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救她?叫誰救誰?”石然不懂。
阿良把頭轉到了門口,刀疤男已走了進來,坐到了牀邊,抓起阿善的手,號脈。臉上並無太多擔憂,“阿良留下,其他人都離開。”
這個人是誰啊?石然是最後一個走出去的,他背起手,在院子裡踱來踱去的,一刻也不得消停。
院子裡也不安靜。
羅剎女人看着自己丈夫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又回來了,抑制不住激動,眼淚汪汪的看着高浩鄰,“你個死鬼,剛纔嚇死我了。”
“臭婆娘,你哭什麼啊?”高浩鄰不知自己妻子曾爲自己緊張過、哭過,一副張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模樣。
“這次,多虧了嫣兒,以後嫣兒就是我的閨女了。”羅剎女人拉過嫣兒,露出慈愛的一面。
高浩鄰拍了拍自己臉頰,以爲做夢,“你這婆娘是不是想紅杏出牆啊?嫣兒是你閨女,那我是什麼?我弟弟又是什麼?”
“這……”羅剎女人啞然。
“你們能不能離開這裡,到藥鋪去恩愛去啊?這裡需要的是安靜!”石然不耐煩的大聲呵斥道。
“哥哥,嫂嫂咱們還是到藥鋪裡去吧,阿善姑娘是爲了你們才病倒的。”說着,高浩鄴牽着嫣兒,帶頭走出了後院。
終於,安靜了。
我怎麼這麼笨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阿善只要了我一個人的血!恐怕那時候,她就已經覺得不舒服了,我怎麼會沒有想到呢?我怎麼這麼不開竅呢?石然從這頭走到了那頭,又從那頭走回了這頭。
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我是不會原諒你的……阿善,你一定很生我的氣吧?假如不是我把冰蠶吞入體內,現在你就不會病倒了對不對?石然仰面想要大聲吼出來,但終究沒有發出聲音,無聲的吶喊,無聲的自責。石然,你真是一個混蛋,徹頭徹尾的大混蛋,明明知道阿善是個病人,卻只顧着沒有來由的跟她生氣,完全沒有注意過她是不是反常,身體有沒有不舒服!你只想到了你自己,你是一個自私鬼!
上天,求你救救阿善吧,不是說冰蠶可以抑制毒發嗎?爲何阿善喝過我的血以後,會沒有了呼吸,身體寒冷如冰?天啊,誰來救救阿善啊?那個絡腮鬍子的刀疤男當真能救阿善嗎?
石然斂起悲傷,偷偷的用手在窗戶上戳了一個窟窿,用懷疑的眼神張望着。絡腮鬍子好像也是一個醫者,他動作熟練的在阿善的手臂上紮了幾針。
他到底是誰啊?難道是懂行的內行人?他今天來這裡的目的是爲了拆阿善的臺?種種疑問慢慢浮了出來。
“別看了,要看就進來看,再偷偷摸摸的,小心我給你的眼睛扎一針。”絡腮鬍子心平氣和的說。
已被發現,石然只好訕訕的走了進去,他看見阿良靜靜的站在原地,並沒有給那刀疤男打下手,想必是怕妨礙他醫治吧。
刀疤男站起身子,“已經好了,幸虧只是昏迷了,要是再晚半個時辰,恐怕是大羅神仙來了,都救不了了。”
阿良雙手忐忑的交纏在一起,沒有發出聲響。
“什麼昏迷啊?你確定阿善沒有事情了嗎?”石然擔心着阿善,也在懷疑着刀疤男的醫術。“她剛剛可是沒有了呼吸啊!”
“那是假死。”刀疤男一帶而過的解釋完,有些生氣,“這次爲何會發作的如此厲害?險些要去了她的性命!”
阿良低下頭,吃力的解釋,“恐怕是最近太累的緣故。”語調裡有不易察覺的委屈。
“也怪我欠缺考慮了。”刀疤男走到石然身邊,對着他笑了起來,就連他臉上的那道疤也笑了起來,“我們,又見面了。”
“我們?又見面了?”石然被刀疤男的表情嚇住了,“我們認識嗎?我什麼時候認識過你這醜八怪?喂,你好端端的出現在醫館幹什麼啊?想拆阿善的臺嗎?告訴你,我第一個不同意!不是說想切磋切磋嗎?好呀,我們切磋一下。”
刀疤男摸着鬍子,“此話當真?你能挨我幾下?”
“笑話,你還未必能碰的着我呢!”石然心虛的放出大話。“不過,我們真的有見過嗎?”
刀疤男冷笑一聲,扯去臉上的鬍子,又緩緩揭去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張完好的面容,笑得更爲詭異了,“這下,你該認得了吧?”
“啊!”石然張大了嘴巴,“是你?”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和自己擁有同樣面容的人,近距離的又仔細的看了下,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就是你,是你冒出我,對嫣兒下毒,險些害死了她,你到底是誰?”
