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下面一陣譁然,這些人也顧不得煞王還在上面,兀自交頭接耳談論起來,一時間,不贊同的嗡嗡聲如蚊蚋般直竄人的耳際,在這一衆人中,大概只有即墨端是最爲高興的。
不管什麼原因,只要蓮兒無事便好。
當然知道下面這些人的質疑,赫連宵擁着即墨蓮,隨意靠在龍椅上,掃了下方一眼,幽冷的嗓音如若被冰雪浸淫過,流轉成一股刺骨冷風,吹拂在人的臉上,生疼難忍。
“誰還有質疑?”
這話一落,幾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停住了嘴,木偶般將頭轉回了正下方,似乎在研究腳下那方寸之地爲何這麼的亮。
見無人應答,赫連宵又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
“王爺恕罪,微臣有一事相求。”御醫中間立着的一個男子這會兒站了出來,恭敬地說道。
那男子二十有餘,一張方正的臉上還沒有沾染上市儈之氣,不大的雙眸卻是晶亮有神,這年輕人應該是剛入太醫院,即墨蓮挑眉看這男子,覺得這男子的長相是似曾相識,她望向赫連宵,發現赫連宵跟自己一樣,眼中有着思索。
“你的名字。”赫連宵問。
“微臣張毅,一月前剛入太醫院。”那男子不卑不亢地回道,臉上倒是沒有一般人的躲閃跟害怕。
“你有何求?”
“微臣想替小姐號一下脈。”
說實話,張毅這個要求是所有太醫院的人最想做的,畢竟作爲醫者,幾乎所有人都有一種執着,他們急切地想要知曉爲何明明無望的病情卻能在不知不覺間被化解,這與他們來說,或許就是研究史上的跳躍性一步。
對這男子倒是沒有厭惡不喜的感覺,赫連宵詢問似的看了眼即墨蓮,見即墨蓮點頭,赫連宵這才說道:“準。”
儘管面上沒有什麼,張毅的心底還是鬆了口氣,他上前,小心地將手搭在即墨蓮腕上的綢布上,眼睛更是沒有錯過即墨蓮面上的一絲一毫神情,中醫講究望聞問切,這張毅顯然是個一絲不苟的人。
不過,這一系列檢查下來,結果卻跟院首的一樣,這也讓底下一衆人跟着張毅的面色變化而變化。
“恭喜小姐。小姐的病果然痊癒了。”張毅最後說道。
張毅雖然剛入太醫院不久,也年輕,不過他的盛名在民間卻是抹殺不了的,民間有稱‘張醫者’,‘張正直’,可見其醫術跟做人準則。
既然連張毅都這麼說,那其餘人只能選擇相信。
是以,不管是大臣,還是太醫,亦不管真心或是假意,大家不約而同又跪地,大呼:“恭喜煞王,恭喜即墨小姐。”
攬着即墨蓮起身,兩道身影越過跪地的一羣人,徒留下冷香跟藥香,當然,還有赫連宵從來不變的語調。
“三日後,煞王府大婚,若是有興趣的都可以去參加本王的婚禮。”
沒有起身的衆人各個身體僵硬,那可是煞王府啊,從來沒有人進過的,據說堪比地獄的存在,煞王已經嚴明,是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一看,那麼他們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各人心中被一種既興奮又害怕的矛盾情緒充斥着。
