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Y大慣例，新生下午就得去海防營駐紮。季悠和向薇起得比較早，導員打電話通知動員大會時間提前的時候，季悠剛好在電話邊上。
轉身跟還在睡覺的舒晴和葉希二人一說，嚇得舒晴一咕溜的爬了起來，震的牀鋪吱咯吱咯的晃個不停，鄰鋪的葉希也給蕩悠的醒了。急急忙忙的穿好昨天領的軍訓服，把自己收拾好，連早餐也沒來得及吃，跑到教學樓去參加動員大會。季悠走了前從自己的箱子裡面拿了一大包麪包，在路上邊走邊吃。
等到了集合地點，季悠四人還是遲到了，灰溜溜的站在後面。導員用眼神瞟了她們一眼以示警告，話倒是沒這麼說。
A市的盛夏挺折磨人的，才八點半的光景，太陽已經很曬人了，因爲今年經管院的動員大會集合地點在教學樓邊上露天的操場上，沒過多久，同學們就開始吵吵鬧鬧了，前面的院領導還在上面憤慨激昂的講的正起勁，一直到十點多，這場動員大會纔在領導的鼓掌中結束。
解散之後，季悠她們都沒隨大部隊走，等了幾分鐘，看見大部分人都散了，這纔回去。
路上，性子最活潑的舒晴就開始抱怨了，“哎呦，怎麼下午就得去海防營啊，半個月啊，慘了，季悠啊，你說要不咱們幾個找個法子裝病吧，嘿嘿....”
葉希嘖嘖了幾聲，裝作自己不認識這傻人。而向薇反應更打擊舒晴。不說話，直接拉起季悠往前走了，這下舒晴可傷心了，在後面追着，“哎，你們幹嘛呢，我不就開開玩笑嘛。”
回到宿舍，收拾了自己的一些貼身衣物，還有一些基本防曬的護膚品，各自用小包裝好。沒剩多少時間，幾人把還昨天沒來及收拾的行李再次拾掇好。
到了飯點，因爲大家都不想去買飯，在宿舍裡拆了幾包泡麪就當應付了事了。
睡了一個午覺，起來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了。上午遲到的緣故，這一次，大家都有了自知之明。本來是二點到食堂門口集合，季悠她們在一點半的時候就出發了，趕到食堂，除了導員，其他人還沒來幾個。
海防營的車很早就在這邊等了，等人陸續都到齊了，時間也差不多啦。臨時班長點完名，確定人數對了，排着隊上了車。那些全是部隊裡的卡車，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見部隊裡的車，有點小興奮，摸這摸那的，眼睛裡放光。
季悠從小就是伴着這些長大的，自然沒有覺得有什麼好好奇的，向薇和舒晴估計是沒見過這種大型軍車，一直在打量車子的結構。季悠看着她們倆好笑的動作，也忍不住被逗樂了。學校裡海防營不是很遠，大概十幾分鍾就到了營地。
海防營在A市山區，因爲是大陸城市，這邊的海防營範圍不是很大，建在半山腰的山區。不過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這羣還不能算是大人的學生嗎一下車涌進營區，看到那些坦克，大船…激動不已的，甚至有些人當場就把手機拿出來拍照，只是很倒黴的，被身後的一個教官看見了，直接給沒收了。
季悠班上的同學看到被沒收手機的同學的表情，樂了。
哨子聲響得十分凌厲，從操場的另一邊，走出了一隊軍官，全部都着正裝，清一色的淡綠色軍裝。邁着整齊的步伐朝季悠們走過來，鏗鏘有力，抓地有聲，給人一種地動山搖的感覺。本來還在吵吵鬧鬧的人羣突然變得很安靜。像是被那隊軍人的姿態給征服了，也或許是被那種氣勢給嚇着了。
在最前邊的人，估計是這個營的營長，一看見季悠她們站的樣子，立刻加大了哨子聲，全場一片安靜。隨後是教官抽籤，安排工作。
後來才知道，這個營長姓夏。跟自己還頗有淵源。
每個班都分配了一名教官，季悠班上挺倒黴的，剛好是夏營長親自教導。
