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至門口,他用力推開門,看到屋內滿地的碎片,以及姚佩佩頂着一張蒼白的臉,正木訥地靠左在牀頭,一動不動。
他不想說,其實他是有苦衷的,可是就算是解釋,好像也只是一個令她傷心的事情。離婚協議書被撕的那麼碎,他能感受到她的絕望,不知有多少憤怒的情緒都融進了被撕碎的紙片裡。
他在門口停留了幾秒,驚訝地望着裡面,隨後皺緊了眉頭,快步走到牀邊,看着牀上那張心如死灰的面孔,艱難地說道,“不要這樣,好不好,請相信我這一次。”
“相信?”姚佩佩轉過頭來,淚眼朦朧地看着他,斜仰着頭的樣子看起來更是那樣的可憐,她輕輕一笑,“相信你的這次決定是對的是嗎,相信我們之間其實早就註定了這樣,我再苦苦掙扎也是沒用。我等了半天,希望你哪怕送來半句關心,可是到頭來呢?嗯?你他媽給我的是什麼!”
她把手裡多餘的碎片甩了出去,那一片片朦朧的白色紙片在她眼前飛到半空又緩慢地落了下來,就在她與顧夜城之間墜落,就好像他們之間的愛情一樣,沒有在升起的餘地。
看到她這個樣子,顧夜城又何嘗不難過。這個女人是多麼的令人心疼,即便是知道她生着病,卻也沒辦法說出半句關心,要把那些個問候和關心私藏在心底,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她簽下協議。
就在她再次回來的時候,他就暗暗發誓,這一次將會緊緊地抓住她,再也不讓她離開。可是沒想到,到頭來卻是自己先鬆了手。
房間內的空氣都被渲染地那麼沉重,他們兩人也許都能互相聽到心碎的聲音,沒有誰願意再開口說話,似乎安安靜靜的環境下,他們也能悄悄地進行對話,而這對話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
顧夜城在心裡面告訴自己,也告訴她,這一次短暫的分離,是爲了以後更好地在一起。不管怎樣,請相信他這一次,離婚也並不是他的意思,這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和無奈而已。
可是,可是……他此時此刻的心如刀割沒有人能懂,而姚佩佩撕心裂肺的痛他也不能親自上前去安慰。
對於這個女人的愛護,大概就是像現在這個樣子,身體不由自主地慫恿着自己,快去爲她擦擦眼淚,請抱住他。而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本能地阻攔自己,忍受這一刻的痛苦。
再一次,他嚥了下口水,喉嚨上下翻動的聲音在這個安靜的房間內,都顯得那樣大聲。他小心翼翼地看向姚佩佩的眼神,之間她正恨恨地瞪着自己,使得他感到渾身上下都被電流刺痛了一樣,覺得很是無奈。
“我先走了,你再好好想想吧,你要相信我,這只是表面上的離婚而已。”
說罷,他便轉身走向門口。等他出去了之後,門還沒有徹底關緊的時候,一個軟綿綿的枕頭就從牀頭飛了過去。
姚佩佩使出了全身力氣,用力甩出了那個枕頭,隨後便氣喘着粗氣盯着顧夜城離開的方向,大聲地喊道,“好!我相信你!我倒是要看看你是怎樣守不住這個承諾的,我要看到你自己打自己的臉!”
多可笑,就連離婚這種事都要給自己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從頭到尾不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麼,就算是自己都病怏怏到了什麼樣子,他不還是沒有半點的關心麼。
還相信他?這是在哄幾歲小孩子麼,好像在父母拋棄孩子的時候,對他們說一句,“乖,等爸爸媽媽回來,我們一定會來接你。”
結果便是一生都沒能再見到自己的父母,孩子傻傻地等在原地那麼久,卻也都不曾打探來他們的消息。可是他們還是相信,始終相信爸爸媽媽會來接自己的,寧可覺得他們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放棄承諾,也不願相信他們是真的拋棄了自己。
可是那種感情只能夠存留在孩子的心中,她現在已是成人了,還要拿這種鬼話來哄騙自己麼!見過混蛋,都沒見過這麼混蛋的混蛋!
