶貝們到來。
做媽媽的,一身嚴肅端莊的警服,表情凌厲,手裡扣着警帽,也站門口,秀眉微蹙,顯得有些不耐煩。
奶奶正推搡着四個穿着不一的孩童出屋,十來個傭人準備書包的準備書包,準備他們的午飯便當的準備便當,老大一身帥氣的黑色小西裝,脖子上打着一個紳士蝴蝶結,髮型很傳統,三七分,目光清冷,頗有幾分小大人的味道。
一眼就可看出是個不愛頑皮的孩子,懂事得有些不可思議,對誰都愛搭不理。
老二則不一樣了,穿着一身漆黑反光的皮夾克,小皮褲,腰間別着一把軍用鋼刀,看似是玩具,實則都是危險品,兩個高高的小馬尾紮在頂方,髮尾筆直的垂於胸口,揹着黑色小書包,來到母親面前,立刻立正,後瞅着大人的腹部舉起右手行軍禮。
老大也一樣,沒辦法,這是他們家的規矩,媽媽說了,他們是警員的孩子,就得有警員的味道,可這是黑道世家,爸爸也說,他們以後都是會在道上混的,就得有道上的味道,看誰不爽就打誰,爸爸和媽媽是有衝突的。
當然,他們比較聽媽媽的話,並不是偏心眼,因爲外人都說,爸爸不是好人,傭人說,爸爸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吃鍋望盆,奶奶說,爸爸對媽媽不好,幾乎沒一個人說爸爸好。
而他們也想說,爸爸不好,因爲他每天都會去別的女人那裡,雖然不懂那樣有什麼錯,只知道他每次一去,媽媽都不開心,不管她裝得多好,他們都看得出來,她很難受,所以他不好。
都不是很喜歡。
看誰不爽就打誰,也是他們的作風,畢竟從小就被鍛煉出精銳的骨骼,現在要打十來歲的孩子,真跟玩一樣,可他們願意聽媽媽的話,不要惹是生非,如果他們再不聽媽媽的,媽媽一定會更傷心。
老三那就有點誇張了,頭型是時下最流行的蓬鬆頭,潔白的小外套鬆鬆垮垮,書包也不揹着,而是痞子一樣單手抗在肩上,一手插兜,來到母親面前懶懶散散的行禮,沒吃飯一樣道:“柳辰玄道!”
“你瞧瞧你,腦袋被炮轟了?嗯?誰給你弄的?”硯青雙手叉腰訓斥。
“媽,別拿你們八零後的思想來說我們零零後,我還沒說你們土呢!”老三有些不耐煩的抓抓後腦,什麼時候走啊?他很期待那個什麼市裡最最優秀的幼稚園,聽說能進去的都是富裕人家的孩子,他喜歡。
只有富裕人家教育出的女孩才惹人愛,琴棋書畫,穿着光鮮,愛乾淨,有素質,淑女……越想越激動,可別像二姐那樣,整個一男人,也別像妹妹那樣,平時在家乖得能滴出水來,在外面,嘖嘖嘖,哎!
“嘿,你這小鬼頭,開始來教訓我了?”某女嘴角抽搐,信不信屁股開花?
老三不怕死的冷哼:“有本事你打!”斜睨了身後的奶奶一眼,他就不信她真敢。
硯青差點吐血,見李鳶看過來就立刻換上笑臉摸摸兒子的臉蛋,順便狠狠擰住,笑道:“兒子啊,你真乖!”
“呵呵,謝謝!”老三伸手打開那討厭的手,就知道欺負他,等着,長大了再收拾你,不過這小四到底還要磨蹭多久?女生怎麼這麼麻煩?
院子裡,李鳶還在給小四頭上帶花,絕美的臉兒上春光燦爛,可見也很期待新的校園生活,缺了顆門牙,依舊不影響父母良好的基因,穿着蕾絲粉紅小裙子,高筒棉襪,粉色小皮鞋,腦袋上紮了四個辮子,戴了四朵花,背的也是美羊羊桃紅色小書包,等都搞好後才跑到母親面前,排好隊敬禮:“柳瑩雪到!”
