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終於在葉北辰的熱烈期盼當中,姍姍來遲。
一大早,葉北辰就跑到蘇然的房間裡,跟她說:“陪我出去散散心吧!”
蘇然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默默地低下頭,不接話。
葉北辰已經有點習慣她的這種態度了,在心裡跟自己說:不說話就等於願意。於是他繼續保持着良好的心情,按照自己的計劃,跟蘇然在家裡一起吃早餐,然後帶了一大堆零食出門。
關於零食這個問題,其實還是陳剛給他出的主意。
自從決定了要帶蘇然出去玩,葉北辰就一直在心裡盤算着,應該怎麼把這一天過到最完美的程度。爲此,他甚至還煞有介事地制定了好幾套方案,還向陳剛徵求建議。
陳剛那個可憐的傢伙,從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哪有什麼建議可以給他啊。可是葉北辰是他的老闆,不給又不行,於是他只好在網上搜索了一大堆女生喜歡的東西,簡單篩選之後發過去應付差事。
零食,就是其中一項。也是葉北辰原來沒有想到的一向。
作爲一個男人,葉北辰從來不吃零食,也想不起來要準備。但是經過陳剛這麼已提醒,他覺得這個很有必要,解悶的同時還能把蘇然喂胖一點兒,一舉兩得啊!
爲了能買到最好吃的零食,他還頗下了一番苦功呢,先是在網上搜索口碑較好的零食種類和品牌,又進行了一番對比和分析,列出一份自認爲完美的清單,再對照着去買。
唉,要是董事會的老傢伙們,知道他在工作時間一本正經地做這種事情,指不定要怎麼翻天呢。
當年教葉北辰商業分析的那個老師,要是知道葉北辰把自己傳授的經驗和技巧,用在買零食上面……肯定會吐血身亡的吧?
當然了,葉北辰也不是分不清輕重的人,該完成的工作,他全都認認真真地完成了的。至於爲什麼可以擠出這麼多的時間來?當然是因爲佳人在側,所以效率爆表了啊!
蘇然一直像是個安靜的木偶一樣,不說話,也不反抗,他讓她去哪裡,她就去,讓她做什麼他就照做。她想,這樣子持續下去,葉北辰很快就會失去征服的慾望,把她甩掉了吧?
如此想着,真是又開心又難過。
蘇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當中,自相矛盾、自我糾結,這樣反反覆覆的內耗,讓她看不到解脫。
她的心像是被硬生生地劈成了兩半,一半甜如蜜糖,另一半苦澀如黃蓮。真的好累。
一路上,她都悶悶地,或許,終究還是苦痛的那一半佔了上風吧。
葉北辰一直興致非常高,就連開車這樣普通的事情,都覺得特別有樂趣。他終於體會到了,爲什麼有那麼多人喜歡自駕遊,因爲這個開車的過程,本身就已經充滿了樂趣。如果再有喜歡的人坐在身邊,那簡直是其樂無窮。
很快就到了外灘,葉北辰把車停好,牽着蘇然的手帶她一起在江邊漫步。
風吹過,江水的味道撲面而來,讓人憑空生出了一股豪情,只覺得整個世界都掌握在自己的
手上,沒有什麼是做不成的。葉北辰臨江佇立,凝視着滔滔江水,看着自己跟蘇然的影子映在江面上,不知道怎麼的,忽然有種想要娶她的衝動。
他愛她,所以想要把她長長久久地留在身邊,想要跟她手牽手走在陽光之下,坦然迎接世人的目光。
所以他必須要給她一個名分,讓她也可以坦然地接受這一切。
他現在有婚約在身,說得難聽一點,蘇然就是小三……他不能容忍她揹負那樣的罵名,所以他必須要解除跟許晨的婚約,而且是儘快!
表面上,葉北辰是在對着江水出神,可實際上,他腦子裡想的全是公司裡的種種事務,以及權貴圈中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他在思考,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從父親手中奪權,以及逼迫許家答應解除婚約。
等他把這些事情全都做成了,一定要帶着蘇然再來這裡一趟,向她求婚……試想一下,靜謐的夜,皎潔的月光,江風撲面,揚起她長長的黑髮,他單膝跪地,捧上準備了許久的結婚戒指……
那樣的畫面,想想就覺得幸福。
葉北辰驕傲,但是他願意在求婚的時候,向她單膝下跪。放下自己的驕傲,成全她一場公主的美夢。
一生只此一次,也只此一人。
唯有她,才值得他這樣的對待。
沒有爲什麼,真正的愛情當中,從來都沒有“爲什麼”這樣的問題。愛就是不問值不值得,愛了就愛了。
葉北辰想,到時候一定還要配上滿天的煙花,將這份熱烈和深情,永遠地烙印在這個城市的集體記憶中。
他葉北辰的求婚,他這一生唯一的一次跪地,怎麼可以普通?
