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降臨的上級領導在總經理辦公室待了半個多小時,又單獨叫顧銘過去,不得不引起衆人的議論。所以在衆目睽睽之下,顧銘只得乖乖地進入了總經理辦公室。
他臉上怯生生的表情倒是第一時間惹得顧夜城笑了出來。他翹起二郎腿,玩味地看着顧銘,說道,“怎麼,不跟我耍性子了,還是怕我不是?”
顧銘那躲閃着的眼神着實有些弱勢,這倒是他真實的內心影射。說到底,他當然還是知道自己有錯在先,只是沒有臉面面對顧夜城而已。
她抿了抿髮乾的嘴脣,眼神蒼白無力滴看着斜前方的一角,淡淡地開口,“哥,謝謝你不怪我媽,她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提起唐虹,顧夜城的神情暗淡了下去,但同時又顯得釋然,“這件事也當是爲了我自己,畢竟我該替爸照顧她”
可是他也本可以替顧庭“休”了她,對此顧銘心裡比誰都清楚。他之所以還願意出現在姚佩佩的周圍,就是在等一個機會,對顧夜城說出感謝以及抱歉。
他當然沒有躲避,更沒有顧夜城以爲的那樣,繼續一副冷漠的模樣。這倒是讓姚佩佩好生欣慰,也算是了結了心頭一檔子事。
既然如此水到渠成的和解了,那麼一家人自然要進一家門。姚佩佩好不容易說通自己下班回家一趟,不留在公司,自然也要順帶着顧氏這兩個家人。
顧夜城兄弟兩個加上姚佩佩出現在姚明德面前時,他臉上是說不出的複雜。一段時間不見,他臉上的皺紋彷彿更深更重了。
姚佩佩快速跑到姚明德身邊挽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因爲自己跟顧夜城有所聯繫而氣憤。不過話說她與顧夜城重歸於好的事情,已然是公開的秘密了。
女兒在外辛辛苦苦工作那麼久,才能抽出空來回家一次,父母心中總歸是高興的。
看到姚明德默不作聲的樣子,姚佩佩先是拉住他的手臂向裡面走去,任身後顧氏兩兄弟和林棠寒暄着。
“爸,”她露出一臉陽光的笑容,儼然有些撒嬌的陣勢,“你是不反對我跟夜城的對吧?恩?”
她探出個腦袋在姚明德面前詢問着,見他側過頭去不願與其對視,不禁努了努嘴,說道,“你看看你,不替我高興嗎?趕緊笑一個。”她搖着他的手臂。
見女兒熱情滿滿,儼然一個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女人,姚明德也不忍繼續潑冷水,於是放鬆了面部表情,繼而長嘆了一口氣。
“佩佩啊,有些事是時候讓你知道了。”姚明德一臉嚴肅,緊皺着的眉頭陷出好幾個紋理。
本來還一副少女模樣的姚佩佩凝住笑意,呆呆地“啊”了一聲,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只是她不知道,究竟什麼事讓姚明德至於這麼嚴肅。
她輕輕放下了手,瞄了一眼客廳沙發的位置,林棠還在爲顧夜城和顧銘倒着茶水,熱情地招待着他們。總覺得那邊的空氣與這邊渾然不同,雖處在同一屋內,氛圍卻相差幾萬裡。
她轉回眼神看向姚明德,試探地問道,“跟夜城有關嗎?”
姚明德一直以來都反對她與顧夜城在一起,對於這個問題,她不是沒有考慮過,更是無數次地問這到底是爲什麼。雖然沒有聽到父母明確的表示,自己也沒有想出事情的根本
,但是在心底裡,她愈加肯定,顧夜城應該是哪裡得罪過姚明德吧。
期待了幾秒的答案,從姚明德口中說出時,竟是那樣的模棱兩可。
“有關係,也沒關係,總之,你很快就知道了。”
客廳內一派熱鬧,彷彿每個人都重新認識了一樣,並不計較過往發生過的一切。看到家人們相處的如此和諧,姚佩佩內心別提多欣慰,只是姚明德賣給她的關子,還是讓她有些不安。
就在大家隨意問候的時候,顧夜城突然提議,“伯父伯母,現在佩佩工作已經穩定,我也已經定居紐約,不如我們都搬到一起住吧,畢竟這裡是李晉的房子。”
他這個唐突的提議着實嚇了姚佩佩一跳,她咯噔地一下坐直,沒等父母親口拒絕,便搶先道,“啊,這個,這不好吧,還是不要了。”說着,她對顧夜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這麼做,畢竟在她認爲,姚明德始終還是對他有偏見的。
這番顧慮顧夜城怎能沒有考慮過,只是他何時會如此優柔寡斷?是他的就是他的,早晚會發生的事情也並不需要拐彎抹角,直接說出來便是。
況且,姚明德和林棠的表情並沒有絲毫的驚訝或者反對,反倒有些欣喜。他乾脆躲過姚佩佩的眼神,直接看向姚明德和林棠,等候他們給出的答案。
夫妻兩個對視一眼,從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的意思。
還沒等說話時,一個聲音從樓梯上傳了過來。
“我不同意,我們何時與你成一家人了?”
