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半個時辰後,夙素又一次停下了腳步,心裡既急躁又無力,卻還是不得不說出這個殘酷的事實,“我們迷路了。”
“你怎麼知道迷路了?”桑冷雖然走在最後,卻一直都關注着厲陽所走的方向,他確實是往來時的方向走,應該不至於迷路,而且周圍入目之處全是林澤,就算真的迷路了,她又是怎麼知道的?
夙素嘆了口氣,回道:“你們仔細聽,有水聲,我們來的時候,一路上並沒有水聲。”
衆人聞言,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水流的聲音,只是水聲實在太小了,夜越來越深,風聲,樹葉摩挲聲,各種動物的叫聲爬行聲交織在一起,若不是這般凝神靜氣地去聽,根本聽不到那微弱的水流聲。就像桑暖,即使仔細聽,也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桑冷和葉冽看向夙素的眼神也變得複雜,他們自認武功不差耳力不低,想不到竟不如個小小少年!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夙素之所以能聽到這些,並非她耳力比他們好多少,而是習慣了。從小到大,她跟着母親一起練兵,看不見聽不到聞不着的情況,都經歷過,一直被教育,在遇到危機的時候,五感都要運用起來,某一項缺失了,其他的幾項反而會變得更敏銳,就像現在,眼睛看不到,就要靠耳朵,靠鼻子,靠感知來辨別,所以夙素一路走來,都把五感放到最大,自然沒有錯過那細細的水聲。
除了桑暖,其他幾人的神色都有變,確定他們都聽到了水聲,夙素才繼續說道:“現在周圍太黑了,我們再走下去要不就是越走越遠,要不就是在原地打轉,不如先往有水的地方走,這裡是海島,水只有可能是從海邊流入的,順着水流走,應該能走到海灘,只要出了這片林子,要回去就容易了。”
葉冽揹着易滸走了這麼久,雖然還能堅持,氣息卻已經不穩了,深吸一口氣,說道:“既然有了方向,那快走吧。”
有了水聲的指引,這次厲陽沒有讓大家失望,所走的方向應該是正確的,因爲耳邊的水流聲已經越來越響,就連桑暖也聽到了。衆人加快腳步,正在這時,葉冽腳下一頓,忽然說道:“停一下。”
“怎麼了?”夙素以爲他是太累了,實在支持不住,便伸手上前幫他扶住背上的易滸,將人慢慢地放下來。
將易滸放倒,葉冽長出了一口氣,臉色依舊凝重,看着地上面無血色的人,低聲說道:“他好像……”他一直揹着易滸,一開始還沒注意,慢慢地他就發現背上的人身體越來越冷,緊貼着自己背後的胸口,完全感覺不到起伏,所以他不得不將他放下來看個究竟。
夙素一驚,立刻伸出手,撫上易滸的頸脖,脈息全無。
“死了。”夙素很沮喪,好不容易在這密林裡找到易滸,而且還是活的,誰知不但沒問出兇手是誰,還只能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死。
桑冷的臉色同樣不好,易滸死了,而且還是在他們身邊死的,那個人絕對不會放過他們,尤其是桑暖。
桑暖低嘆一聲,“即使是屍體,也要把他帶回去,不然……”她沒繼續說下去,意思卻已經說盡了。
“走吧。”最後還是葉冽先站了起來,雖然比之前更加吃力,他還是將人背了起來,說道:“水聲越來越響,應該快到了。”
人都死了,說什麼也沒用,幾人也不再說話,跟在厲陽身後,朝着水聲漸響處走去。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幾人都感覺到,腳下的泥土越來越溼潤,越來越泥濘,桑暖舉高手裡的火把,大聲說道:“是個山洞。”
衆人走近,確實看到了一個山洞,洞口不大,有水從裡面流出來,但是並不多,那嘩嘩的水聲,應該是溶洞的回聲將它放大了。
桑暖用手捧起水花,聞了聞,海水特有的鹹溼味道涌來,桑暖很是高興,“礁石海灘上,天然的溶洞很多,很有可能是夜間漲潮,海水回灌進來,我們順着這個山洞走,或許真的能出去。”
那黑乎乎的洞口,在夜色下,就像一張巨獸張着血盆大口,等着獵物自己送死,夙素搖頭,顯然沒有桑暖樂觀,“山洞裡面,會遇到什麼危險,都是未知的,海水有沒有把山洞灌滿,山洞裡面有多少岔路我們一無所知。火把快熄了,我們走了這麼久,也很疲累,現在貿然進去實在冒險,還是先在山洞口休息,等天亮了再說吧。”
“小樹說得有理,我聽小樹的。”之前幾人聽了夙素的話,都沉默了,墨淵的聲音忽然響起,甚至有些突兀。
夙素驚訝地看向墨淵,他也回頭看她,兩人的目光就這樣撞上,夙素立刻別開視線。
桑冷看到桑暖握着樹幹的手指都有些發白了,當即說道:“還是在洞口休息一晚吧。”若是沒有這根樹枝支撐着,她只怕早就走不動了吧。
葉冽也將易滸放下,坐在一塊石頭上喘氣。既然大家都沒意見,於是一羣人決定,今晚就在洞口過一夜。
夙素剛纔猛地別過頭,卻又覺得自己這麼做,實在莫名其妙,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指尖碰到冰冷的面具,心中那股怪異的感覺才慢慢沉寂下來,輕咳一聲,夙素拿過桑暖手裡的火把,說道:“我去撿些幹樹皮生火。”
夙素快步走入密林之中,剛鬆了一口氣,就感覺到背後有人,回頭看去,竟是墨淵跟在她身後,夙素皺眉,“你的腳不是崴傷了嘛,跟着我走來走去幹什麼?”
墨淵慢慢走向她,淡淡地回道:“怕你迷路。”
看他一步步走來,除了走得慢一些,並沒有什麼異樣,夙素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說謊,總不能脫了他的鞋子檢查吧!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夙素連忙說道:“火把又沒有完全熄滅,還有水聲指引,我也不走很遠,不會迷路的。”
“那倒未必。”火光下,他黑眸微眯,如千年寂靜的寒潭盪出絲絲漣漪,細看之前,又彷彿只是錯覺,夙素腦子裡忽然閃過什麼,倏地睜大眼,盯着墨淵,急道:“你故意的?!”
墨淵難得的微微挑眉,冷寂的黑眸看着夙素,聲音竟還帶着幾分笑意,回道:“故意什麼?”
“是你故意把我們引到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