戶部那位大人看着離開的兩道極爲和諧的身影,剛想開口,卻被身旁的一人拽住,那人勸道:“秦大人,你還是在等等看吧,王爺既然已經同意大婚,總比之前後宮空無一人的好啊。”
秦大人聞言,仔細想了想,也對,他們上奏不就是爲了空無一人的後宮嗎?既然王爺同意大婚,那就是希望,所謂有一就有二,人人都說煞王從不近女色,說不定等他嘗過了女子的滋味,到時候再多給他送點美人進宮就順利的多了。
殿外,赫連宵跟即墨蓮沒走幾步,就被小跑着出來的張毅打斷。
“王爺,即墨小姐,請等一等。”
前面走的兩人當然知道張毅出來的目的,他定然是想要研究一下即墨蓮本無救的身體爲何會在這短短几月只見恢復如初,對這種有追根究底精神的人,赫連宵跟即墨蓮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眼看着赫連宵跟即墨蓮腳下不停,張毅的聲音更響亮了,他喊道:“張毅有事請教王爺跟小姐。”
這時候,朝北充分發揮了自己作爲最貼心侍衛的作用來,他長臂一擋,笑道:“張大人還請留步,我家王爺跟小姐還有事忙,您若是有何問題,問在下也是一樣的。”
不同於朝南的冷臉,朝北典型的笑面狐狸,人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張毅看着朝北那清俊的笑臉,頓覺眼前一陣漆黑,他伸手推了推朝北,人家卻是紋絲不動。
“還請讓一讓。”張毅黑着臉說道。
他一個弱質太醫當然抵不過長期練武的朝北。
“張大人有什麼問題問我也是一樣。”
笑話,昨日他都已經惹得王爺不高興了,這會兒若是還擋不住一個弱不禁風的小太醫,那豈不是再也無臉在王爺身邊混了?
“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張某不客氣了。”
張毅話落,手一揚,一陣白煙自他手中飛散,不得不說是朝北小看了這張毅,本以爲他是個再正直不過的人了,不會使用下藥這種手段,現在倒好,自己是聰明反被聰明誤,朝北心下叫糟,此種境地,自己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跳開,而後再追,另一條路就是硬擋着,而後被迷暈。
來不及細想,朝北便一手捂住脣鼻,順勢跳開。
張毅見此,拔腳就往赫連宵跟即墨蓮跑去,一邊還不忘高喊:“請王爺,即墨小姐留步。”
這一聲喊叫讓朝北渾身一個激靈,他也顧不得什麼藥粉了,連忙運功,往張毅跑去,生怕他再喊出什麼話來,朝北在張毅還未反應過來時,捂住他的脣鼻,將張毅的話堵了回去。
見此,朝北鬆了口氣,卻在這時,腦中一陣暈眩,他暗罵一聲:“該死的。”
眼前一黑,朝北臨睡之前,往張毅身上依靠,用了最後一點力氣,壓向對方,而後人事不知。
咚的一聲悶響,頭腦着地的疼痛讓張毅眼角不自覺泛出生理淚水,狠狠瞪着身上已經沒了意識的朝北,從來沒說過粗口的張毅再也忍不住,罵道:“混蛋。”
當費勁全力終於將朝北從自己身上推開時,張毅終於鬆了口氣,艱難地爬了起來,往遠處看時,哪裡還有赫連宵跟即墨蓮的蹤跡?
