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節 原來

原來能夠完好告別的人都不是心底那個人。深藏在心底的那個人牽動太多疼痛神經,我們只能各自落荒而逃。

“楠楠,你可以相信我嗎?”陸黎的臉上出現的痛苦的神色。

“原本以爲我們可以簡單,可你過去的生活如此複雜,身邊那麼多人,我以後要留在你身邊,我需要知道。”

“不,我不能……”謝楠哽咽。

周圍的人發現了這裡的異常,在一個敞開的咖啡廳想要進行深談是陸黎的不成熟,誰能要求一個初入社會交第一個女友的大男生成熟呢。

周圍有人側目,終於有人非常不識時務的走了過來。

“謝楠,你怎麼哭了。”不是疑問句,是責問句,他的手搭在謝楠的肩上,責備的看着陸黎。

陸黎憤怒的站起來推了挨在謝楠身邊的男子,他沒有認出這是他曾見過一次的劉樂。

“你怎麼在大廳廣衆動手,謝楠你說一句話,我立刻帶你離開。”劉樂雖然沒有防備的後退了一步,但是卻寸步不讓的對謝楠發問。

商場的保安也發現了這裡的異常,一面跟對講機說話一面走過來,密切關注着事態的發展。

謝楠擡起已滿是淚水的臉,用陌生的眼神看向陸黎,又看了看劉樂。

劉樂看着謝楠如此狀態有了不忍心疼的神色,卻徹底激出了陸黎的血性,他深吸一口氣後說道。

“謝楠,要麼我們換個地方,要麼你們換個地方。”

謝楠的臉在強烈的刺激下變得有些顏色青紅,聲音尖銳:“你!你走。我不想和你再說下去。”

劉樂搶前一步推開陸黎,有一次的站在謝楠身邊,輕撫着謝楠的肩一面聲不可聞的安慰,一面盯着陸黎大聲說着:“聽到沒有,楠楠讓你走。”

此時保安走進來咖啡店正和店主交涉。

陸黎是真的累了,突然的甜蜜過後謝楠消失了一個月,他在這一個月擔驚受怕,四處尋找。突然謝楠媽媽帶來秦楠讓他認識謝楠的人生軌跡。再接下來又出現謝楠青梅竹馬的大哥。再來發現謝楠還有個已故的雙胞胎姐妹。就連現在謝楠身邊還站着一個護花者。所有人和事都在嘲笑他現在的渺小,鄙視他情感的不真實。原來他寵着謝楠的驕縱和脾氣,那些以爲可以忽視的在這一個月的經歷中突然變大,從輕不可察變成了不能承受的負擔。陸黎的自尊、信心、個性、脾氣、忍耐被壓制到最低點突然爆破。

“楠楠,今天我走了就不會回來。”

他近乎絕望的再一次看向心愛的女孩,謝楠沒有看他,她低着頭。劉樂站在身邊用勝利者的姿態斜瞥這陸黎。

保安走來對劉樂問到:“先生,這位女士需要幫助嗎?”

“她需要他立刻離開。”劉樂表情嚴肅。

保安轉過來對陸黎說:“先生,這位女士現在狀態不好,請你們各自冷靜一下,好嗎?”

陸黎看了一眼保安,他的喉頭涌出一絲腥甜。對面他心愛的女孩還在流淚,而他的心已經迷失,無法自保。此刻他迫切的需要離開這個漩渦,他怕還有更多的秘密,更多他無法消化的過去。那些謝楠沒有坦白的,別人說的,他眼前看到的交錯在一起,橫亙在他們之間成了不可逾越的長城。

年輕的、缺乏社會經歷的、被完全打亂的陸黎轉身走掉。

謝楠沒有擡頭看陸黎離開的背影,她記憶裡逝去親人的疼痛卡住了咽喉,她甚至快要無法呼吸,她沒有辦法面對這種疼痛,她一直欺騙自己爸爸和姐姐只是恨極了媽媽,和他們不相往來,並沒有真正離開這個世界。

由於她的刻意隱瞞陸黎不知道她的痛。

由於他備受煎熬迫謝楠不知道他的急。

由於他們不成熟,相愛相傷。

由於他們成熟,愛卻不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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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陸黎一個人買醉,不知怎麼磕磕碰碰終於走出酒吧卻跟準備進去的人撞了一個滿懷。

“陸黎,你怎麼了?”何胖扶住陸黎。

“酒吧太吵了。”

“我知道。”何胖看着陸黎的模樣,和同來的朋友應付了幾句便陪着走了出來。

陸黎提着酒瓶艱難的走到河邊的石凳上:“你看,那些光線交錯。 從這裡看過去城市像漂浮在水面,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像是人們一手一腳精心打磨而出的網套,想要留住什麼,最後什麼都沒有,連着河水的味道都有着幾乎讓人窒息的氣味。”

