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日吉時。良辰美景,天公亦做媒。
紅絨滿堂,到處都是喜氣洋洋。
在主祭的那句“fu妻對拜,相親相愛”之後,意味着所有的拜堂儀式都已按部就班的完成了。
“送……”
“等一下。”阿善打斷了主祭的話,隔着紅蓋頭,看了看洵陽,道,“王爺,我想去敬先生一盞茶,承蒙先生擡愛,才促成了你我的‘姻緣’。”
洵陽清楚阿善的意圖,陪上笑意,笑臉如喜的點了點頭,“是啊,該敬他一盞茶。”阿善,你爲了最後一盞茶值得嗎?一盞茶換一生?
都道是,人生四大樂事爲: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fang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可對於他們來說,是該欣然接受祝福,還是該留下兩個同樣寂mo的影?或許,他們該憑着兩顆受傷的心走到一起,彼此取暖,彼此依賴,慢慢消融所有傷痛……
得到了洵陽的允許,阿善端起小喜手中端着的茶壺,走到卜天桌子前,爲他倒了一杯茶。“謝謝先生賜予阿善的美好姻緣,千言萬語都表達在茶中。”
“這話卜某人受之有愧。”當真賓客的面推tuo茶水,實在是不妥,卜天端起茶盞喝了起來。
你喝了,你終於喝了。阿善如釋重負一般走回洵陽身邊,“謝謝王爺,阿善心事已了。”
“送入洞fang,情深意長。”
……
喜房裡,喜婆把阿善扶坐在了繡有華美圖案的chuang上,輕輕帶上了門,離開了。
所有都歸於沉寂。靜的能聽清鳳冠上的珍珠在搖搖yu墜,鳳冠很是沉重,沉重得令阿善擡不起頭來。
紅瑞祥和的蓋頭緩緩的被扯下,原本掩蓋着的悲傷,一下子bao露無餘。
“龍鳳呈祥?”幾乎諷刺的語氣。阿善漠然的望着繡工jing美的蓋頭,奪目的顏色太過霸道。淚水不由得潸然而下。“不哭,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哭了就不好看了。”說着,又取下頭頂的鳳冠,放在了一側。
白淨圓潤的珍珠在燭光下折射着微弱的光,似眼淚般剔透。
從袖囊裡取出那支髮簪,在簪尾處用力一掰,簪子就斷了,露出裡面的鐵質小笛子,只有小指的一半厚,夾在兩脣間,按着熟記的韻律吹着。
爹,娘,姐姐,報仇了,裳兒終於報仇了。“我該高興纔是,爲什麼還是忍不住想要哭呢?”不解的問着自己,阿善哽咽起來。
仇恨於她終歸是代價太大。石然,洛雪兩個最爲珍視的人,都已成爲了過往,都被她深深傷害過了……這一切,到底值不值的?所有苦痛的因由都是仇恨所造成的……
紅胭脂似韶華,在記憶的過往凝成慘白的霜。
輕輕擦去臉上的淚,纖長的手指染上胭脂的顏色,混雜着氤氳,像是紅顏臉上的傷。阿善苦苦的笑了,笑出了淚,“一輩子,就留在這裡一輩子。”
那日,洵陽告訴她,只要她想走,不會爲難她。但於阿善,她走不了了,言一出,必要做到有信。
門緩緩的被開啓,小喜抱着一個罐子跑了過來,心疼的看着阿善滿臉的淚花,“阿善,別哭,小喜來了。”
勉強破涕爲笑,阿善忍着淚水,說:“小喜,我知道你爲了我好,可是,你來了沒有用。”
“有用,有用的。小喜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後悔了?都這個時候了,別藏着掖着了,你跟小喜說。”小喜把罐子放到了一旁,掏出絲帕爲阿善擦着眼淚。
“是後悔了,真的後悔了,可我沒有辦法。”頭用力的點着,點出了不少淚,阿善喘了一口氣,一把抱住小喜,“小喜,我曾告訴過自己,一旦拜堂就要放下所有,可現在,我真的做不到。”
“阿善,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所以,小喜來幫你。”小喜安撫着阿善,重新拿起那個罐子,放進阿善懷中,“這個給你,你可隨身攜帶追日刀了?”
