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衍痕抓着自己半截衣襬,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辰兒,你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樓辰也是一愣,她剛纔只是一時惱火,想要教訓一下這痞子,沒想到他忽然往後退,結果……
這洛水鎮的衙門是怎麼回事,官差的衣服也太不結實了,她就“輕輕”一扯而已,居然就撕裂了。
樓辰在心裡埋怨着,臉上仍是冷冰冰的模樣,捏着那塊布料的力道也不自覺的大了些,雨水居然浸溼了她的手。這時樓辰才注意到,手中的布料溼得都不用擰,水就一滴滴往下流,樓辰看向靳衍痕,之前太黑看不清楚,接着火光便能看清,他此刻非常狼狽,全身都溼透了衣角一直在滴水,身上還染滿了泥。
樓辰有些擔心,他昨夜才受的傷,傷口肯定還沒長好,今天折騰了一天,現在傷口還碰了水,必定惡化了。
樓辰一直盯着他,靳衍痕覺得瘮得慌,輕咳一聲,心虛地又往後退了一步,嘴上還不忘調侃,“辰兒想做什麼,說一句話就好了,不用自己動手。”
“是嗎?”樓辰微微挑眉,聲音壓得格外低,“那,你就自己脫吧。”
“?!”靳衍痕以爲自己聽錯了,瞪着樓辰,樓辰抖了抖手上了布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忽略掉她眼中的揶揄之色,活脫脫就是一個女流氓啊。
桃花眼中眸光微閃,靳衍痕的手搭在腰帶上,一邊解開一邊“含羞帶怯”地看着樓辰,說道:“好吧,既然辰兒喜歡,那我只能從了你。”
這話聽得樓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冷聲說道:“別那麼多廢話。你手上的傷最好重新包紮一遍。”
靳衍痕看到平日總是冷冷清清的人此刻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不禁覺得有趣,若不是怕惹惱佳人,他還真的想再逗逗她。
手臂上的傷確實一直在隱隱作痛,衣服全都貼在身上,不脫還真的沒辦法把袖子捲上來,之前說那些話的時候,並沒覺得什麼,但是真的要在樓辰面前脫衣服,靳衍痕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稍稍擡頭看了樓辰一眼,只見她眸光清冽,面色如常,還是那樣冷冷淡淡地看着他,靳衍痕暗暗咬牙,人家姑娘都沒有不好意思,他矜持個什麼勁。於是直接背過身去,把外衣脫了,穿着中衣,慢慢地把衣袖往上卷。
其實靳衍痕真的不需要如此糾結,樓辰常跟着母親到刑部驗屍,需要檢驗的屍體,從來都不穿衣服,所以男子的身體她又不是沒見過,給病人治傷的時候,也是需要脫衣的,對樓大小姐來說,這完全沒有什麼值得害羞的。當然,如果靳衍痕知道此刻在樓辰眼中,他的身體和那些待檢驗的屍體沒什麼區別的話,估計能嘔出一口血。
好在他並不知道……
等靳衍痕把手臂上的傷口完全露出來的時候,樓辰纔上去,把染血的繃帶解開,與她之前預料的差不多,傷口裂開了,血又開始往外流,傷口之前浸了水,兩邊的皮肉外翻,有些泛白,情況並不太好。
樓辰摘了兩片閻王草的葉片,將肉呼呼的葉片捏碎,紅色的汁全部流到傷口上,與血水混在一起。
“嘶!”靳衍痕倒吸了一口涼氣,臉瞬間扭曲的,汁液覆上傷口的那一刻,好似有無數的細針,密密麻麻的刺入傷口之中,又像是被無數小蟲,一口口啃噬血肉,總之那滋味比受刑還難受,昨晚的拂葉與之相比,堅持就是小巫見大巫。
一會之後,劇烈的疼痛稍稍減退了些,靳衍痕呼出一口去,苦笑道:“你用的藥,都這麼刺激嗎?”