“該死的混蛋。”張毅氣不過,一腳踹向朝北,恨恨罵道。
終於小跑着上來的管公公看着‘皇上’被人踹,嘴角抽了抽,作爲唯一知道朝北身份的人,管公公憋着笑,說道:“張大人,您有何問題可以三日後去煞王府問道。”
這話讓張毅恍然,是啊,他怎麼將這事忘了,張毅趕緊抄管公公笑道:“多謝公公了。”
看了眼腳下的朝北,張毅氣不過,又踹了他一腳,而後尷尬地超管公公笑了笑,快步離開。
張毅走後,管公公同情地瞥了眼身上好幾個腳印的朝北,吩咐身後跟上來的侍衛:“你們將朝北侍衛扶起來,選太醫給他看看。”
身後的兩個侍衛一人一隻胳膊,將朝北架了起來,正好太醫都在這裡,方便救治。
三人離開,管公公朝另一個方向看去,臉上是千年不變的笑容:“奴才見過左相大人。”
即墨端從一旁的樹後面站了出來,深沉的眸子探索地往管公公身上探去,似乎想透過他的笑臉,看向管公公的內心,半晌,卻是一無所獲,即墨端收回目光,沉沉說道:“管公公,本相知道你是王爺的人。”
“左相大人說笑了,煞王已經登基爲皇,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等都是站在大土地上的人,奴才說句不敬的話,不止是奴才,便是即墨達人也該是王爺的人。”管公公打起了太極。
“管公公,你也不用隱瞞本相,本相的意思是,管公公是煞王的人,卻不是當今皇上的人。”即墨端索性敞開了說。
“左相大人這話是何意?”管公公面上的笑容終於有些僵硬。
“公公是聰明人,本相知道公公明白本相的意思,不過,公公也不用急,既然本相之前未說破,之後也不會說破。”即墨端望着即墨蓮離開的方向,聲音有些發澀:“我不是個好父親,在她還對我有孺慕之情的時候,我光顧着國事,忽略了她,如今,她不需要我了,我卻又可以爲了她,放棄自己一貫做人的原則,你說這是不是諷刺。”
說到最後,即墨端的聲音幾近於無。
這是小姐的事,他不能置喙,管公公是好裝傻地笑着,不做聲。
“管公公,本相只想問一下,蓮兒她這回解了身上地寒毒,可曾受了苦?”即墨端問道。
其實從新皇登基的之後,即墨端便猜出了每一次站在前清殿的都不是真的赫連宵,別人不知道赫連宵,他卻是瞭解的,赫連宵豈會每日噙着笑容上朝?遂,他幾次三番派人偷偷潛入煞王府,都是無果,即墨端便有些擔心即墨蓮。
這一次他們回來,赫連宵第一時間向衆人宣佈,即墨蓮身體已經痊癒,由此,即墨端便猜測這一回兩人出去是爲了即墨蓮身上的寒毒。
每每想到自己跟清兒的女兒受的苦,即墨端總是心痛難忍。
瞧着即墨端臉上的痛苦糾結不像作假,管公公嘆了口氣,說道:“左相大人也別太擔心,小姐她好了就是最好的結果,過去的事無論如何追悔也是徒勞的,左相大人不如往前看。”
到底是在皇宮混過的,管公公勸人倒是自有一套。
這話說的誠懇,讓即墨端如醍醐灌頂般,突然清醒了過來,即墨端黑沉的面上終於像是撥開了雲霧,清亮起來。
“對,對,公公說的對,本相知道怎麼做了。”
看着即墨端急匆匆地離開,管公公嘆了口氣,小姐的性子豈是說原諒就能原諒你的,左相大人,這就要看你的耐力了,若是你能堅持下來,說不定真能享受天倫呢。
宮門外,疾風跟閃電正打着鼻響,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宮門,當看見自家主人時,兩匹馬齜了齜牙,眼中淨是悅雀。
疾風跟閃電自昨日起,那真叫一見如故,兩匹馬相互瞪到半夜,直到今日清早,赫連宵跟即墨蓮來到馬廄,疾風跟閃電這才眨掉眼中的酸澀,歡脫地看着各自的主人。
即墨蓮停下腳步,拉着赫連宵,說道:“我們去一個地方。”
“好。”
兩人分別躍上馬,由即墨蓮帶路,往黃銅大街疾馳而去。
因爲還早,街上只有少數幾個打掃的人,兩匹馬飛奔而過,帶起一陣塵土,打掃之人只覺身旁嘚嘚馬蹄響,在擡眼,已經不見了蹤跡,幾人只能相視一眼,嘆了句:“好馬。”
翠竹軒離皇宮不過二三里路,疾風跟閃電跑了沒有一炷香時間,便停在翠竹軒門外,即墨蓮跳下馬,說道:“到了。”
看着門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這字不若一般女子那般秀麗柔軟,似行雲流水般,自有一股雄厚綿長,大氣磅礴的氣勢在裡面。
“這是你寫的?”赫連宵挑眉問。
“你猜呢?”