“追日刀?”阿善有些茫然的從懷中取下追日刀。
“生食親人血,死蝕親人骨。不知是不是這樣說的?”小喜憑印象重複着洛雪說過的話,“那把刀是王妃,不,是小姐,那把刀是小姐給你的,你懷中的那罐子裡有小姐用自己血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蠱蟲。這些是小姐的良苦用心。”
“什麼?難道說那些日子,姐姐手臂上受傷就是因爲餵食這些蠱蟲?”阿善愧疚到無地自容,“小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是的,是在小姐送走你的那個夜晚,她纔跟我說的。”小喜從實說着,說到悲涼處,不再以天真遮掩自己的本性了。“小姐告訴我,依照你的性子,就算把你趕出王府,你還是會回來的。所以那一夜,她告訴我,如果她遭遇了不測,要我幫你,要我把這蠱蟲給你。”
“我姐姐的意思是?”阿善略顯遲疑,明知故問着。不同以往的小喜,突如其來的蠱蟲,太難以接受。手mo着自己的臉,想到要用刀劃花它,竟有些猶豫了。
“阿善,別猶豫了,我願意代替你。而你,也該去找尋自己的幸福了,你不屬於王府,王府不該囚jin你的。”小喜中肯的說。
看着小喜的心甘情願,阿善再一次落淚,把刀從刀鞘中抽出,划向自己的臉。一刀下來,晶瑩的凝脂掛在了刀刃上,看起來很好看,微微一笑,小心的塗抹在了小喜的臉頰上……
屋子中,龍鳳紅燭喜盈盈的光暈下,兩個“阿善”面對面站立着,一個美好到不能用任何詞語形容,而另一個卻是滿臉傷痕。
阿善換上了小喜的衣服,以紗遮臉,yu言又止。
“阿善,你要幸福哦。眼下,王府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廳,你就趁現在走吧。”小喜一邊說,一邊重新戴好鳳冠,安然的坐到了chuang上。
“小喜,那你呢?”擔憂的陰雲籠上阿善殘破的臉。
“我會代替你留在洵陽哥哥身邊,阿善,你不用自責。”小喜如癡如醉的說着,“其實,深究起來,在我遇見洵陽哥哥的第一眼起,我就不可自ba的喜歡上了他。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這樣一輩子都守在他身旁。眼下,就是上蒼賜給我的機會。”多年來,她爲了能一直這樣看着洵陽,小心的隱藏了少女本該有的情竇初開,裝得天真爛漫,只爲了不叫洛雪將她嫁出去。
“可是,留在洵陽身邊,註定是得不到他的愛的。何況,他永遠不會知道你是誰了。”代替是一種罪,爲阿善的幸福戴上了厚重的枷鎖。她暗暗嘆着,愛到最爲可悲,也許就是小喜這樣了吧?默默的守着一個人,到頭來,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夢。
“那又如何?只要能陪着他,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我的愛很簡單,就是這樣的陪着他。阿善,你不要擺出一副苦瓜臉,好像我做了多大犧牲似的。”小喜憧憬着未來,甜甜一笑,“鏡花水月終於變成了現實。”
“鏡中怎麼可以開花?水中又怎麼可以撈月?小喜……”
“阿善,別說了,快走吧。抱好罐子,快些離開吧。只要有那些小蟲子,你的臉就會好的。如果你臉真的好了,可千萬別再回到京城哦,不可以跟我搶洵陽哥哥哦。”小喜嘻嘻的笑了起來,笑着笑着,眼眶就紅了。“阿善,你快走吧。”
“小喜,謝謝你。”阿善最後一次表示感謝,謝過之後,快速踏出了門檻。小喜,你放心我不可能回京城了,我想我也不可能再恢復容貌了,生食親人血,已經做到了。可死蝕親人骨,我又怎麼忍心做呢?我姐姐並沒有死,從頭到尾都是我在演一場戲而已,我想過的最壞的結果就是代替姐姐留在王府裡,一輩子,可眼下全都變了……
月色蒼蒼似凝霜,打在紅燈籠上,照出一片寒意。
遮着紗穿梭在王府迂迴的遊廊間,溼鹹的淚流淌到滿臉的傷口上,換來宛如割心般的痛。在偌大的王府中,阿善也只剩下這些久久不忘的痛了。愛情被拒之於天涯之外,親情能留下的也只有一罐以血餵養的蟲,而貌可傾城的容顏,在鋒利的刀下成爲了最美好的祭品。
“咦?我們的新嫁娘不是應該乖乖的在房間裡等着洞fang的嗎?”卜天認出了阿善,得意的攔住她的去路,“怎麼?想連夜逃跑嗎?”
