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夢醒時分

迴光返照,自然界短暫的絢爛,也用來形容事物滅亡前夕的表面興旺。亦如蔣鑫一年多來從未有過的溫柔,只不過這溫柔和體貼也是他和林穎愛情的迴光返照,是良心的救贖,是心靈的最後慰藉

林穎這一覺睡得太過漫長,夢裡有她的喜怒哀樂,有她的悲歡離合,有戀愛的甜蜜,有分手的苦澀。可無論怎樣,夢就是夢,無論多麼漫長終有醒來的時候,只是林穎無法預知她是否能夠承受這夢醒十分的肝腸寸斷。

屋子裡黑暗依舊,但林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躺在一個人的懷裡,臉上有帶有溫度的氣體拂面而過。這一覺睡得太漫長,但林穎心靈深處的苦痛並沒有減少半分。睡眠,酒精麻痹,對緩解傷痛一點作用都沒有,難怪古人都說但願長醉不復醒

林穎的耳朵真扎似的疼痛,她輕微擡了擡手,揉了揉耳朵。

“你醒了。”李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低沉卻極具穿透力。

“我睡了多長時間了”臉頰處有溼潤的液體,分不請是淚水還是口水,林穎在那上面輕擦了兩下,再次抽搭了起來。

“都過去八個小時了,還沒好受點兒嗎”李偉的手在林穎的臉上掠過,順着頭髮的邊緣盲目地整理了一下她凌亂的秀髮。

“你怎麼不叫我”林穎想要起來,稍微晃動就頭暈目眩。

“現在不用叫,你不也醒了嘛”李偉淡淡一笑,林穎看不到,但也覺得那樣的從容很是美好,不過這美好與她無關,她現在是跌落谷底的那個人。

林穎輕輕呼出一口氣,緩慢地移動身體,靠着牆壁直起身來,或許她該慶幸,這個時候還會有一個人呼之及來。在這空當兒,李偉打開了屋裡的開關,燈光照在了屋子裡,一直都昏暗的燈光此刻耀眼無比,林穎覺得到處都是蔣鑫的影子,四處揮散不去他的痕跡,短暫的瞬間林穎迅速把眼睛閉上,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在下頜處消失,在臉龐留下一道溼潤的帶有苦澀的痕跡。

“現在能說說你到底怎麼了嗎”李偉蹲坐在了林穎的面前,沒想到一個有着大男子主義傾向的男生也會有此刻的柔情。

林穎有些麻木,對李偉的問話置若罔聞。

“有些事情憋在心裡就會結痂,說出來反倒好一些,說痛快了,也就都釋然了。”李偉微微一笑,渾厚的男低音在林穎的腦盼不斷地叩響,震動着林穎的神經,激盪着她的內心,不住地拷問她自己,說出來真的會好一些嗎

“如果現在不想說也可以”

“我早上去上班,所有的領導都在,連一向顯少露面的王總都來了,王總就是我們公司的最高領導,他常年都在工廠那邊的,他們齊刷刷地把目標指向了我,說我弄錯了一個訂單的數量,可悲的是他們的指責確鑿無疑。一筆數量爲兩噸的訂單我給工廠下得訂單是二十噸,哼,多麼可笑,居然出現這種腦殘的失誤,而我居然到今天才發現,還是別人告訴我的”林穎的表哭無淚,談起這個錯誤,她更多的是震驚,難以置信

“我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對此我不可推諉,可領導們都希望我用辭職來挽救這場損失。”林穎舔了舔嘴脣,虛弱的氣息在脣間遊走,她已經不再呼天搶地,極度平靜的話語掩飾了一顆失望透頂的心。

李偉打開了桌子上放的一瓶礦泉水遞給了她,那是之前蔣鑫買的。

“這公司也太沒人性了吧就這事就把員工給開啦哪個員工沒有犯過錯誤,要是都開除的話,你們公司早不就沒人了你還是學法律的呢,怎麼在這個時候不知道維護自己的利益呢”李偉的驚訝完全是配合着林穎此刻的心情,他何嘗不知道這個社會的現實。坦白來講,只是叫林穎辭職已經很好了,更惡劣的還有要求承擔連帶責任的。

“我不是氣這個,我做事不利,有這樣的結果我認了。可你知道嗎這一年多來我一切的努力,一切的成果在那個公司都被看作爲零,不是他們看不到,而是拜我的頂頭上司所賜,我一年的辛苦都落在了她的名下也就是說我拼死拼活地忙活了一年,豐收的時候果實都被別人摘走了,可氣的是大家都不認爲這個果實是我的你說可笑不可笑。”林穎欲哭無淚,一臉的苦悶叫人心升憐惜。李偉無奈地嘆口氣,他無法全部理解林穎話的含義,但此時他知道自己的使命,他不需要探究林穎爲何落到現在的田地,他需要付出的只是一個肩膀,一雙耳朵,和儘量切合心情的話語,所以李偉抱了抱林穎,在她的頭頂輕輕地撫摸,在她耳邊低聲說着,