她已經又氣又急,心又被傷透,已經沒有頭腦來清晰地思考這件事了。很快,保姆推門而入,端進熱騰騰的羹湯來爲她補身子。
已是一上午沒有吃飯了,聞到這香味她也開始不由自主抿了抿嘴脣。好像顧夜城對她的折磨已經把她的能量消耗殆盡,她現在只剩下一個軀殼了一樣,做什麼都沒有力氣。
要分開是嗎?要想自己把丈夫讓給那個女人是嗎?呵呵,她怎麼能甘心。
年輕的保姆看到她這個虛弱的樣子,不禁都心疼地撇了撇嘴,坐到了牀邊之後,略顯嗔怪地說道,“太太,看你這虛弱的樣子,要快補一補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撐不住的。”
她把湯盛到碗裡,爲姚佩佩端了過去,這次倒也不費勁,她直接小心翼翼地喝了起來。彷彿這一次顧夜城送來的離婚協議,讓她明白了些什麼,不管因爲什麼事,都不能來讓自己的身體受罪。
以爲那樣會讓自己好受,可是身體一旦被抽空,難受的只有她自己,就連幻想得到的關心也只不過是幻想而已,那個人根本一點都不關心。
喝下一碗湯之後,她感到自己的身體熱了起來,胸膛之中散發着熱量,這感覺令她感覺非常舒服。
只不過在喝完這一碗最後一口的時候,她又體會到了心碎的感覺,淚水也跟着流了下來。保姆拿過她的碗,又給她盛滿拿了過去。
早就覺得胃裡是飽飽的,可是這一碗拿過來的時候,她還是毫不猶豫地接了過去,硬是憋着眼淚,一勺一勺地喝了下去。
她要能量,她不能因爲男人而變得這麼頹廢,這怎麼有戰鬥力挽回自己的顏面。讓喬子浩那種人看了笑話,更是讓她痛苦不堪。
淚水伴着熱湯一同喝到了心裡,她那不堪的樣子,皺成一團的臉,看的保姆十分心疼,她拿起手帕爲姚佩佩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想要勸她一句,如果喝不下就不要喝了。
可是姚佩佩那執拗的樣子,好像誰都不能制止她一樣。終於這一碗湯也喝完了以後,她直接仰起頭靠在了牀板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說道,“去幫我準備衣服,我要出去一趟。”
“好。”保姆答應一聲,拿起盤子走向外面,剛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姚佩佩又將其叫住,“等下,不用了。”
她看向保姆點了點頭,隨後起身下了牀,想着自己去收拾。看着她臉上那淡淡的笑容,保姆不禁皺緊了眉,猶豫地說道,“太太,其實這羹湯是顧少吩咐準備的,只不過不讓我告訴你,怕你不喝。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只是不願看不到你這樣,你們對我都如同親人一樣,如果你們能好好解決矛盾,我也會很開心的。”
原來是顧夜城叫人準備的,姚佩佩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覺得喝下的這份湯都是和他一樣虛僞,在剛喝下去的時候覺得胸腔一陣暖和,可是這下聽說是他安排的,就不自覺開始反胃。
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穿了鞋子,對保姆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保姆也只好趕快離開,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
姚佩佩的動作懸在一半,她坐在牀邊,沉默了幾秒。從現在起,她不願再聽到任何有關顧夜城的消息,還有他那句模棱兩可的解釋,她更不要聽下去,一切看起來都像是笑話。
只是兩碗湯而已,她卻好像渾身充滿了力氣,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準備離開。只是收拾到最後,也只不過兩個行李箱而已,並且這個家好像並沒有因爲自己要離開而發生什麼變化,一切看起來都和原來一模一樣。
她拖着兩個行李箱走進客廳,唐虹正在沙發上織着毛衣,看到她要離開,也只是放一放手裡的活兒,嘴巴一張一合,好像要說些什麼,但是最後卻也只是說出,“什麼時候回來?”
看吧,竟沒有一句的挽留。這個家真的對於她而言,多她不多,缺她不少,還是趁早離開得好。
她哼笑一聲,紅着眼看向唐虹,微微一笑,“唐姨,有時間多去看看爸,我就先走了。”
保姆站在一邊,同樣是想要說些什麼,也許是挽留的話吧,因爲至少眼神之中透露着不捨。只不過看在唐虹都沒有留她的份上,也都不好說些什麼。
她終於還是邁出了大門,迎着這還算溫和的秋日,她回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後的別墅,嘴角流出一絲笑意,對它說了再見。
她坐上自己的車,打通了一個電話,淡然地對着話筒說道,“喂,阿晴嗎,我要在你那裡住上一陣了。”
車子就此在顧家的別墅院外劃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攜帶着思念一同捲入了遠方的街道之中。
顧氏大樓之中,蘇沐正徑直走向顧夜城的辦公室之中,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辦公室內的他根本坐立不安,感覺做什麼都不順心,就像心裡有事情存放着一樣,從未感覺心安。
倒是她的表情始終看起來那樣光彩照人,加上妝容的精緻,根本看不出她的內心也承受了怎樣的打擊,亦或者說是她的內心比較強大,似乎不管什麼事情,到了第二天她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如此平淡地面對。
終於她站到了顧夜城門口,她順暢了一下呼吸,敲下了門。等到裡面的迴應之後,才走了進去。
“怎麼樣,她簽了嗎?”剛一進入,她便如此直白地問道。
見她進入,顧夜城恍然間擡起頭,“嗯”了一聲,也不知是答應還是否認。蘇沐不禁皺了下眉,不懂他是什麼意思。
只見顧夜城側過頭去,看向陽光灑金窗子的地方,順勢伸了個懶腰,眼眶也有些紅腫,好像是打了呵欠的一樣。只有他知道,這不過是個障眼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