“你想怎樣?”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chun宵一刻值千金。”卜天指了指明月,“你要記住哦,你姐姐可在天上看着呢。你這個妹妹真可怕,居然都不肯叫你姐姐安息。她都死了,你還不忘去搶她最愛的男人。”
面對卜天不切實際的質問,阿善忽然很想笑,“這就是你的報復嗎?你殺了玉姨,殺了我姐姐。然後,捏造了一個不存在的遺言,想盡一切辦法叫洵陽娶我,就是爲了這樣嗎?你告訴我這些就是要我一輩子都活在愧疚裡,是不是?”
“是,不過,如果你想提早見你姐姐,我可以成全你。”說着,卜天橫起羽扇,從扇柄中抽出一把刀。
刀光銀亮,一時間晃花了阿善的眼,清醒過來後,刀子已近在咫尺……
阿善卷結局一
三月後,洵陽登基稱帝,卜天已身敗名裂。阿善也終應了那句預言,母儀天下,只是世人都不知道那個鳳凰就是小喜。
寧夏,是否真的能寧靜下來?
兩道白色的影子站在不落族的桃花冢前,相互攀談着。
“江山又易主了。其實,王爺說過只要你願意回去,那個江山還是你的。”阿善面遮着白紗,把所有的悲喜都隱藏了起來。“你當真只願意做白泠嗎?”
另一道白色的影子,打斷了阿善的話,“早在三個月以前,我就說過了,這裡不再有敬仁,有的只是活得逍遙的白泠。”改作白泠的敬仁怎麼會不知道洵陽一直留着那個皇位等他回去,可對於他來說,皇位不重要,那個皇位該給適合他的人,所以,秘密的傳書於京城,將整片江山拱手送人了。
“是,是我還在潛意識裡認爲你是那個一笑便會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的男孩。”阿善想起敬仁的可愛模樣,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白泠,三個月的時間裡他也變了。
“小虎牙?還在啊。”說着,白泠向阿善展出一道標準的“敬仁牌”笑容,臉頰上是深深的能醉倒人的小酒窩,配合着兩顆小虎牙,令人把所有愁雲都通通驅散。見阿善終於露出笑意,纔敢問出一個平日裡不敢問的問題,“阿善,你有沒有想過放下仇恨?”