“很不錯,字有筆走龍蛇的氣勢,勾畫處若利劍長戈,讓我自嘆弗如啊。”赫連宵似真似假地說道。
白了對方一眼,即墨蓮嘴角溢出了笑,她說道:“行了,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既然如此,有空我教教你。”
“好。”只要能跟即墨蓮膩在一起,幹什麼都行,莫說是要他承認自己的字差,就是說他不會寫,赫連宵也心甘情願的點頭。
說話間,翠竹軒的門打開了,當掌櫃的張鵬看見即墨蓮時,手中門栓哐噹一聲砸到自己腳上,他顧不得叫疼,趕緊上前,試探着問:“主子?”
“是我。”
“主子啊,您可來了。”張鵬抹着眼淚說道。
“行了,帶我們進去吧。”
讓小廝將疾風跟閃電從旁邊的側門裡牽了進去,即墨蓮這才問道:“讓你準備的可都準備好了?”
“是,小的昨夜連夜準備了。”
在張鵬的帶領下,兩人來到後院,這是一處專門留給即墨蓮休息的一進出的小院子,裡面乾淨,整潔,符合即墨蓮一貫的喜好。
打開院門,張鵬站在門口,說道:“主子,小的就不進去了,這裡已經備好了茶水跟點心,主子要的東西就在裡面。”
即墨蓮不喜歡別人進入她的地方,是以,除了每日固定的打掃時間,無人踏進這院子。
很滿意張鵬的識趣,即墨蓮拉着赫連宵進麼院子。
穿過一條不算寬闊的卵石鋪成的小路,路旁是數盆各色秋季纔有的花卉,圍繞着各種鮮花的是青綠的草地,再遠處一個小巧池塘,裡面的荷葉已經漸漸泛黃,有了秋天的意境。
這個院子只有兩間較大的房間,一間是即墨蓮的臥房,旁邊是耳房,另一間是放置即墨蓮的書,以及平常作圖紙的書房。
即墨蓮直接領着赫連宵進了書房。
進入房間,迎面就是一個水墨畫的屏風,往左轉去是一個寬大的書桌,書桌旁邊則是並排着三個書架,看其格局,應該是不同類型的書。
“你先看看,我馬上就好。”即墨蓮放開赫連宵的手,自己往書桌走去。
赫連宵見此,也沒有反駁,自己來到書架前,果然,靠近書桌的那一排是即墨蓮最常看的醫書,中間一架則是各類雜記,以及當今天下各國的風土人情介紹,當赫連宵立於最外面一個書架前,紅眸中笑意有些濃郁。
他拿出一張宣紙,上面赫然畫着一件長衫,看其式樣跟顏色,赫連宵通身的愉悅讓埋頭寫寫畫畫的即墨蓮詫異,她轉頭,疑惑地問:“怎麼了?”