這熟悉的聲音剛一想起,客廳內一片寂靜。直到蘇沐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半空的時候,顧銘直接驚訝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眼神似是具有穿透力一樣,直直地望着蘇沐的方向,連呼吸聲都變得急促了起來,嘴裡擠出兩個輕飄飄的字,“蘇沐?”
除了他以外,顧夜城和姚佩佩也都驚訝地坐立不安,還以爲自己看錯了,怎麼這樣一個大活人出現在了這裡?
姚佩佩趕緊看向父母,想要從他們那裡得到答案,然而他們卻顯得那樣淡然,看來客廳內只有他們三位年輕人感到驚訝了。
蘇沐悠然走了下來,面無表情,腳步很輕,目光不停留在誰身上,而是肆意地空洞着。她幾步走到姚明德與林棠身邊坐了下來,揚起慵懶的眼皮,逐一掃過姚佩佩、顧夜城以及顧銘,冷冷地說道,“這裡是有人心甘情願讓出來給我們住的,爲什麼要搬?”
本來無非是一個故人入住到了家中而已,姚佩佩只應當驚訝蘇沐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可是此刻,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想起剛纔姚明德的話,她的心裡產生了一系列可怕的想法。
身旁的顧夜城感受到她的異常,便抓住了她的手,卻發現她的手抖得厲害,再看向她的臉,額頭上的汗水晶瑩剔透,隔着兩臂的距離都能感受到她臉頰的熱度。
“蘇沐……”姚佩佩輕輕啓齒,頭也不敢擡起來,更怕自己看到蘇沐的存在。
“你怎麼會在這,沒想到你與伯父伯母都相識。”顧夜城輕輕開口,他只覺得蘇沐性格使然,說出這樣的話並不稀奇,所以並沒有考慮太多,只是自然而然問出這個問題來。
經歷了之前與蘇沐那般不愉快的事情,顧銘的內心還沒有得到治癒。他
大喘着氣,直直地看着蘇沐半分鐘,隨後咬了咬嘴脣,竟跑出了屋子,其他人想要叫住他,但也都只是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以不同的方式表現着同情。
只有蘇沐一人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輕嘆一聲,回答顧夜城,“我何止與你的伯父伯母認識,我們認識了二十幾年。”
只覺得這冷冷的話甚是彆扭,顧夜城也皺起了眉。然而再看向身邊姚佩佩的時候,卻發現她呼吸急促,臉色慘白,像是在拼命忍着什麼。
如此誇張的表情,使得他雲裡霧裡。
“別再說了。”姚佩佩終於開口,“你到底是誰。”她擡起頭,像是小學生問老師問題一樣真誠,因爲她好想聽到別樣的回答,而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樣。
姚明德和林棠都默不作聲,此刻臉上的憂傷似乎是對他們臉上皺紋的回答,因爲他們所操的心,也正是爲了此事。
視線終於交織,姚佩佩看向蘇沐的時候,內心的想法越來越強,就好像在看着自己一樣,那眼神是那樣的熟悉,只是又多了一層陌生。
“佩佩。”蘇沐輕聲叫道。她的聲音有些不穩,像是在極力壓制心情。說到底,就算多狠毒的心,在面對令自己心生慚愧的人時,還是會變得柔軟。
這麼久了,她唯獨覺得虧欠姚佩佩最多。
“爲什麼……”姚佩佩的眼淚依然流了出來,她不解地看着蘇沐,恨不得大聲對她吼出來,問她這到底是爲什麼,或者是她想多了。
然而,顯然不是。
“解釋還有用嗎?”蘇沐眼睛溼潤,她說話的嘴巴顫抖着。兩人的神態越來越相似了,換了中方式認識許久,從來都以爲對方是敵人,每一次感受到的特殊感覺也都想成了她的獨到之處。
原來每一次的熟悉都並不是錯覺,而是心靈相通。
第一次見到蘇沐時的情景,以及多少次對她感到的不同,一一出現在姚佩佩腦海之中。她笑了,苦澀地笑了。原來她早就發現了答案,卻拖延了這麼久。
她脖頸後的玫瑰花,她偶爾看自己時深切的眼神,原來都是答案,可她爲什麼傻傻地把這都想成了是命運的相悖。
蘇沐與姚佩佩坐在正對面的位置,顧夜城坐在姚佩佩的身旁。他看着蘇沐那般心傷的眼神,再感受着身邊姚佩佩拼命壓制着的撕心裂肺,仍舊有些不明所以。
這裡沒有他說話的位置,兩個女人來來回回的話,在他眼中也顯得那麼奇怪。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們的關係倒是複雜,蘇沐本來與姚佩佩水火不容,卻認識她的父母,並且可以光明正大地住進這裡。
姚佩佩用力一抓,抓疼了顧夜城的手,“所以,姚麗詩,你真的好狠心。”
她很少知乎姚麗詩的名字,因爲她是妹妹,理所應當尊重她,甚至敬仰她。畢竟從小到大都是她更加優秀。
即便後來發生那麼大的不愉快,可後來姚麗詩失蹤的消息對姚佩佩而言仍是不小的打擊。她願意原諒,願意接受之前發生的一切,只爲換回姚麗詩回到他們身邊。
短時間內很難還原事情真相,她只能大致聯想。甚至,在自己被害送到國外療養院的時候,父母分明見過蘇沐,可就是強辯說未曾見過,原來是因爲……因爲她是姚麗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