“放下仇恨?這三個月來,我每天都能看見他痛苦呻的樣子,也是親眼看着他把自己的右臂砍了下去的,我想我已經放下仇恨了。”阿善說着,卻在問自己,這樣真的就代表放下仇恨了嗎?想起三個月以前,在王府裡卜天本想殺了自己,不料腹痛發作,在地上又滾又爬,想想那時看着卜天的痛苦不堪的樣子,真的有報仇的快gan,但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快樂。
“你真的放下了嗎?我覺得沒有。”
“那怎樣纔是放下?像我姐姐一樣,把所有都忘掉了纔是真正的放下嗎?”提到洛雪,阿善不jin又顯出感傷,她買通了京城中最好的掘墓人,用了三天時間,不動聲se的把已經甦醒的洛雪從墳冢裡救了出來,卻叫洛雪遺忘了所有的事情,包括洵陽,也包括她自己。
三個月裡阿善總是這樣會莫名的想起洛雪,偶爾還會發出無奈的嘆息聲。白泠知道阿善是痛苦的,當她下決心要洛雪遺忘掉所有事的時候,肯定掙扎過。“阿善,其實如果洛雪還記得所有,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未必是壞事,但絕對不是好事。我姐姐活的太過痛苦了,叫她忘掉所有,說不定她就會變回原來的那個她。”阿善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微微一笑,笑得好似隨風而舞的蒲公英,看不出太多自己的情感。“如果,人生一個圓,在走了一遭之後,還能回去,該多好。”
“其實,只要你願意,你還可以回去的。”白泠停頓了片刻,“真的,你可以回去的,變回原來那個無憂無慮的阿善,去找尋自己的幸福。”
遠處傳過一陣馬蹄聲,踢踢踏踏的顯然非趕路人的節奏。
阿善望了一眼,愴然的轉身,“他又來了,我們該走了。”
“都三個月了,你難道還想這樣躲下去嗎?我能看得出石然是真心喜歡你的。”望着眼前這對苦命鴛鴦,白泠還是希望他們走到一起,即使有一個人是他的摯愛。
“那又如何?他能接受一個面容被毀的我嗎?我還沒有勇氣叫他去面對比鬼還要可怕的我。”時間封沉了阿善所有的淚,現在的她已學會把淚水埋進肚子,真正的懂得了悲傷是自己的,不該帶給別人。“白泠,你若是不走,我就先走了。”
白泠沒有攔阿善,只是佇立在原地,等待石然策馬過來。
走進的石然,翻馬而下,埋藏在心中三個月的猜測得到了證實,“皇……”
“我不姓黃,我姓白,單名一個泠。”白泠自我介紹着。
“白泠?那在你身邊的那個人是不是阿善?”說着,石然的心翻起不小的波瀾,激動得怦怦直跳
白泠微微點首,“是,沒錯。”
“那我去找她,這一次,我不會再叫她從我眼前跑掉了。”石然向着阿善走遠的方向追着,卻被白泠攔下。
“你這樣貿然去找她,會把她嚇跑的。”白泠繼續說,“你就沒有想過,她爲什麼躲着你嗎?如果,今日的阿善與往日的不一樣了,你會不會嫌棄她?”
“什麼意思?我要的是她的人,愛的也是她的人,就算是她不一樣了,但我還是不會改變的。”石然信誓旦旦的說着,阿善在他心中生了根,就算不一樣了又有何妨?
“如果,她面容被毀了呢?一個女人無論嘴上說,她如何的不在乎容貌,可當真就能不在乎嗎?這三個月來,她之所以不見你,是爲了想要留給你一個美好的回憶。”
“毀容了?那又怎樣?我愛的是她的人,容貌只不過是一件皮囊。”石然說着真心話,“難道說是外表阻礙了我們的相聚嗎?”
“差不多吧,阿善是那樣想的。”
“帶我去見她,可以嗎?我想要見她,想要親口告訴她,我不在乎的。我只要她,無論是一個什麼樣子的她。”石然拽住白泠的衣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那好,你跟我走。”白泠爲石然帶路,朝着阿善寄居的小屋前行着,把石然帶到了阿善的面前,“阿善,你該面對,不是逃避。”
“白泠……”阿善有些膽怯的想要叫住離開的白泠,但白泠仿若沒有聽見一般的走遠了。
“阿善……”石然艱難的吐出這個久違的名諱,太過激動的他幾乎忘記了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
阿善轉過身子,背對着石然,冷冰冰的道,“你不該來,你該走。快走。”
“不,我不走。三個月前當我在桃花冢看到你時,就不想走了,三個月來,我每天都會來這裡,就是希望能和你見上一面,現在,好不容易見到了,你說,我可能走嗎?”石然跑到阿善面前,“白泠說你被毀容了,我想告訴你,容貌不會阻礙我們的根源,我愛的是你的人,愛的是你的所有,我不在乎你被毀容了,真的。我只想牽着你的手,走到生命的盡頭。”
樸實且真切的話溫暖了阿善孤獨寒冷的心,濃郁的睫毛在打顫,幽幽的問,“你真的不在乎?”