每個教官根據自己班上學生的高矮程度排列。季悠不算高也不是很矮，卻被放在第一排。因爲今天是第一天，並沒有開始正式的集訓，只是安排好各個班級的住宿紮營以及集訓地點。晚上的時候，每個人都出席了軍訓事項須知大會，並且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的時候，大多數還在睡夢中的同學就被集訓的哨子聲給嚇醒了，季悠冷不丁的醒過來，想起六點的集合，邊從地鋪上掙扎的爬了起來邊喊着還在睡的其他人。大家把軍訓服穿好，都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到門外的公共衛生間收拾好自己。
拿起帽子小跑到軍營食堂，季悠還是不習慣北方的飲食，簡單的喝了一碗白粥，沒有碰分發的饅頭。同樣是B市的舒晴吃饅頭倒是津津有味。葉希看季悠只喝了一小碗粥，想去看看還有其他東西。
“師傅，請問除了饅頭還有其他東西嗎？”
“小姑娘，你是南方的吧，來，這邊剛好有新鮮的米飯和小菜，你自己裝點去吧。”“謝謝你啊，師傅。”
葉希用新的一次性碗裝了小半碗米飯和菜，端過去給季悠。早已經吃完的季悠被面前的飯給愣住了。
“我吃飽了啊，你自己吃吧。”
“哎，你吃吧，我又不
愛吃米飯。”說完話的葉希用不容忍拒絕的眼神看着季悠。
“好啦，我把它都吃完，謝謝你，葉希。”季悠用很慢但是很真摯的眼神注視着葉希。
其實，季悠飯量一直都挺小的，人看起來也很瘦弱。只是葉希把飯端過來，基友呢想起了自己的媽媽，連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
凌厲的哨聲又一次響了起來，這一次是預備集合了。
放下還沒吃完的早餐，快步的跑向集訓地點。夏教官已經站在那裡等了。不到五分鐘，所有的人都來齊了，整隊集合。今天才是真正的第一天集訓。教的內容有十二部分。首先開始的內容是是稍息、立正和跨立。
A市的天氣乾燥的很，人也燥得慌，尤其是那羣站在烈日底下曝曬的學生。先練習的是站軍姿。一站就是半個小時，很多人一動就被夏教官給發現了，加罰五分鐘。想要先動，必須打報告，可是每個人也只有三次的機會。
季悠的身體其實一直以來還是挺不錯的，很少有什麼生病。她的病也一直沒有發作。可是很奇怪的是，這次軍訓開始沒多久，手腳就開始不聽自己的使喚了，慢慢的開始有僵硬的感覺。
前面的夏營長大概是發現了季悠的狀況，喊了一聲暫停，原地休息五分鐘。
“你還好嗎？”
“報告教官，我沒事，就是有點頭暈，休息下就好。”季悠以爲只是天氣熱的原因。拒絕了讓自己去休息的提議。
五分鐘很快就過去了，重複的站軍姿。季悠一直硬抗着，掩飾着自己的不適。
上午的集訓很難熬的度過了。解散的時候，夏營長特意的叫住了準備走的季悠，“季悠，你要是有不舒服的額，記得喊報告，不要硬撐。我是你…”可是不等教官說完，季悠看了眼周圍還沒走的同學直接就說：“謝謝教官，我會注意的，那我先走了。”
季悠拉着葉希她們走了，夏教官看着着急走的季悠，無奈的深呼了口氣，看着天空某處，“葉惜，你的女兒很勇敢啊！”
下午的時候，還是固定的內容，一來就是軍姿，軍姿過後，開始教新的教學內容：停止間轉法和三大步伐的行進與立定。
下午的太陽愈加毒烈，同學們都叫苦連天，夏教官每次轉身都會下意識的看一眼季悠的神色。
季悠一直都在硬撐，僵硬的部位甚至延伸到頭部了，手腳都已經不像是自己的了，僵硬的很，而太陽強烈的光線一直在照射着，季悠開始發暈，變得越來越難受，最終往下栽。
夏教官一直都在關注着季悠，在季悠快要倒下去的最後一秒，扶住了快接近昏迷的季悠。趕緊把季悠送到醫療室，可是發現情況一點改善也沒有，醫療室裡的醫生給季悠吸氧，僵硬狀態卻沒有改變，甚至嘴不都開始麻痹。夏教官還是掏出了手機，撥了一個電話。
“喂，我是夏聰。”
