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辰擡眼看去,不禁蹙眉,將軍府前,兩名高壯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見她出來,立刻迎了上來。?這兩人不是曉劍山莊的人,他們應該跟在靳衍痕身邊纔對,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是,靳衍痕出事了?
兩人剛走到樓辰面前,還沒開口,樓辰便問道:“出什麼事了?”
這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樓辰一向不喜多話,冷淡漠然。但現在,樓辰話語間,顯然透着少見的急切,兩人愣了一下,回道:“公子已經安頓好了,派我們二人來接您和方公子過去。”
只是這樣嗎?樓辰隱隱覺得這個“安頓”的地方,或許不一般,因此也沒在予弦面前問出來,只是點了點頭,回頭對予弦說道:“不用再送,我們先走了。”
誰知予弦卻不打算就此陌路,低聲問道:“你不告訴我你們住哪,我若有事想請你幫忙,要去哪找你呢?”
以澹臺家在京都的勢力,無論她住在哪裡,予弦想知道,隨時都能知道,而他這樣問出來,是打算以後名正言順的去找她嗎?樓辰微微皺了皺眉,但最後還是點頭了。
男子看到樓辰點頭後,才低聲說道:“公子現在在傅老丞相府上。”
此話一出,三個人都驚得僵在原地。
傅老丞相府?!
樓辰和方如輝聽到靳衍痕選擇去丞相府確實很驚訝,轉念一想,那裡的確比客棧安全,便平靜了下來。予弦卻是完全不明所以,靳衍痕爲什麼去丞相府,還打算住在那,而外公居然……同意了?!
予弦黑眸微眯,壓下心中的疑惑,冷靜地說道:“我也好久沒見外公了,正好去拜訪一下。一起吧。”
予弦說完便率先上了馬,樓辰和方如輝對看一眼,也只能上馬,跟了上去,畢竟人家去看望自己外公,他們這些外人能說什麼。
傅老丞相府在城北,府邸所在的地方有些偏,很清靜。丞相府的大門建得並不奢華,青磚紅瓦,烏木門楣,莊重又古樸。
幾人剛剛下馬,小廝們已經利落地上前把馬牽走了,予弦帶着幾人往裡走,守衛的人看清是予弦,也沒攔着。
過了第一道大門,一名頭髮花白,微微駝背的老人迎了上來,笑着見禮道:“予弦公子,兩位貴客。”
予弦連忙上去,卸了老人的禮數,笑道:“吳叔,外公最近還好嗎?”予弦對老人很是尊敬,一看便知,這位應該是傅相身邊的人。
吳叔哈哈笑了起來,回道:“老爺好着呢,看到您來了,只怕更高興了。老爺在前廳會客,老奴帶幾位過去。”
說着便領着三人穿過第二道門,進了一間小廳。
剛剛進門,樓辰便聞到一股清幽的茶香,擡眼看去,發現這廳堂並不大,一名老人坐在主位上,他穿着褐色衣袍,髮絲銀白,雙目清明,精神很好。他的左下首坐着靳衍痕,右下首坐着靳茹和曲凝雙,幾人像是在喝茶聊天,老者還不時發出幾聲響亮的笑聲。
老者看到予弦,放下茶杯,問道:“予弦來啦,夜冽怎麼樣了?”
予弦在老者面前站定,站姿筆直,回道:“外公別擔心,父親明日就帶他去求醫,普善先生醫術高明,必定能救下夜冽。”
老者點點頭,“那就好。”
老者微微擡頭,看向站在予弦後面的樓辰和方如輝,笑道:“兩位是痕小子的朋友吧,這一路上要多謝你們陪伴保護他。”
老者的態度,很是親和,若不說這位是聞名六國的傅相,怕是會讓人誤會成鄰家老爺爺。
方如輝恭敬地回禮:“傅相客氣了,不敢當。”
傅相擺擺手,笑道:“不必多禮,坐吧,也嚐嚐我珍藏的烏井茶。”
樓辰之前也同方如輝一起上前見禮,但沒有多說話,正準備走到最靠門邊的位置坐下時,傅相卻忽然對着她問道:“小姑娘姓樓?”