“我不在乎,真的。你的臉絲毫不能影響你的美。”
“那是因爲你沒有看到它被毀成什麼樣子。”
“看到也不會改變。我對你的愛,不會受它影響的。”石然堅定的說。“我想帶你走,帶你去天涯海角,永遠也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手放於耳際,阿善懷揣着希冀道:“希望你不會被我的樣子嚇到。”說着,yu摘去臉上的面紗。
“等一下,還是不要摘了。”石然慌忙阻攔。阿善,那是你心頭的傷,我不能再你傷口上撒鹽。
只一瞬間所有幻象的美好都破碎了,只一瞬間zhi熱的淚就掉了下來。阿善踉蹌的向後退了兩步,“你不能接受一個殘缺的我?果然!你走吧,我以後都不會再去見你了。”說罷,捂住滿臉的傷跑進了屋子。
……
夜把沉寂穿在身上,繁星點綴的天幕,像是一片灑落的棋局,棋子很多,卻看不到cao縱的人。
白泠與石然靠着石頭席地而坐,手持着酒罈,一邊飲酒一邊聊天。
“你口口聲聲說愛她,爲何不肯叫她摘下面紗?”藉着酒勁,白泠失常的幾乎是在吼。
“你說過,她在乎她的容貌。可是我不在乎,但是我害怕,她把自己認爲醜陋的東西展現給我時,她會心痛。我知道那等同於在她傷口上撒鹽。”石然猛的灌了一口酒,“我怎麼捨得傷害她呢?”
“可你那樣做,的確是在傷害她!”說着白泠站起身子,把石然從地上拎了起來,揮手就是一拳,“她把整顆心都放在了你身上,而你呢?你對她做過什麼?在豫王府時,你總是惹她哭泣,當她毀容了,願意試着在你面前摘下面紗時,你卻拒絕她。你是愛嗎?”
抹去嘴角的腥澀,石然笑了,“是,我是傷害過她,所以不想再惹她哭泣了,如果她真的摘下面紗,我知道她肯定會忍不住要哭的。”
“這是理由嗎?是藉口!”
“容貌是阻隔嗎?如果是,好,我也毀去自己的臉。”石然彎xia身子,抓起一塊棱角分明的石頭,舉到自己的臉側,“如果毀容了,可以消除我們之間的阻礙,我願意毀去它。”
躲在屋子中的阿善見到石然堅決的模樣,忍不住鑽了出來,大吼道:“夠了,就算你毀了它,我也不會再跟你走,告訴你,以後你去你的天涯,我去我的海角,一個朝南,一個朝北,一生一世永不相見。”吼着,堅強在瞬間瓦解,然後流出了淚,“我希望明天,當我再睜開眼時,不會再看見你。”說着,狠狠的關上了窗,把自己關在了悲痛之中。
白泠惋惜的搖了搖頭,輕輕的拍了下石然的肩膀,“看樣子,她已下定決心了。嘴角還痛嗎?”
“謝謝你。”這是石然與白泠在夜裡說出的最後一句話,說罷,就是刻意買醉般的暢飲。
醉了一夜,醒來時,天已亮。
白泠苦口婆心的勸走了石然,才叩響了阿善的房門。“阿善,石然走了。”
走了?是一陣落寞,也是一陣空蕩,阿善緩緩的打開了門,“走了最好,真好。昨晚你們的戲演的真好。”
“戲演得好,但還是被你識穿了,不過,當時他真的要毀容,可惜被你制止了。我能感覺到他是愛你的,而你能不能感覺到呢?”白泠忍着心痛說着,這樣勸慰的說辭,說得無比困難,要成全的是他人的幸福,要送走的是自己的唯一。
“那又如何?”阿善有些動搖了,“他以爲毀去自己的臉,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嗎?”
“你走不出的只是自己的心結而已,你與石然相處的時間比我多,也比我更瞭解他。試問,如果他真的是以貌取人的膚淺之人,你還會死心塌地的愛了他很多年嗎?”白泠不再深說下去,“他牽走的那匹馬走不快的,要不要去追他由你自己決定。”
爲什麼總要叫我來面對很難做出決定的問題呢?阿善頹然的坐在地上,顫巍巍的去mo自己的臉,我能嗎?我能去找他嗎?
