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軒怔了一瞬,心裡明白了她的意思。
夏末這個女孩子,可真是跟別人不一樣。一般這種年紀的女孩子,都會非常羞澀纔對,對於那種事情,也會比較緊張以及謹慎。可是夏末現在卻主動要求要做那種事,而且還是在這樣的心境之下……
景軒明白,她想要的,其實並不僅僅只是那種關係而已,她是想要通過那樣的形式,確定彼此之間的關係。他能夠理解她的心思,卻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要了她。
現在夏末的情緒那麼不穩定,其實並非真的想要發生關係,而是像落水的人那樣,急切地想要抓住什麼來增添心中的安全感。這種時候,景軒如果答應了,那跟趁人之危也沒有什麼兩樣。
“夏夏,你今天也已經累了,洗個澡好好休息吧。”景軒裝作沒明白夏末的暗示,故意岔開了話題。
夏末卻不肯就這樣讓他把話題給岔過去,她扯住景軒的袖子,紅着臉問:“景軒,你要是真的喜歡我,爲什麼……爲什麼就不肯要了我呢?”
她的心裡那麼不安全,她迫切地想要用一種方式證明,景軒不會離開自己,永遠都不會。可是這種事情,如何才能證明得了?現在的她,實際上也跟很多癡傻的女孩子一樣,妄圖通過“獻身”這樣的舉動,來給彼此之間的關係加上一道束縛,以爲這樣就可以讓彼此之間的感情永遠不變。
這是自欺欺人,她其實也知道。可是如果不這麼做,她會更沒有安全感。
景軒嘆了口氣,捧着她的臉,認真地說道:“夏夏,我喜歡你,我愛你,可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格外地想要珍惜你……夏夏,我不希望這麼草率地要了你,我……我想等到結婚以後。”
他是認真地,不是騙她。景軒雖然去美國留過學,但骨子裡卻還有些比較傳統的想法,比如說他認爲如果發生了關係,就應該對女孩子一生一世負責。而如果沒能力扛起這份責任的話,他絕對不會傷害心愛的女孩子。
當初,蘇然在他這裡住了那麼久,他都沒有做過任何逾越的事情,其實也是因爲這樣的觀念。
他是個君子。在現在這個物慾橫流、世風日下的年代裡,相當罕見的正人君子。
夏末低着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卻始終不願意放開自己的手。
良久之後,她才小聲地問:“景軒,你是真的爲了珍惜我,而不是……不是因爲我爸爸之前對你的威脅麼?”
她終究還是有些多疑,嘴上說着會全心全意地信賴他,心裡的某個角落,卻又忍不住一遍遍地懷疑。她的成長經歷,造就了她如此矛盾的性格,她自己也知道這樣很不好,卻無力改變。
“這是我自己的想法,與旁人無關。”景軒認真地說:“夏夏,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我當然也有那方面的需求,只是,我們現在還沒有結婚,我不想唐突了你。”
夏末聽着這樣的話,忽然鼻子一酸,差點兒又落下淚來。她想要問他,是對每個人都如
此,還是單單隻對她一人而已。她想知道,那個曾經同樣被他愛過的女人,有沒有……
可是她問不出口。
那樣的問題,她如何能問?問了,難免尷尬,而如果他說出來的不是她期望當中的答案,她又肯定傷心。
何苦自尋煩惱呢?
實際上,夏末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期望什麼答案。如果景軒說從來沒有跟蘇然發生過關係,而且理由也是同樣的爲了珍惜,那麼她就會嫉妒蘇然。而如果景軒說曾經做過,她也許會更加難受,也更加無法對景軒過去的那段感情釋懷。
既然無論是什麼樣的答案,她都無法接受,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問了,也省得問出了結果,自己卻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
夏末沉默着,心裡頭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擔心的,百般滋味從心頭碾過,竟讓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喜是悲了。
也許,悲喜交加纔對吧。
她默默地抱住景軒,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口,靜靜地聽着他堅定有力的心跳,閉上眼,任由自己的淚水打溼了他的衣裳。
當天晚上,夏末和景軒是分房睡的。她睡次臥,而他睡主臥。
次臥的那個房間,佈置得非常清新,色調柔和,完全不像是景軒這樣的大男人會喜歡的風格,反倒是比較像女孩子的閨房。夏末看着這個房間的佈置,心裡的感受複雜到說不出來。
直覺告訴她,這個房間以前曾經住過別人。
就跟景軒的心一樣,曾經住過別人。
夏末以前從來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無論是什麼,她都要全新的。可是現在,她愛上了別人愛過的男人,睡進了別人睡過的房間。
這算什麼?