“沒事兒,沒事兒,工作咱在慢慢找。”

“現在根本不僅僅是工作的事情,我回到家以後看到了這個,我不明白爲什麼人們都願意用這種爆炸似的效果來轟炸我的心靈。我找不到他離開的理由,就在前幾天他還給我送花,爲我點餐,對我說着甜言蜜語,展現了他的無盡關懷我還在五一去過他的家,他的爸媽都在談論着我們買房子的事情。爲什麼,爲什麼事情發生的沒有一點的徵兆”談到感情,林穎的情緒無法再度掩飾,她把身邊的一張紙條摔給了李偉。

“他真的就什麼都沒有說就走了之前就沒有發現一點點的蛛絲馬跡他住的地方你知道嗎爲什麼不親自去問問,即便是玩兒誰也不帶這樣的別忘了我和你說過,他要是欺負你,你儘可以來找我,我可是你的孃家人”李偉也顯得義憤填膺,作爲男人,他痛恨這種懦弱的告別和不負責任的拋棄。

“哼哼,電話都已經關機了,你覺得他還住在原來的地方的概率能有多大再說他都已經這樣說了,我還有什麼理由再去糾纏我已經沒了顏面,難道還要當面把臉皮撕破嗎那樣做能得到什麼後果我不想,也不恥那樣,愛情已經沒有了,我爲什麼不給自己留點兒尊嚴”林穎的表情極其複雜,淚水伴着高低起伏的音階有節奏地落下。

“你告訴我他在哪裡,我去找他”李偉忽地站了起來,心疼和痛恨在他的體內交織,叫他無法安然。

“不要,不要去,給我一點自尊我不想聽他爲什麼不和我在一起的理由,太過不堪,我不想我們一年多的相處到頭來換得的是相互指責,無情謾罵,真的沒意思。結果都有了,理由是什麼已經不重要”

“難道你就這麼認了”

“不認又能怎樣,接受不也是一種成長嗎”林穎慘然一笑,淚水再次充盈眼眶。

“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嗎”李偉看着抱膝出神的林穎。

“不知道,就是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可憐天塌地陷的感覺。”林穎開始抽泣起來。

“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你不是可憐,應該是慶幸,這種不負責人的人儘早地丟棄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要是你們真的有了結果,那才叫真的可憐呢現在爲時不晚啊”李偉來了精神,現在這個時刻他已經成了這裡的主導。

“現在都天黑了,我們出去吃點兒東西,再難過也要有體力,走”李偉拉着林穎,費了好大力氣,林穎才勉強從地上起來。

“哎呦喂這個重啊。”李偉開着玩笑,叫眼前的這個同學心情好一點比什麼都迫切。

“怎麼不說你瘦無力呢”林穎自己忍不住樂了出來。

“看來還有救,你還知道樂呢”李偉終於鬆了一口氣。

“對了,林穎突然像想起了什麼,慌亂地爬上哪個梯子,匍匐在吊牀上,在枕頭底下摸索着什麼。

“你小心點兒。”李偉在底下扶着梯子,生怕林穎一個閃失從上面滾落下來。他不知道現在的林穎對這個破爛梯子的駕馭程度。

“看,這個,還有這個”林穎手裡拿着一個存摺還有一個桌子,從梯子上面又爬了下來。

“這是什麼”李偉不知道這兩件東西背後有着怎樣的故事。

“這個存摺是蔣鑫的工資卡,這個鐲子是我去他家的時候,他媽媽送給我的,說是給他們家未來兒媳婦的。”林穎手裡的這兩樣東西此刻叫人有些堵得慌,既然要走,爲什麼不連這個物件一起拿走

“你打算怎麼處理”

“當然是還給他人都走了,我幹嘛替他保管這些個沒用的東西”林穎氣憤地穿好衣服。

“你這要去哪兒”

“去他宿舍找他,把這東西拽在他的臉上,我林穎是有氣節的,絕不會因爲錢受制於任何一個人”林穎現在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去面對那個不辭而別的男友,不是爲了挽留他們之間的愛情,是爲了和過去做徹底地決裂。

“你不說他不會在家嗎”李偉跟在了林穎的身後,生怕一個疏忽林穎就會出現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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