樓辰腳步一頓,回過身面對着傅相,淡淡地回道:“對,樓辰。”
樓辰冷眸沒有躲閃,與傅相眸光相對,兩人都微微眯了眼眸,傅相點了點頭,和藹地笑道:“好名字,好相貌。”
樓辰回以一笑,“您過獎了。”
傅相笑着讓老人在自己身邊又加了一個座位,讓樓辰坐在自己身邊。
樓辰看了靳衍痕一眼,只見他一臉愜意地喝着茶,還對她眨了眨眼睛。
“予弦,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你小姨,傅茹。”老者像是纔想起來似的,指着靳茹向予弦介紹。
靳茹還沒回過神來似的,點了點頭。
予弦也沒心情看她的反應,他記得靳衍痕叫這女子姑姑?難道靳衍痕是……舅舅的孩子?也不對,就算是舅舅的孩子,也不應該姓靳。
不等予弦想明白,傅相便爲他解惑了,又指了指靳衍痕,嘆了一口氣,說道:“這是你姨母的兒子,靳衍痕。當年你母親和姨母同年出嫁,卻是你母親先有孕,所以你比痕小子還大了一歲,他倒要叫你一聲表哥了。”
予弦額頭髮緊,這突來的消息讓他有些懵。他知道自己有個姨母,記憶中很小的時候還見過她,後來聽說姨母一家出了事,這件事是外公的忌諱,沒人敢提。久而久之,便沒有人再記得了。但是……靳衍痕居然……是姨母的孩子?這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相較之下,靳衍痕適應良好,臉上還能帶着笑意,上前躬身行了禮,“表哥。”
“咳咳!”這聲表哥叫出來,樓辰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方如輝艱難地嚥下了口中的茶,連忙放下茶杯,不敢再喝。曲凝雙就沒這麼好定力,一口茶梗着喉間,不住的咳嗽,一下子臉都漲紅了。方如輝搖了搖頭,輕輕拍着她的背,給她順氣。
曲凝雙這一打岔,予弦終於回過神來,即使心中還有無數疑問,也沒有在此刻問出來,微微拱手,算是回了禮。但是那句“表弟”,他暫時還叫不出口。
傅相就像沒看到這場小小的混亂似的,笑得一臉欣慰,“好好,都見過面了。予弦,快過年了,你也不用回軍中。這些年痕小子一直流落在外,第一次來京都,有空的時候,陪他到處走走,多照顧照顧他。”
靳衍痕鳳眸微挑,笑道:“有勞表哥了。”
予弦微微頷首,禮貌卻也冷淡道:“無礙。”
兩人間的互動,實在算不上熱絡,勉強維持着兄友弟恭的狀態,傅相一副很滿意的樣子,看着兩個外孫彆扭的寒暄着。
吳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聲提醒道:“老爺,時辰不早了,是不是可以用膳了?”
傅相點點頭,笑道:“人都齊了,那就擺宴琉璃閣吧,那裡雪景正好。”
“是。”
吳叔扶着傅相走在前面,幾人跟着往外走去。
樓辰走到靳衍痕身側,低聲叫道:“靳衍痕。”
“嗯?”靳衍痕也緩下步子,體貼的微微彎腰,側過頭聽她說話。
這個姿勢,頗有些曖昧,樓辰頓了一下,轉念一想,她和靳衍痕說的話,也不想讓人聽見,便也不再多想。樓辰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你們怎麼會來傅家?”
耳蝸劃過暖風,癢癢地,靳衍痕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耳朵也倏地熱了起來。靳衍痕輕咳一聲,怕樓辰看出異狀,微微直了直腰,回道:“這你可就冤枉我了,不是我想來。剛進城,傅相的人就等着我們了,口口聲聲說外公非常思念我,他們奉命來接我回家。恭敬不如從命,我也只能來拜見外公咯。”
“外公”二字,靳衍痕咬字頗重,樓辰不禁嘆了口氣,她想到的,靳衍痕肯定也想到了,什麼流落在外,根本就是被放逐了吧。曲大人駐守洛水鎮,肯定是傅相安排的,靳衍痕和靳茹的情況,傅相必然瞭如指掌。十八年來都沒有管過他們,這一到京都,就忽然非常思念了?
樓辰輕笑,因爲父親的關係,她對狐狸性情的人,有着天生的敏銳。這位古稀之年的傅相,絕對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這般慈愛溫和。
看到樓辰笑了,靳衍痕也低笑一聲,說道:“有人比我心急呢。”
樓辰無話可說,確實心急,而且急的肯定不止傅相,不然怎麼會逼得隱忍了十幾年的老人都沉不住氣,靳衍痕才進京,便立刻把人帶回府裡。
樓辰和靳衍痕一邊說話一邊走,不一會就落在了最後。前面有人也慢下了腳步,靳衍痕眸光一閃,伸手輕攬着樓辰的腰,聲音不再刻意壓低,卻也不高,話語間帶着淡淡的寵溺,“趕了這麼多天的路,辰兒肯定餓壞了吧。走,先吃飯去,雪天路滑,你走慢些。”
燎越的冬天太冷了,樓辰身上還披着那件白披風。靳衍痕只是虛扶着她的腰,隔着厚重的披風,樓辰其實基本上感覺不到靳衍痕的動作,她的心思又都還在之前討論的事情上,也就沒有注意靳衍痕離得她那麼近了。
因此,落在予弦眼中的場景,便是靳衍痕的手輕扶着樓辰的腰,小聲囑咐着她小心腳下,樓辰也安靜地任由他攬着,與他並肩而行。
予弦黑眸一暗,轉頭不再看向身後,腳步加快了幾分,趕上了前面的傅相。
靳衍痕擡眸看了一眼那道英挺的背影,勾脣一笑,表哥?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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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你吃了幾個糉子?是和表哥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