“這是我的衣服。”將手中的宣紙遞了過去,赫連宵聲音低低的。
看了一眼那宣紙上還未完全成型的外袍,即墨蓮大方點頭:“恩,還未好,到時我給你做。”
“你自己做?”赫連宵拿着宣紙的手一緊,聲音乾乾的。
長這麼大,除了凌姨給他做過衣服,好像還未有人送過他什麼,當然,赫連崢那些賞賜並沒有包括在內,這讓赫連宵心中暖暖的。
放下手中的筆,即墨蓮走了過來,兩隻胳膊繞過他的腰腹處,圈住,即墨蓮將頭擱在赫連宵的胸口處,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說道:“從今往後,你的衣服鞋子我都會親手替你做。”
他是聞名天下的煞王,他的錢多不勝數,他的屬下亦是忠心有餘,這一切無論是看起來,或是聽起來都格外的讓人豔羨,然,也只有赫連宵自己清楚,他想要的不過是那一方安身之地,那一個能跟他心心相印的女子,他要的就是這麼簡單。
即墨蓮的話讓赫連宵心跳就在那一瞬間快樂很多,他握緊懷中人,親吻着她光潔軟滑的額頭,赫連宵輕聲說道:“謝謝你。”
謝謝你給我這一處安身的角落,謝謝你給我從未有過的溫暖。
這是赫連宵第一次對即墨蓮說出感謝的話。
明白赫連宵的感動,即墨蓮眼眶有些泛酸,她使勁往赫連宵懷中鑽去,順便用他的衣裳擦掉自己眼角的溼潤,即墨蓮悶悶說道:“別跟我說這個字。”
“好,以後再也不說。”
等兩人的心情都平復下來,即墨蓮這才擡起頭來,將這一次過來的目的言明:“你過來。”
拿過赫連宵手中的宣紙,即墨蓮拉住他,兩人來到書桌前,當赫連宵看見紙上的畫時,瞳孔縮的厲害。
“這是…”
“我們成親的衣服。”
桌上一共放了兩張紙,一張是改良後的女子大婚霞帔,以及淡色點綴點點紅梅的簡單長裙,相較於此時女子繁縛的嫁衣,即墨蓮畫中這一款顯然簡單美麗的多,另一張上同樣是暗紅的新郎錦服,衣襬處則是與嫁衣同色的點點梅瓣,跟赫連宵身上的衣服有相似之處,卻也不盡相同。
若是擱在前世,大部分便能看得出這是古今結合的嫁衣。
即墨蓮手中的東西也是赫連宵這段時間一直考慮的事,他想給即墨蓮一個盛大的婚禮,他也想給她一件特別的嫁衣,即墨蓮不知道,王府已經有了好幾箱各處收集來的,各種材質,讓女子豔紅心跳的嫁衣。
不過,在赫連宵看來,王府的那麼多卻遠遠及不上即墨蓮手中的這一張紙。
“你看看還有哪一處不喜歡的,我再改改。”見赫連宵盯着兩張紙看,即墨蓮出聲。
搖頭,赫連宵說道:“很好看。”
“那行,就這樣了,現在就開始做吧。”即墨蓮放下紙,說道。
旁邊一個箱子就是張鵬說的準備了一夜的東西,翠竹軒本就是賣衣服的,這裡各種不料都不缺,卻惟獨沒有即墨蓮喜歡的一種,莊家當家人親自織了三年的水面流雲絲錦。即墨蓮只能命張鵬找一些相似的代替,不過,材質不同,做出來的感覺還是有所差別。
儘管面上毫無破綻,赫連宵仍舊能覺察出即墨蓮瞧見箱子裡的錦布時,略微失望的神情,赫連宵輕輕吻了吻即墨蓮的脣角,說了句:“我去去就來。”
心思沒在赫連宵臉上的即墨蓮並未察覺出異樣來,她點頭,說道:“好,不過你快些回來。”
“恩。”臨出門前,赫連宵應了聲。
心思一旦放在某件事上,即墨蓮很容易便會忘記了時間,這一回卻不一樣,她已經望了門口好多次,卻遲遲不見赫連宵回來,嘆了口氣,放下手中已經停頓了好幾次的衣服,即墨蓮已經沒了心思再繼續做下去,她起身,往門口走去。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赫連宵還未回來,即墨蓮有些擔憂,她真該問清楚赫連宵的去向的,即墨蓮苦笑,她早已經不是原來那個什麼都不放在心底的人,即便赫連宵早已強大到無人能及,她依舊不放心赫連宵一人出門。
第四次嘆氣時,那道暗紅身影終於出現在即墨蓮眼簾。
撇了撇嘴,即墨蓮有些委屈,她聲音微微沙啞:“你去哪了?這麼久。”
將手中的包裹遞給即墨蓮,赫連宵白皙的面上一層薄薄的汗,他說道:“這給你,打開看看。”
並未打開,即墨蓮已經猜得出裡面的東西,莊家當家人是用埋在地下三年的冬季梅花瓣上的雪水錦袍了流雲絲,流雲絲上自然染上了淡淡的梅香。
莊家雖然屬於大赫,卻不在大赫京都,而是離京都頗遠的一個小城上,來回兩個時辰根本來不及,況且,這流雲絲可是莊家鎮莊之寶,豈能說拿來就拿來。
“你怎麼拿到的?”即墨蓮問。
“闖過了幾關,她將東西給了我。”赫連宵一句話帶過。
雖然說的簡單,即墨蓮卻是知道其中定然多少辛苦,不過,這一回卻不符合赫連宵一貫的作風,即墨蓮問:“你爲何不直接搶?”