硯青表情來了個大轉彎,成爲了一個慈母,彎腰捧着寶貝女兒的小腦袋,親了親那可愛的小嘴兒道:“還是我的雪兒最乖,來,親媽媽一個!”
‘啵!’
“媽咪也越來越漂亮了!”末了不忘討好一句。
“切!越來越老了還差不多,都三十一……”老三剛偷笑完,就見前方的爸爸皺眉,給他打眼色,趕緊閉嘴。
硯青瞪了多嘴者一眼,拉起兩個女兒準備上車,三十一哪裡老了?李鳶天天帶着她保養,如今皺紋都看不到,彷彿二十五,不說,誰知道她真實年齡?見柳嘯龍嘴角掛笑就唾棄道:“烏鴉笑話豬黑!”
他也不看看他自己,都三十四了,老男人,可納悶的是,這男人真不顯老,有幾次還趁其睡着後拿着放大鏡偷偷的看過,真沒皺紋,也沒見他保養過,離燁他們倒是有那麼一絲絲的皺紋。
不知不覺都這麼老了,一羣人,都老了,再過了五年,就都是中年人了。
孩子們從四個襁褓中的嬰兒長到了兩個都抱不動的大孩子了,個個都能說會道,被譽爲天才兒童,老大吧,成天說要拜賓利爲師,長大後想當一名最成功的醫生,雖然和芽兒很久沒聯繫,因爲那孩子被送到了國外就醫,她也知道他是爲了那孩子。
太可怕了,這麼小就懂感情了,芽兒那兒媳婦是肯定的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今天也回來了,要去同一所幼稚園,希望他們可以風雨無阻吧。
至於老二,從小就崇拜柳嘯龍,揚言長大後也要和他一樣威風,老三呢,也沒心思要走黑道的路,小四就更不用說了,要去研究什麼去月球的路,該不會要走航空業吧?
“我進去了!”老大看都沒看父親一眼,直接上車。
“大哥!”
老二勉爲其難的喊了一句,也上車。
老三則望着父親樂樂:“爸!”帶着一抹譏笑,也上車。
周圍的人對這早已習慣,或許連主人們都習慣了吧?
小四則歡歡喜喜的抱住父親的腿撒嬌:“爹地,我好開心,我要上學了,我終於長大成人了!”
柳嘯龍的心,頓時暖了一下,抱起小寶貝囑咐:“到了學校,不可以跟人打架知道嗎?你是女孩子,不能和哥哥們一樣!”
“爹地放心,我可是淑女,很乖的!”
切,那是在家裡,老三在心裡鄙視,在外面玩,她哪次像個淑女?也就爸媽會被她迷惑了,搞得這兩個有眼無珠的大人最愛她,難道他就不乖嗎?
“哎喲,雪兒最懂事了,好了,都走吧,我們送你們!”硯青捏捏女兒紅撲撲的小臉蛋,伸手抱過塞了進去,也彎腰鑽了進去,坐在了寶寶們中間,一手一個摟着女兒們,不是她偏心,哪個父母不是最寶貝女孩的?
因爲她們是弱者。
“媽咪,我一定給你拿一百分回來,到時候您親手給我炒菜吃好不好?”不安分的擡腿,跨在了母親的腿上,只要媽媽能開心,她就一定會拿他們所說的一百分,她很聰明的。
硯青遲疑了一下,她能等到那一天嗎?這麼多年,過是過來了,可真的很難過,如今柳嘯龍包養女人的事早已家喻戶曉,記者都不屑去追蹤了,每次到警局,同事們有同情的,有幸災樂禍的,中途有想過就爲了孩子這麼一直下去,到現在才發現,她做不到。
自從生完這四個後,就沒有過夫妻該有的事,每天晚上都是一個人,有夫妻這樣的嗎?
真的快瘋了,轉移話題道:“只要雪兒能考一百分,媽媽那一天一定給你親自炒菜吃,你們也是,不求全都一百分,只要九十五分,媽媽都很開心,到時候就帶你們去遊樂園玩!”
