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白色的天幕中,飛過幾只倦鳥,風起,一下子冷了起來。陽光清清淡淡的躲了起來。白雪將至。
回到府後,洛雪揣在手裡的暖手爐已漸寒涼,走回屋中,趕忙把手放到炭火盆前,又時不時的縮回手,相互摩挲後,放到嘴下呵着氣。
小喜看着洛雪,擺出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不冷不熱的遞給她一個熱乎的暖手爐,沒有言語。
接過暖手爐,看看小喜,洛雪故意沒有理會她,復又走出門去。
“哎!小姐,你幹什麼去?”小喜忍不住喊她。
“馬上就回來。”洛雪簡單的答着,說完,便徑自走到襲衣房中。
“夫人,你回來了……”對於洛雪的出現,襲衣始料未及。
洛雪摸着暖手爐,笑,壓低聲音,“襲衣,我需要你幫我辦一件事。”
“什麼事,夫人請講。”
“記得,以前和王妃一起吃過麪的攤子麼?”
襲衣略作思索,點頭,“嗯。”
“好,”洛雪走到襲衣面前,在她耳邊小聲的說了幾句話,說完,又站回原位,“我希望這件事辦得越快越好。”
襲衣的臉上浮現一絲吃驚,但沒有多問,點頭答應,就走了出去。
正值大年三十,王府內丫鬟僕役忙做一團,折騰到晚上也沒有消停下來的意思。
洛雪閒的無聊,索性坐在銅鏡前,拿着碳木筆描起眉來,一來是打發時間,二來是準備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畫完,又塗上胭脂抿了紅脣,鏡中女子就不再顯得蒼白。
“小姐,皇宮好玩麼?”小喜問道。“唱戲的人說皇宮很大很漂亮。小姐以後帶我去吧。”
“傻丫頭,皇宮豈是說去就能去的?”洛雪的臉上揚着笑,心裡卻在牴觸那樣一個富麗堂皇的地方。
“小喜想去皇宮。”
“皇宮有什麼好的?”洵陽從屋外走到她們身邊,“說不定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的!”說着在小喜面前比劃出一個刀削脖子的動作。
小喜嚇得慌忙捂住自己的脖子,“那小喜不去了。”
“洛雪,你給敬仁着了什麼道了,一進王府就吵着問我怎麼沒有看見你。”洵陽看了一眼銅鏡中映出的人影,“難道是你太過漂亮了?”
這句話把洛雪弄得臉頰紅彤彤的,她白了一眼洵陽,“你又拿我尋開心!敬仁不是應該在宮中呆着麼?”
“他嫌皇宮憋悶,就偷偷溜出來了。現在正在大廳等着呢。”
洛雪放下手中木梳,感慨道,“皇宮宮牆高不可攀,埋沒多少癡情女子?”
“才進宮一趟,你怎麼就酸起來了?”
“我們走吧。”說着,起身,拉起洵陽的手,向着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正巧和襲衣撞了一個照面。
襲衣作揖行禮,沒有多講什麼。
洛雪在心底舒了一口氣,笑如桃花,和洵陽一起來到品菊軒。
皇長孫洵敬仁正在吃桌臺上的紅豆米高,瞧見洛雪和洵陽來了,趕忙站起身子,禮貌的打招呼,“五叔叔,嬸嬸好。”
洛雪仔細端詳他,眼前之人哪裡還有春天時纏着自己的稚氣模樣!舉止談吐間,都帶有幾分陌生的帝王像,只是略顯優柔了些。
“叔叔,皇爺爺說新年過後,就要派我去監察新兵訓練情況了。”洵敬仁面露難色,“可我從小就生活在皇宮,根本沒有去過邊塞。”
洵陽露出疼惜表情,“作爲一個君王首先要了解自己的軍隊情況。你叔叔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馳騁沙場的鐵血男兒了,敬仁啊,怪就怪你皇爺爺太疼愛你了,不捨得叫你帶兵征戰。”