煞王之名,靠搶奪就行。
“大婚用的東西,我想讓她們心甘情願的給。”赫連宵回道。
他這輩子就這麼一回大婚,赫連宵不想用搶奪來的錦稠給即墨蓮做嫁衣。
手中的包裹緊了緊,即墨蓮重重點頭,突然,鼻尖傳來一陣鐵鏽味,她撥開赫連宵的胳膊,這才發現赫連宵右側腹部暗紅錦袍深了一塊,看顏色,已經乾涸。
“你受傷了?”語氣中淨是肯定。
“無礙。”
這處無人,即墨蓮也顧不得是不是在外面,她微彎着腰,一把扯開側腰處那塊破裂處,刺啦一聲,錦袍以及裡衣被扯開一大塊,入目的是一處往外翻着的血肉。
“不小心被暗器打了一下。”赫連宵徒勞地解釋道。
運功到了極致,他才能在最短時間內過了幾處險惡的機關,還要來回奔跑。
“以後別這樣了,不過一件衣服。”已經發生,再責怪也無用,即墨蓮只能尋求赫連宵以後的保證。
“以後不會了。”赫連宵從善如流。
傷口雖然看起來猙獰,卻並未傷到筋脈處,小心地替他洗乾淨傷口,又上些藥,這才放下心來。
“你先去休息會兒,我做衣服。”即墨蓮吩咐道。
赫連宵眼睛掃向牆角處的軟榻,徑自走了過去,一邊說道:“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就行。”
之前耗盡了心力,赫連宵躺在軟榻上,不過須臾,平緩的呼吸聲傳了過來,即墨蓮也不忍心在叫醒他,索性就讓他躺在這處。
鼻尖是特有的冷香,耳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即墨蓮總算靜下心來,開始專心裁製衣服,她做的是赫連宵的新郎錦袍。
時間就在這兩人一動一靜中悄悄溜走,很快,夜幕降臨,漫天繁星昭示着天色已晚,小院外,張鵬端着托盤已經來回好幾趟了。
放下手中做好的錦服,即墨蓮這才說道:“進來吧。”
張鵬輕腳進來,將托盤放在不遠處的一張四角小桌上,小聲說道:“主子,這是晚餐,若您有什麼不合口味的,就跟小的講。”
“這就很好,你下去吧。”即墨蓮擺手。
即墨蓮淨了手,將飯菜擺好,還未轉身,身後便貼上來一具溫熱的身體,即墨蓮失笑:“好了,過來吃飯吧。”
她知道在自己出口喚張鵬的那刻,赫連宵便醒了過來。
兩人簡單用了飯,赫連宵有些心疼即墨蓮用了一下午的眼睛,放下碗筷便拉着即墨蓮直接進了旁邊的臥房。
幫她洗漱好,又幫她脫了衣服,而後不可避免地膩了一陣,兩人這才睡過去。
半夜,睡夢中的即墨蓮跟往常一般想找那處溫暖的胸口,卻沒尋着,即墨蓮突然醒來,摸了摸旁邊,牀鋪已經冷了,想來赫連宵已經起牀多時。
即墨蓮疑惑地起牀,出了門才發現書房的有亮光,她立於窗前,薄薄的窗戶紙上印着一道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