……
一騎棗紅色的馬載着頭髮散亂的男子行駛在羊腸小道間,男子蹙着眉,眉間溝壑被痛苦的傷悲填滿,“爲什麼!爲什麼我要放棄她!?不,我要回去找她。”說着,掉轉馬頭,準備折回去。
阿善坐在高高的樹上,白衣飄飄,好不容易等來了石然,卻見他把馬頭掉了回去,趕忙開口問:“你忘了很重要的東西嗎?爲何要這麼着急的折回去?”
石然擡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歡呼道:“阿善!是你嗎?”說着,跳下馬。“我真的不在乎你的容貌。”
阿善面帶笑意的飛了下來,跑到石然面前,帶着甜美笑意,仰着頭,看着他,“阿然哥哥,我知道。”說着,摘取遮在臉上的紗,一張完好的臉呈現在陽光下,“你看,其實我沒事。”
“那你爲何……”石然有喜極而泣的衝動,但還未等哭出來,就已擁住了阿善,“我不問了,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阿善,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永遠。”
給讀者的話:
善卷結局一完,結局二是悲劇,慎入。明天傳洵陽卷。
阿善卷結局二
“那你爲何……”石然有喜極而泣的衝動,但還未等哭出來,就已擁住了阿善,“我不問了,我只要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阿善,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好,永遠。”阿善倚在石然懷中,能清楚的聽見他的心跳聲,“噗通噗通”聽起來是那樣的真切。永遠?阿然哥哥你就永遠記住現在美好的感覺吧。
石然覺得頭有些暈,眼簾也沉重得漸漸垂了下來,“阿善,我好像……”未等說完,就鬆開了阿善倒在了地上。
“阿然哥哥,你想睡就睡吧,睡醒後,你在天涯,我在海角,不再相見。”阿善的臉頰上劃過一絲淚痕,一邊說一邊走到旁邊的樹灌中牽出事先備好的馬匹,費勁了好大的力氣終於把石然放在了馬背上,“阿然哥哥……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你口口聲聲說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能允許一個殘破的自己陪伴在你身邊。”說着,從頭上摘下發簪繫到了馬繮上,“這支髮簪上有山茶花的味道,只是多了幾分迷香。”
阿善,眼前的這個男子就是你愛了八年的人,你要好好的記住他的樣子。阿善默默的告訴自己要把石然記下來,永遠不要忘記。看了好半天,終於下了訣別的決心,狠狠的拍了幾下馬pi股,烈馬因爲突然受擊,在原地長嘯一聲,便向着遠處奔了出去。阿然哥哥再見了,你記住我們在一起的時光,謝謝你陪伴我的這些歲月。
……
白泠站在山崖邊,心頭滿是落寞。我把阿善送走了,我終於送走了她,我應該替他們高興,阿善從一開始就不屬於我的。
“白泠,你一個人站在這裡幹什麼呢?”阿善走了過去,習慣性的站在了印象裡爹爹最愛站的位置,這個位置是不落族裡最靠近太陽的。
白泠驚訝的看着阿善,“阿善,你不是去找石然了嗎?沒有找到?”
“找到了,又回來了。”阿善淡淡的說,語氣平靜,宛如天邊靜止不動的雲。
“回來了?爲什麼?”白泠的確很吃驚,他看到了完好的阿善,很美,就好像最初遇見時的一樣。“阿善,你的臉不是好了嗎?”