手機裡立馬傳來焦急的聲音，“夏聰，是不是小悠發生什麼事了。”
“候風啊，小悠可能發作了，現在已經開始僵硬了，動不了了，已經吸氧了，還有意識，你先過來一趟吧。”
季候風自己跑出了政府大樓，一路上不知道闖了幾個紅燈，把一個小時的車程硬是減到半個小時。等趕到海防營的門口，夏聰已經在那等着了。
夏聰什麼也沒有對多年不見的季候風說什麼，疾步的帶着季候風到醫療室。季悠已經鎮定下來了，正在吸氧。看着躺在病牀上昏迷的女兒，一向鎮定不驚的季候風，還是禁不住掉了淚。季候風這一生，最重要的人只剩下自己的女兒和岳母。
自從葉惜死後，季候風心裡一直也不好受，一直都在爲季悠擔心受怕，就怕那一天那該死的亨廷頓氏舞蹈症病發，現在這一刻還是來了。醫生說的25歲，季爸爸想到季悠還只有17歲，連生命的一半都沒有過去，那一刻，很恨命運，更恨的卻是自己，找不到徹底治癒的辦法，絕症，無藥可治。
夏聰拍拍季候風的肩膀，“你別這樣，基友呢還很需要你，不是說現在還是早期嗎，這只是第一次發作，還沒有生命危險的，我建議還是把她送到醫院去，先免訓吧。等這一陣麻痹過去，你送她去醫院吧，你先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別被孩子看出來了。”季爸爸很感激的抱了抱夏教官。“老夏，以前葉惜的事真的很抱歉了，現在小悠這樣，真的謝謝你。”季爸爸想到以前年少的時候，慚愧又感激的說道。
“老季，你就別在這邊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了，我早忘了，再說當年小惜喜歡的就是你，跟你有沒什麼錯，你別在這邊寒磣人啊，現在小悠的事纔是正事。”夏聰並沒有把當年的事放在心上上。可是當年的是是非非，誰能說是誰的錯呢。都是緣分。
季悠醒的時候，氧氣瓶還沒有輸完。看到邊上守着的父親，很驚訝。“爸爸，你怎麼會來啊，我是怎麼了啊？”
季爸爸不敢看季悠的眼睛，“哦，你剛剛中暑了，昏迷了。是你夏教官通知我的。對了，你可能不認識你夏叔叔。他是你媽媽以前在家裡的好朋友。”
季悠慘白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掙扎着坐了起來，笑着一臉茫然
的對季爸爸說：“爸爸，我的病會有什麼病發症狀啊，我怎麼感覺這一次好像真的是來了，這麼多年都沒事，老天還是不肯放過我的，下午的時候，突然間腳開始動不了了，慢慢的延伸到上半身，到了最後，甚至我的嘴，鼻子，整個頭部也動不了了。你說這是病發了嗎？”
季爸爸哽咽的說：“怎麼會呢，之前醫生不是說過要到25歲的時候纔會病發嗎？你不要亂想，來，再躺會兒，等氧氣瓶輸完，爸爸帶你回家啊，咱們先不參加集訓了啊。”
季悠很乖的躺下了，在季爸爸俯下身來給她蓋被子的時候，很認真的說：“爸爸，不要告訴姥姥，好嗎？”
看着女兒那麼真摯的眼神，季候風還是沒忍住，連忙答應，“好好，我們不告訴姥姥，你要好好的，堅強，爸爸會一直陪着你的，孩子，不要怕啊。”
季悠重重的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
等季悠睡着了，季候風才輕輕的推門出去，拍了拍坐在門外邊的夏聰，壓低了聲音說：“老夏，你知道嗎？其實，我挺怕的，一直以來，我和葉惜都在爲這個孩子擔心。剛懷上的時候，還不知道這個病，等後來有五六個月的時候，陪葉惜到醫院檢查，醫生突然跟我們說，這個孩子的染色體可能有變，讓我們做好最壞的打算。孩子都已經五個多月了，我當時考慮過不生下來的，可是後來，真的是捨不得啊，那麼個小生命，我們看着她，從那麼小的一個小豆芽長成有孩子輪廓的樣子，每次做B超的時候，看到屏幕裡的小生命，你知道，我們有多高興，有多激動嗎？