靳衍痕疼的臉色發白,樓辰心情甚好,淡笑回道:“那倒也沒有,你只是比較走運而已。”
走運?靳衍痕暗自翻了個白眼,是哪裡又惹她生氣了吧。靳衍痕覺得這回他真的很冤,難道誇她美也不行啊。
“拿着。”靳衍痕還在心裡腹誹,樓辰已經將火摺子塞到他沒受傷那隻手上,自己拿着染血的布條在淺淺的溪水中清洗起來。
白皙的手輕輕揉搓着棉布,水流劃過指尖,帶起一片水花,更襯得那雙手潔白如玉,每日在河邊洗衣服的女子那麼多,他也沒在別人手上看到過這樣的美景。果然美人做什麼,都是美的。不過這次他決定,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等樓辰洗好棉布,幫他包紮的時候,他才注意到手上的傷口不疼的,不僅是敷藥時的疼痛消失了,就連之前一直伴隨的隱隱作痛也一併消失了,如果不是看到傷口還在,他都以爲自己完全沒受過傷,胳膊此刻清清涼涼的,無比舒服。這藥的感覺太神奇了,靳衍痕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藥?名字起得還挺嚇人。”
“這是治療外傷最好的藥,若只是單純外傷的話,有了它,無論傷的多重,傷口都能在片刻內止血,三天便可結痂,之後也不會留下疤痕。”
天下間竟有此靈藥!靳衍痕笑道:“聽起來很珍貴嘛。”
廢話,何止是珍貴,當今世上,治療外傷,沒有一種藥能比得上它。不然他以爲“閻王草”這三個字是怎麼來的,意思便是若有“閻王草”就算閻王想要你死,你都死不了。
不過樓辰從來不是喜歡解釋的人,自然也不會去說這藥草有多珍貴。
包紮好了傷口,樓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閻王草附近的溼土弄鬆,一點點的把草挖出來,這“閻王草”藥效雖好,卻無比嬌貴,若是傷了它的根,哪怕是一點點,它三個時辰內必死,而且這藥還必須是摘下立刻使用纔有效,因此就算它如此神奇,人們也少有機會見到。
靳衍痕看着樓辰幾乎趴在地上,無比認真地挖着溼土,小心保護着藥草,絲毫不在意自己一手的泥濘,天青色的裙襬上也滿是泥漬。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家,會養出這麼的女兒呢?
聽蘇瞳那小丫頭說,就因爲她坐在洛神山下哭,樓辰便上前問她話,還幫她哥哥治好了腳,幫蘇夫人調理身體;因爲方如輝一句請求,她便答應在醫館坐診,今早上猜到小村子裡可能是疫病,也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現在又因爲他手上有傷,被雨水淋溼了,她居然捨得拿這麼珍貴的藥材給他治胳膊上那點小傷。
靳衍痕從沒想到世上會有這樣的姑娘,明明外表冷冰冰的,言語也甚是淡漠,心卻軟成這樣。如果說之前靳衍痕只是對她的身份感興趣,那麼此刻,便是對這個人感興趣。
樓辰費勁千辛萬苦,總算把閻王草挖出來了,怕帶走的時候傷了它的根,樓辰又用很多溼泥土將它一點點的裹起來。
這時,一塊溼漉漉的遞到她面前,正是之前從靳衍痕衣服上撕下來的,樓辰坦然接過,將閻王草包了起來,反正都撕了,能用就別浪費。
“喂,你今年多大了?家裡還有兄弟姐妹嗎?”
樓辰手上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去,靳衍痕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蹲在她身邊,眼中的神采有點怪怪的。
樓辰繼續手上的活,冷聲回道:“幹嘛?”
靳衍痕完全無視樓辰的冷言冷語,依舊興致勃勃,“沒什麼,隨便問問。”
樓辰覺得靳衍痕此刻有些不正常,輕哼道:“你沒告訴我你家裡的事,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我家裡的事。”
靳衍痕又向她身邊挪了一步,嘻嘻笑道:“我今年二十四了,還未娶親,父母早亡,是姑姑把我帶大的。你還想知道什麼?”
她說錯了,靳衍痕不是有些不正常,根本就是很不正常。就包好的閻王草放在一邊,樓辰洗乾淨手上的泥土,正準備起身,靳衍痕不依不饒地說道:“我說了我家裡的事了,那你該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了吧。”
這人今天發什麼瘋啊?樓辰不耐地回道:“我比你小,家裡有兄弟姐妹。”
“就這樣?”顯然靳衍痕沒有邢幕好打發,繼續死皮賴臉地問道:“那你家裡給你定了親事嗎?”
不懂得適可而止的結果就是樓小姐一手抱着閻王草,一手躲過火摺子,丟下一句冷冰冰的“和你無關”,便轉身往外走去。
靳衍痕看着那道飄然而去的背影,嘴角的笑越發張揚,小聲說道:“自然是有關的。”
第一次選的山洞走到盡頭,雖然沒有找到刺客的蹤跡,得到了一株閻王草也是好的。
兩人走回到大深坑的位置,這次拿着火摺子,兩人發現除了之前走了那條道之外,還有三個洞口,期中兩個並沒有溪流經過,還有一個是有溪流經過的。
兩人看了一會,最終決定,走有溪流的山洞。
這個洞比發現閻王草的洞要深很多,兩人走了半盞茶的時候,還沒有看到盡頭,樓辰抱着閻王草,火摺子由靳衍痕拿着,又走了一會,靳衍痕忽然停下腳步,樓辰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地上發現了一塊帶血的布條,兩人對看一眼,迅速吹滅了火摺子,周圍立刻被黑暗吞沒,一片靜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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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猜測真的……我都不忍看!我是走小清新路線的!小!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