這話碰觸到了阿善心裡的痛處,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沒有,根本沒有好。”說着,她摘取臉上的半張人皮面具,一張殘破的臉毫無保留的bao露在白泠眼前了。“看見了嗎?這纔是我,是現在最爲真實的我。”
望着那張滿是橫橫豎豎傷痕的臉,白泠沒有被它嚇到,只是覺得那些傷絲毫不能影響阿善的美。“阿善,你還是那樣的漂亮,那些傷真的……”
“夠了,你不用安慰我了。這三個月來我是第一次在外面摘取所有的遮掩。你知道我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面對鏡子看着自己的臉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嗎?我很難受,真的很難受,因爲我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怕。”阿善嘆了口氣,幽怨的神情令人心疼不忍。“我的臉已經毀了……”
“可是,你醫術高明,怎麼就不可以爲自己重新塑一張臉呢?”白泠試探的問。
“沒有用的,用追日刀劃傷後,傷口就不可能癒合了,除非是拿那些蠱蟲去吸取毒素。我曾經想過就這樣一輩子醜下去,遮着面紗就沒有人知道我有一張殘破不堪的臉了。可是,上蒼偏偏叫我又遇見了阿然哥哥,我想和他在一起,八年裡無時不刻都在想,可那又怎樣呢?我的容貌……曾經我一度以爲自己不會去用姐姐的蠱來療傷,可我卻因爲想要和阿然哥哥在一起而自私的用了。那是我姐姐的血喂出來的,我就爲了自己的容貌用了。傷口是癒合了,但我始終都覺得對不起姐姐。”
“阿善,你不能這樣想,那些蠱蟲不就是你姐姐留給你的嗎,你不用反而對不起她啊。”白泠勸慰着阿善,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你姐姐一直都希望你能快樂,她當初偷偷的做這些,肯定是希望你能用上它,而不是想要你一輩子都活在自責裡。”
“她希望我快樂,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風吹起阿善額前的碎髮,不小心勾出了她感傷的淚。“曾經我以爲我一輩子都不會再哭了,我也已經三個月沒有哭了,可是,今天卻不斷的在流淚,原來我是這樣的脆弱。”輕輕的拭去眼淚,不經意的碰到了臉上凹凸不平的傷痕,“我的臉只能這樣了,毒素埋在癒合的傷口中,不能全部排出來,就一輩子都這樣了。”
“難道,你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阿善緊緊鎖住了眉,一張臉上都是她的神傷。“沒有。”死蝕親人骨,我又怎麼捨得拿親人的骨去餵它們呢?
白泠是第一次看見阿善妥協的模樣,不由得跟着她一起心痛着。他在腦海裡搜尋着辦法,曾經他爲了給皇爺爺治療頭疼翻閱了不少的醫書,看到了很多奇珍異草。“有了!阿善有辦法的!”
“別安慰我了。”
“真的有辦法,我記得我在書上看過,有一種蟲叫雪玉冰蠶,可以吸取世間的所有毒素。”白泠目光炯炯的看着阿善,“真的可以的,那種冰蠶肯定能幫你的。”
好久沒有人提到冰蠶了,阿善忽然很想笑,在笑容裡揮灑埋藏在心底的所有悲涼,“冰蠶是神物,世間只有一條,我曾經就是靠着它治病的。可惜,現在它不能再爲我治病了。”
“爲什麼?”
“冰蠶被阿然哥哥吞進了肚子裡了,除非冰蠶自己想出來,否則,世上就不會再有冰蠶出現了。”也許冥冥中就是這樣的不可思議,想不到在我快要遺忘掉這件事時,有人會在我面前提起。阿善的目光追隨着日頭,像是在找尋某種慰藉。
不遠處樹影后,一個人偷聽着他們的話,猥瑣的笑了笑,走了出去,走到崖邊,幸災樂禍的道:“嘖嘖,原來你的醫術還真高明,居然連自己的臉都醫治不好。”
“你來幹什麼?”白泠警覺的問,似乎在卜天出現的那一剎那就做好了保護阿善的準備。
阿善冷冷一笑,“是啊,我又沒說我是神醫。是不是萬蟲蝕心的感覺還不夠刻骨銘心,所以你纔會有力氣跑到這裡來?”
“萬蟲蝕心?笑話,不過是一條手臂而已,又不能影響我什麼!”卜天得意的笑着,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右臂衣袖,“我的是一條手臂,你的卻是整張臉,說起來誰更可悲呢?”