“我討厭那些打打殺殺的,難道就不能和平相處?”說道這時,洵敬仁的腦海裡掠過前幾日聖上命幾個太監分食一個妃子五鼓的場面。那個妃子只不過是不小心說錯了話,就被當堂破肚。幾個小太監哆哆嗦嗦的從她的胸膛裡胡亂抓起一把就往自己嘴裡塞,雖然感到噁心,但又不能吐出來,最終強撐着的嚥了下去,嘴上,手上,身上,都是鮮血粼粼的。
“帝王將相中沒有和平。”洵陽說教般的對着自己的侄子說,“到時候,如果父皇當真要你去,你不妨叫我陪同。”
聽到此話,敬仁凝重的表情一瞬間釋然,“真的麼?那就和叔叔說定了。”臉上綻放出喜悅的表情,是洛雪最初遇見的那種表情。
王府的夜空中,騰地盛開出五朵瑞雪豐年的吉慶煙花,它們華麗的出場,引得下人們駐足觀望。轉瞬即逝後,五顏六色的煙花也爭相在黑幕中當空而然,絢爛奪目。
清晨,洛雪醒來的時候,洵陽已經出去了,她走到窗戶前,打開,才發覺外面又被皚皚白雪粉飾過了。雪霽,冷風吹起,輕浮的雪花就經不起折騰,再次紛飛起來。
用過早膳後,想起昨個託襲衣打探的事還沒有着落。就把襲衣叫了過來。
“夫人。”襲衣一身素白衣裙,外面套了一件短襟棉襖。
“事情有沒有進展?”洛雪捧着暖手爐,纖細的手指被襯托的白淨纖長。
“如夫人所料的一樣。”
洛雪懸着的心,落地了,又擔心起來,問:“她的身體怎麼樣?”
“好像不是很好……”
“看來這個病根是落下了”洛雪垂下眼簾,掩飾着傷感。
襲衣沒有說話,靜靜等候洛雪的進一步安排。
“襲衣,你去王府的年貨裡挑些滋補的藥材,給他們送去。但是不要叫他們察覺。”
襲衣領命,走了出去。回來時,未時已過。
“都辦妥了?可有叫他們看見?”洛雪急切的問。
襲衣回答道:“辦妥了。我把東西放到他們屋中,沒有叫他們察覺。”
“好,姐姐是個要強的人,斷然不會接受我們的好意。”
“夫人,有件事……”
洛雪領會到襲衣有話要說,“但說無妨。”
“我剛剛在王妃現住的地方看見冬雲了。”
洛雪沒有過多的驚訝,淺淺的笑了,“冬雲這丫頭果然是猜到了,也不枉費他們主僕情深一場,只是姐姐一個人帶着孩子,雖有落腳的地方,可能否住得習慣?”
襲衣不明白汀凝爲何要放着好端端的王妃不當,非要住在城東郊外的小村莊裡。可在王府多年,早就養成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的習慣了。
“看來冬雲是留不住了,襲衣幫我把她的賣身契取來,待冬雲回來,就叫她過來。”說完,洛雪揚了揚手,示意襲衣退下。
晚上,冬雲進屋,畢恭畢敬的行了對着洛雪作揖。“夫人,你找我?”
“冬雲,你多大了?”
“回夫人,冬雲今年二十一了。”
“是時候該找戶好人家了。”
聽聞此話,冬雲惶恐的跪了下來。“夫人,您是要趕冬雲走?冬雲做錯了什麼?”
洛雪扶起冬雲,笑道:“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是你家中還有一個姐姐,剛剛生過孩子,身子虛得很,就算你不嫁人,也要去照顧她啊。”每一句話深藏玄機,洛雪篤信冬雲能聽出來。
“姐姐?”冬雲疑惑着,稍後又如夢初醒般的連連點頭,“我代姐姐謝過夫人了。”
洛雪從袖囊中掏出冬雲的賣身契,放到桌子上,“現在你自由了。一會兒去管家那領一百兩紋銀,我也沒有什麼好送你的,你就自行去那些閒置的年貨裡隨便拿些什麼吧。以後有什麼難處,大可來王府找我。”
冬雲又跪到地上,磕了幾個響頭,“謝謝夫人。”
(今天還會放幾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