“嗯。”何胖沒有聽懂,但陸黎的失落他能夠感受到,只好不說話。

“謝楠,我留不住了。她好像也是假的。”陸黎舌頭有些大了。

“你想好了。”何胖有些木木的盯着陸黎問。

“不是我想好的,我是被這張網拋棄的,被丟出去的,被趕走的。因爲這裡只有我是真的。哈哈哈~”陸黎有些哭腔。

何胖欲言又止的遞過去一瓶啤酒。

“我心愛的姑娘……有太多的秘密……看不見的過去”陸黎好像在哼一首不完整的歌曲。

何胖想起大學時和他合唱姑娘的俏皮,他看到陸黎的頹廢,結合邱白隱約的一些吐露。

“她值得男人動心,痛心。但我不希望痛心的是我兄弟。”何胖喝了口酒自言自語。

陸黎沒有聽見,他已經醉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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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黎沒有再去告別,就從謝楠的生活裡消失。剛開始謝楠沒消化好自己的情緒,後來她以爲陸黎只是一時無法接受,氣過了就會再和她聯繫,她編過無數次短信,拿出手機翻過無數次陸黎的號碼,都沒有發出和撥打。畢竟陸黎曾經那麼溫暖、緩慢、輕柔的靠近,她以爲陸黎是她最後的歸屬。直到半年後邱白給她打電話說要移民,她才從第三個人的口中確認陸黎已經離開了這座城市,她看過無數次的號碼已經永遠無法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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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楠和邱白在街邊的一家咖啡店見面,謝楠看着邱白照鏡子的模樣。

“你現在的樣子很好。”謝楠似乎完全從陸黎已經徹底離開她生活的事情中脫離開來。

“是吧!”邱白顯得神采奕奕。

“我最近用了一款面膜,保溼、美白效果都特好。改天送你點,看你憔悴得。”邱白整個就是一知心姐姐。

“恩,你什麼時候走?我來送你。”謝楠問。

“你,別來送我,我怕我會哭。”邱白用紙巾輕輕的點了點眼角。

“恩,我好像很久沒哭過了。”謝楠有些黯然,想到半年前咖啡店最後一次見到陸黎,從那之後再流不出來眼淚。

“你現在還好嗎?”邱白想着當初自己在陸黎面前欲蓋彌彰、詞不達意的省略說了些謝楠的家事。有些心虛的問候眼前的謝楠。

“嗯,沒什麼不好。換了一個工作,週一到週五,正常上班。”謝楠有意無意的答非所問。

邱白掩飾緊張的心情,低頭磨牙似得咬吸管。謝楠側着頭看往來的車流,紅綠燈交替,人來人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小的、壯的、打電話的、獨自的、結伴的、發生爭吵的。謝楠恍惚中又看見了阿壩州的河流,這些光景重合在一起,像是人、車都在河牀上行走。城市裡有她從小習慣了的規則和生活方式,她在這裡即便孤獨也不至於無助。

“謝楠。”邱白輕輕的喚回發呆的謝楠。

“唔,怎麼?”謝楠回頭好似拉痛了頸脖,有些呲牙咧嘴的聳了一下肩。

“陸黎好像單獨見過莫哥。然後突然問了我謝茜的事情。”邱白臉色有點漲紅,像犯了錯的孩子。

謝楠盯着邱白漲紅的臉說不出一句責怪,她的眼睛乾澀到發紅,卻沒有眼淚的痕跡,她的淚腺已然枯萎,整個人像是石化的屍體。

“謝楠,你不要嚇我,我什麼都沒說。”邱白驚慌着辯解,他大概以爲陸黎突然離開謝楠是他壓上的最後的一根稻草。

“恩,不關你的事,是我的錯。”謝楠低頭。

“其實我大概說了些你爸和謝茜自殺的事情。”邱白像是被眼前的謝楠嚇到,又補充的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說法。

“不關你的事,真的。是我的錯,我沒發現陸黎的異常,我先發了脾氣。”謝楠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膝蓋和黑色的牛仔褲,原本隱藏在紋路里的顏色深淺在專注中清晰可見,謝楠的眼睛依然乾澀,眼前的一切都無比清晰,謝楠甚至能夠清楚的看到陽光下綠葉搖擺攪亂浮塵。

“楠楠,你不要怪我。”倒是邱白先有了哭腔。

“我很羨慕你呀,邱白,還和讀書時一模一樣。”謝楠的舌根發苦,鼻腔乾澀的扯開話題,她今天是來和邱白告別的,不是來祭奠死去的愛情。

“好,你還記得讀書時的事麼?上次劉阿姨拾到你的內褲。”邱白止住淚,也勉強的扯開話題。

“對呀,我都沒好意思讓阿姨幫忙找,你還好意思提。”謝楠終於又笑了。

“我當時是覺得自己能幹嘛。”邱白也笑了。

“以後回來了記得聯繫我。”告別時謝楠說。

“我知道。你要好好保重。”邱白又有些眼紅。

謝楠有些黯然,還是勉強對邱白笑了,她覺得自己這次笑得比哭着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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