在風起的瞬間,他的聲音像是可怕的瘟疫向着四處瀰漫開來。
“阿善,別聽他胡說!卜天,你自己十惡不赦,憑什麼拿你和阿善比?!”說着,白泠就要對卜天動武,剛把拳伸出去,卻被卜天用左手攔下。
只剩下一隻左臂的卜天,因多年習武的緣故,力氣自然比白泠大,他緊緊攥住白泠的手,“怎麼?你就這麼點能耐啊?皇長孫殿下,原來您刻意爲阿善練的功夫還不到家啊。”
“少用這副嘴臉和我說話,這裡沒有什麼皇長孫!”白泠偷偷看了一眼阿善,卜天說的沒錯,他的武功都是爲了阿善而學的,只因當初阿善說他太過文弱,所以他想要去學習那些被認爲是粗蠻的招式來保護阿善。
“卜天,你放開他!”阿善在一旁怒吼着。
“好,好,好,我放開他。”卜天唯唯諾諾的鬆開白泠的手,卻狡猾的甩了下衣袖,一層黃se的渾濁的煙霧遮住了白泠的臉。煙霧消散後,白泠已癱在了地上昏了過去。
“你!”阿善氣結的瞪着卜天,“看來萬蟲蝕心還是不夠殘忍?怎麼?是不是天天吃自己的肉,力氣就變大了?”她蹲xia身子,看了看白泠的症狀,從懷中取一顆藥丸,喂到了他口中,“想不到你只會這些下三濫的招數!”
“下三濫的招數也是招數,只要能達到目的,對於我來說都一樣,反正我已經臭名遠揚了,早已不在乎了。”卜天的臉上始終掛着笑意,“我用三年制造出來的聲望都被你毀了,可我不心痛,因爲你的臉已經毀了。”
“毀了又如何?至少我報仇了。你頂多還有不過半年的時間可以得意!”
“半年?說笑呢吧?我只要找到雪玉冰蠶就能活下去。”不可否認,當卜天聽到雪玉冰蠶時,的確動了壞念頭,求生的yu望戰勝了一切,他想活,他要活,哪怕是付出昂貴的代價。
“雪玉冰蠶?恐怕你永遠找不到了!”阿善很肯定的說。
“是嗎?你們剛纔的談話被我聽到了,雪玉冰蠶就在石然的肚子中,我只要找到石然,取出冰蠶就能活。”卜天看着阿善,笑得更爲邪魅,“是不是這個道理呢?”
“你?”阿善覺得後背有些冷,他想對阿然哥哥不利?!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後又被理智取代,“是,冰蠶在阿然哥哥體內,可你覺得你能找到他嗎?你能忍着萬蟲蝕心的痛苦趕路嗎?別癡心妄想了,乖乖的享受你所剩不多的六個月的生命吧!”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卜天停了停,片刻後才繼續道,“不信,你看看你的手?”
阿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整張手都變黑了,是中毒的症狀。“這……”
趁着她恍惚之際,卜天伸出腳狠狠的踹向了她,“你發現的太晚了。”
阿善應勢向後倒去,因爲距離懸崖邊緣太近,有半個身ti都懸在了半空,還不等她掙扎,就被卜天踹下了山崖。“卜天,你好狠!”聲音隨着下墜而越來越小。
“哈哈,我就是狠,你才知道啊。”卜天看着阿善如一隻白色蝴蝶翩躚的墜了下去,放肆的笑了起來,“我看着你跌進萬丈深淵,而我馬上就去找冰蠶了!呃……”後腰處傳來一陣痛楚,接着又是一下,是被人暗算了,他轉過頭,看見了淚眼朦朧的鳶兮,“鳶兮,你的臉好了?”
“是好了,我卻看見了一個殘忍的你,你殺了洛裳,你終於殺了她了,你太叫我失望了。”說着,鳶兮又給了卜天一刀,“刀上啐過劇毒。”
“爲什麼?爲什麼你要殺我?”卜天不敢相信的問,那個愛他比愛自己還要多的女子怎麼可能忍心這樣做?他困惑着倒了下去。
“我也是不落族的族人,你殺了我全族,而我怎麼可能不會想他們呢?你口口聲聲的說是爲了我好,打着愛我的旗號去傷害洛雪與洛裳,你要我如何愛你?”鳶兮一邊說一邊哭,然後把匕首刺向了自己,“下一世,我們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你要記得做個好人……”
給讀者的話:
結局二完,要是接受不了,直接繞到結局一,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