夏末的心裡酸酸澀澀的,明明身體已經非常疲憊,卻沒有絲毫的睡意。她自虐似的一遍遍地去想象,蘇然爲什麼會住過這裡,她在這裡的時候,有沒有跟景軒發生過什麼?
爲什麼,景軒到現在都還一直保持着這個房間的風格?他是一直都在懷念着她,還是僅僅只是忘記了更換而已?
不對,景軒那麼細心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忘記?這個房間如此乾淨,角角落落都沒有一絲灰塵,明顯是一直有人打掃的……他是在爲了她,保留這裡的一切。
他還在等着她回來。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夏末就徹底睡不着了,甚至連一秒鐘都不願意再多呆。她果斷地衝到了景軒的房間門口,用力地敲門。
“有事麼?”幾秒鐘之後,景軒開門了。他穿着一身質地柔軟的睡衣,頭髮略有些凌亂,很明顯是已經躺下了,卻又不得不從被窩裡爬出來給她開門。
這樣近的距離,這樣曖昧的氣氛,夏末心中的怒氣和醋意,瞬間羞澀和慌亂取代。她撲進他的懷裡,聞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再也不願意離開,也不願意多說哪怕一個字。
她好害怕,如果自己質問他,就會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她不想再一個人蹲在黑漆漆的馬路邊上哭
了!
“夏夏,你是睡不着麼?”景軒的聲音那麼溫柔那麼好聽,夏末更加捨不得離開了。
“我想跟你一起睡……”夏末的聲音小小的,像是一個撒嬌的孩子,完全沒有任何別的意味。
景軒的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有些爲難,不知道應該把夏末勸回隔壁的房間裡去,還是應該留她下來,抱着她睡一晚上。
他有點不確定,自己是否能有那麼好的定力,佳人在懷,卻不逾越那道最後的障礙。畢竟,他過去從來沒有過類似的經歷,所以有些不好判斷自己的定力。
夏末賴着不肯走,整個人就像是一隻大號的樹懶似的,恨不得直接掛在他的身上。景軒沒有辦法,最後還是不得不允許她上了自己的牀。
不過,他自己卻是坐在牀邊,不肯再睡上去了。
夏末感受着被窩裡他的體溫,提及被子上面那種獨屬於他的味道,一顆心終於平靜下來。
只是,見到景軒尷尬地坐在牀邊的時候,心裡又不免生出了幾分酸澀的感覺。
“景軒,陪我一起好不好?”她紅着臉小聲地問他,語氣照比先前已經產生了非常大的不同,似乎多了某種曖昧的邀請。
“咳,那個什麼……呃,你先睡吧,我剛想起來還有點事情需要做。”景軒胡亂地找藉口,不敢跟她那樣親密。
他已經對她動了心,作爲一個男人,自然會有某種渴望,只是……他還沒正式娶她呢,他怕自己會剋制不住。
與其那樣考驗自己的定力,倒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讓自己有機會失控。景軒在努力地壓制着心中的猛獸,不讓它有絲毫掙脫的機會。
哪成想,就是這麼一句話,就讓夏末紅了眼圈。
“你爲什麼就是不肯呢?是我不夠好麼?你心裡念着她,所以就瞧不上我了,是不是?”夏末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淌,打溼了他的枕頭和被子,也打溼了他的心。
“你別胡思亂想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解釋過了麼……”景軒無奈地解釋着,想要再重複一遍自己先前說過的話。
夏末打斷了他:“我不聽!景軒,你跟她做過的對不對?你直到現在都還在心裡念着她,對不對!你連她的房間都一直保留着,你根本就是沒有忘掉她,所以才無法接納我!”
喊到最後,夏末激動地坐了起來,像是質問,又像是控訴。
景軒被她吼得不知道該如何說話,怔了幾秒,才訥訥地說了一句:“你怎麼能那麼想呢……”
“那你說我該怎麼想?”夏末流着眼淚質問他,像是一隻小刺蝟,把身上的刺全都張開了。
難過到極致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變成刺蝟,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己。這些年來,她跟父親的關係一直不好,其中當然有夏長青做得不妥當的地方,但是她自己的這種性格,也是很主要的一個原因。
這樣的她,實在是很難讓人喜歡,就連她自己,都很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