蘇然看着眼前壯闊的美景,心裡頭卻在思念那個未曾謀面的孩子。這個世界如此美好,可是她的孩子,卻連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她在心裡說:寶寶,若是還有機會,你一定要投生去一個幸福的人家,從此父慈母愛,一輩子安穩快樂。你我無緣,但我會一直思念你,祝福你……
蘇然其實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很迷信,可是,若不這樣,她如何承受那錐心刺骨的喪子之痛?她曾經那麼期盼這個孩子的降生,設想了種種美好的未來,可是後來,全都變成了一場空……
全都是因爲她身邊的這個男人。
蘇然定定地看着江面上的影子,她和葉北辰並肩而立,手牽着手,看似幸福甜蜜,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這樣的表象之下,隱藏着怎樣痛苦糾結的恨意。
就在昨天晚上,她還夢見那個失去的孩子了呢。夢裡面她看不清寶寶的面目,卻能夠清晰地聽見,孩子叫她:“媽媽,媽媽……”
一聲一聲,讓她心中甜如蜜糖,卻也痛入骨髓。
直到現在,她還記得,那孩子的聲音軟糯極了,估計相貌也一定特別可愛,隨手拍張照片放到微博上,就能引起幾萬人轉載的那種萌娃。
可惜,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永遠都不可能有。
就算她今後再生一個孩子,也不是原來
的那個了!
想到這裡,蘇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傷,單手捂臉小聲地抽泣起來。
葉北辰立刻發現了她的異樣,短暫地錯愕了片刻之後,才把她擁進懷裡,安撫了好半天。
可是他的安撫,對於蘇然來說,全無半點用處,反而像是一把戳進心臟的利刃,他越用力,她越疼到窒息。
葉北辰很快就發現了,自己越安慰她,她就哭得越是厲害。這讓他心中很是不解,禁不住暗暗地懷疑,難道是他的方法有問題麼?
“蘇然,你到底怎麼了啊?好端端的,怎麼說哭就哭了?”葉北辰嘗試着尋找問題的根源,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徹底解決問題。
是誰說女人哭了甭管原因首先要哄的?站出來,葉北辰保證自己不打死他!就留一口氣,讓丫的半死不活天天遭罪!
蘇然咬着自己的下嘴脣,半個字都不肯說。
她要怎麼說?
難道要她把傷口扒開,血淋淋地給他看,告訴他她有多疼麼?
就算她說了,有用麼?他真的能懂麼?
所有的答案都是否定的,蘇然滿心悲傷,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個造成她痛苦的元兇,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樣的彌天大錯,就根本不會問她這樣的問題了。
她銘心刻骨的哀痛,與他而言,不過是轉眼即忘的小事罷了。
只怕現在,他根本就不記得曾經有過那麼一個孩子了吧?
如此想着,蘇然更加哀痛,眼淚也愈發洶涌。
她在心裡狠狠地譏諷自己,那麼不自量力,不過是一個情婦一個玩物,卻妄想着什麼真愛,什麼生下孩子組建家庭……要不是她那麼傻那麼天真,怎麼會給他機會,讓他傷害她和孩子?
是她自不量力,咎由自取。
是她高估了葉北辰的善良,以及對她的情意,又低估了自己保密的能力,纔會如此的。
這個錯誤,今生今世她都沒有機會彌補了!
孩子永遠都回不來!
就算她現在自揭傷疤,就算她能說服他,讓他體會到那種傷痛,那又如何?就算葉北辰後悔了,悔到恨不得現在立刻跳進江裡,那又如何?
孩子回不來!!
蘇然不是不懷念曾經的甜蜜,只是她再也不敢相信這個男人了。她跟這個男人根本不在同一個段位上,她看不透他,不知道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永遠不激怒他、不被他傷害。
沒錯,葉北辰疼愛她的時候,她真的感覺很幸福,可是他給她的傷害也太深了,那是她心頭永遠無法癒合的巨大傷痕,她無法抵消這份傷痛。
她只想逃離。
好的壞的她統統不要了,無論是甜蜜還是傷害,她都想一股腦地扔進江水裡,這輩子都不要再看上一眼。
她是真的累了傷了,不想再繼續這種永無止境的內心掙扎,她想要平靜。哪怕不快樂,也至少可以不悲傷。
除了徹底跟他斬斷關係以外,她想不到第二種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