“我是你啊,只不過是另外一個你,一個不爲人知的你。”
“少從這裡唬我!快說你是誰?”說着,石然揪住這個最張揚的冒充者的衣襟,“說不說?小心我的拳頭可是不長眼的!”
“石然,你放開他!”阿良上來制止,好不容易纔鬆開了石然的手。
冒充者用手彈了彈被石然揪過的地方,走到牀邊,對着阿善笑了起來。
“喂!你到底是誰?少打阿善的主意!別跟我逃避,快說,你究竟是誰,有何目的?”石然繞到他的面前,才注意到阿善已經睜開了眼睛,立即換了一副神情,“阿善,你醒了?我纔是石然啊。”
阿善看了看真正的石然,又看了看牀邊正在對自己笑的假石然,沒有說話,目光卻停留在了假石然身上。
石然很是氣惱,“我纔是啊,你別看他啊,我纔是石然啊,我是石頭,是那個掉進茅坑裡都沒有人稀罕的臭石頭!”手也止不住的比劃起來,活像一個猴子。
阿善坐起身子,只看假石然,雙眼中閃着淚花,“謝謝你,師父。”
“謝他做什麼啊?他是冒充者,是對嫣兒下毒的人啊,是惹上風流債,叫我替他背黑鍋的傢伙,幹什麼要謝他啊!等一下,師父?”石然停止吵鬧,用更爲迷惑的眼神看着眼前這個冒充者。阿善居然叫這個人爲師父?阿善的師父不是水京良嗎?“阿善,你沒有病糊塗吧?你可能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我已經清醒過來了,這次多虧了師父救我。”阿善看了看石然,“臭石頭,就知道你是茅坑裡的臭石頭上不了檯面。你和我師父也算是舊相識了,怎麼可以說不認識我師父呢?”
“舊相識?胡說!我就認識你的一個師父,他叫水京良,但是已經死了。”石然道。
冒充者走到石然身邊,擡起手照着石然腦袋狠狠的敲了下去,“臭小子,才半年不見,你就開始咒我死了!我水京良活的好好的,怎麼會死呢?”聲音已恢復成水京良的了。
“好疼!好端端的你幹嘛裝死啊?幹什麼又要冒充我啊?”石然已經相信面前之人就是水京良,他的腦袋只有水京良一個人纔敢這麼狠的敲。“還有你,阿善!還有你,阿良,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冒充我的人是水京良了啊?”
“臭小子,叫我水醫師,好歹我也是你的前輩!”說着,水京良又給了石然一拳。
阿善忍不住笑出聲來,原來小石頭這麼怕師父的啊,真好玩。笑了好半天,終於開口,“其實,也不是早就知道了。墨蓮的出現,叫我想到了兩點,就是我說過的那些。要麼是墨蓮神智有問題,要麼是有人冒充你。當時我覺得墨蓮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所以第二個可能性大一些,但是你是剛到京城的,會跟誰結仇啊?於是,我就往前想了想,想到了半年以前,那時,你還沒有離開京城,是和師父住在一起的。我和阿良都覺得那個冒充你的人要麼是你的仇人,要麼是我師父。”
“胡說!我怎麼會有仇人啊?”石然拍了拍胸脯,“我這麼一個好人,怎麼會有仇人啊!”
“後來,嫣兒跑過來把信交給了我,又說是你叫她送信來的,我覺得蹊蹺,打開了信,看見了師父的字跡,終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阿善眨了眨眼睛,“我就依照師父的意思,住進了醫館。”
“什麼啊?什麼意思啊?你師父哪有說什麼啊?”石然坐了下來。“還有,那信裡的兩樣東西是什麼意思啊?”
“信中之物,就是師父要轉達的意思。一件手掌大小的衣服,是告訴我,醫。就是要醫治別人,嫣兒中毒是師父刻意安排的,他是想叫我醫她。”
石然勉強相信了衣服的解釋,“那一個‘豕’字又代表什麼意思啊?”
“你笨死了,豕是什麼?!”阿善反問。
石然衝着阿善一個鬼臉,“豕是豬的意思啊。”
“這就對了,豬就是住。師父是叫我住下。”
“什麼啊?京城這麼大,叫你住哪裡啊?住大街啊?”
“你忽略了一件事情,寫着豕字的紙是從衣服裡掉出來的,師父的意思很明確,他是叫我住在醫館裡。起先,我不能確定救嫣兒和住醫館有什麼聯繫,可是,一切都太巧了,你把嫣兒帶去的藥鋪剛好是嫣兒的家,所以我明白了,就住了下來。”
“好端端的爲什麼叫你住在醫館啊?”石然又問。
阿善看了下水京良,敬佩的說:“大概師父是看見嫣兒可憐,這麼小的孩子,只吃菜葉度日,心有不忍,纔會叫我去幫助嫣兒的。”
這下,一切來京城發生的一切都有了答案。當然除了水京良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