小悠是我們的命啊，這孩子，我們一直都是寵着的，捨不得罵，平時連重話都沒說過，更何況是打了。”隔了很久，往那邊墓園方向看去，繼續說：“其實，自從葉惜死後，有一段時間，小悠和我的關係鬧得很僵。葉惜是爲了救小悠出事的。這點你可能知道，可是整個事情發生下來，最難受的卻也是小悠。你也知道，關於生病的事，我們一直都是在瞞住小悠的，大概是二年前的五月底，小悠回家偶然聽到我和葉惜在討論她的病情，可能是太過於突然，也不知道爲什麼那天晚上小悠怎麼了，情緒十分激動，甚至說什麼就不應該生下她來之類的話，我一時也是氣昏了頭，甩了她一個耳光，她大晚上的跑了出去，她媽媽在後面追，看到前面有車子，爲了救小悠，當場被車子給撞死了，血淋淋的滿頭都是，這孩子後來一直都做噩夢。把她母親的死歸結於自己身上，甚至覺得我和她姥姥都是在怪她的，哎，這孩子想的太過偏激了，剛搬來的的幾個星期，她，真的是在折磨自己啊。哎…”
夏聰站了起來說：“老季，母親和自己孩子會有種聯繫的，你放心，葉惜會保佑小悠的，這個病也有很多人活下來了，我們儘可能把活下來的痛苦減少，就是對孩子最好的幫助。小悠現在還小，可能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不過總有一天會過去，等她自己再長大點，再成熟點，會好的，你要相信自己的女兒。”
剛好葉惜的墓地在海防營對面的山上，夏聰和季候風盯着山的那一邊，就好像是在看着葉惜一樣，靜靜的沒再說話。
隔着一道門，本該睡着了的季悠，睜開了眼睛，她聽到了門外的對話。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很開心的笑了。
門被誰推開又關上了，季悠假裝剛睡醒的樣子，推門進來的夏教官，看到醒了的季悠，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到門外的距離，季悠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擦了擦眼睛，半睡半醒的眼神很是朦朧，看了看夏聰說：“夏教官，原來是我媽媽的舊識啊，很高興重新認識你。”
夏聰握了握季悠的手，說：“你爸爸給你去請假了，你再稍微等下，額，鑑於你的身體狀況，我們建議你還是免訓比較好，你同意嗎？如果行的話，那待會兒，我們這邊開出一個證明，你接下來就在家裡養病就好了。”季悠沒有多想，欣然的接受了。“好啊，那我還可以偷懶哦，我室友肯定羨慕死我了。嘿嘿嘿…”看着季悠表現出來的小女兒姿態，夏聰感到很欣慰。
季爸爸很快就回來了，看了看已經完了的氧氣瓶說：“小悠，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醫生說可以拔掉氧氣瓶了，如果還好的話，我們就先回家，請假的事，你們導員已經弄好了。”
季悠點了點頭，以示答應。
走的時候，其他同學還在集訓。季爸爸把季悠抱出去的時候，同學們都很急切的湊過來關心季悠的身體狀況，季爸爸很和氣的感謝同學們。這時有人意外的發現季爸爸竟然是A市的市委書記，想嚷嚷的時候被夏教官給制止了。季悠讓季爸爸在葉希她們站的地方放下了自己，擁抱了自己宿舍裡的幾位姑娘之後才走。之後的集訓與季悠都沒多大的關係了，後面的什麼
步法變換、坐下、蹲下、起立、脫帽、戴帽。敬禮、整理着裝、整齊報數、分列式訓練、閱兵式訓練、唱軍歌等等都是聽葉希她們說的，這也成爲季悠大學生活裡的一個大缺陷吧。畢竟連軍訓都沒有真正經歷過。
而當來慰問新生集訓的沐堯沒有看到季悠的身影，跑到季悠班上去問的事情也被大一新生流傳的沸沸揚揚。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