“好哦,不許騙小孩子哦!”老三第一個鼓掌,不就是一百分嘛,簡單,從三歲開始,他就會數一到一千,四歲開始算數,目前不需要幼稚園的老師教,就會背二十首詩,簡單的字也會寫,一百分不難。
遊樂園,到處都是漂亮的女生。
老大和老二也挑眉,似乎也有興趣,喜歡坐孩童過山車時的刺激,想坐大人坐的,可爸爸媽媽就是不讓,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硯青多看了自家丈夫一眼,爲何他到現在都一點感覺都沒?站在他的角度上,他不覺得這種夫妻關係很奇怪嗎?一個正直壯年的男人,五年不曾有夜生活,不寂寞?還是早就在外找別的女人了?否則會從不表態?
是不是他早就忘記了當初說好的約定?忘記了他們是會離婚的?
得抽空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應該和她一樣膩了,快瘋了,那麼也有可能就是在等她開口提出離婚,這樣更好,他絕對不會再說什麼離婚了不讓她看孩子這種話,應該求之不得了吧?
說什麼只有四年,現在咋沒看他有和那女人分開的意思?其實就算他們現在分開了,她也不會和他再過下去,這種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都得保護好妹妹知道嗎?否則回頭就收拾你們!”
“媽,你覺得誰敢欺負她嗎?好了好了,知道了,記得晚上來接我們!”老三秉着一顆不想惹事的心,揮揮手走進了陌生的母校,漂亮,不愧是最豪華的幼稚園。
老大沒有立刻走,爲難的來到柳嘯龍面前伸手道:“老爸,拿點錢!”真不想問他們要,別人家的孩子誰身上沒個幾百塊的?誰叫有個警員媽?就是不肯給零花錢,說什麼不想養成他們嬌生慣養的習慣。
柳嘯龍眯起眼,想了想開問:“多少?”
“百八十都行!”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這也叫多?對父親來說,百八十算錢嗎?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給不給吧,痛快點!”一副談判的樣子。
柳嘯龍好笑的蹲下身子:“我要不給呢?”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叫你一聲爸!”那冷漠無情的模樣,彷彿真能說到做到。
男人臉色唰的一下就黑了,對持了一會,兒子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緩緩掏出皮夾抽出一張粉紅鈔票遞了過去。
老大拿過錢,轉身就走。
“我也要!”老二也過去伸手,反正今天給了哥哥,不給她就不行。
柳嘯龍咬咬牙,個個要錢都這麼順理成章,好奇的問道:“如果哪天我沒錢了呢?”
“那您就去銀行多取點不就好了?快點,要遲到了!”
又抽出一百塊,老二沒好氣的嘆息:“囉嗦!”
某男揉向刺痛的太陽穴,起身眯視着孩子們消失,自言自語道:“還真當銀行是你家的了!”無意間瞅見妻子走向了馬路,不一會就打車揚塵而去,苦澀的伸手支撐着轎車,無可奈何的模樣好似在說‘上輩子欠你們的了’。
西郊某墳場,格外的蕭條,即便設施得再豪華,依舊是陰森恐怖的地方,春風發了瘋的狂掃,一大早,硯青沒有直接去警局,而是站在了一墓碑前,盯着墓碑上掛着笑容的照片,慢慢摘下了頭上的帽子,將懷裡的花束放了過去。
再深深的鞠躬,雖說對方是個黑道頭子,是壞人,可在她心裡,他只單純的是她的朋友,救過她無數次的朋友,鞠躬是應該的,看看四周,毫無生物走動,至於這墳墓,是臥龍幫建造的,內部消息,是他們真的在懸崖下找到了他的屍體,埋葬在此。
真的死了,也接受了這個事實,沙啞着嗓音道:“四年了,變化很大,臥龍幫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在許多國家已經站不住腳,你的許多兄弟們也都陪你去了,是不是很後悔認識我?我也很後悔,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是你,說句風涼話,你怎麼可以爲了一個女人而對不起那些陪你出生入死的弟兄們?明明知道有人時時刻刻都在等着擊斃你,卻還是一個人出去,就沒考慮過後果嗎?”
墓碑始終安安靜靜的豎立着,給不出女人的回答,照片也依舊掛着狂肆的笑容,或許這就是生與死的區別,活着,可以給你任何回答,死了,就什麼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