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墨白,我們分手吧……
這也許是許墨白這輩子聽過的最爲驚悚的話了,他彷彿看不到一樣的,伸手出去,在那一片水漬上,胡亂的一抹,真好,沒有痕跡了,他輕輕的咧了咧嘴角,側過頭去,看着林琅。
林琅覺得他此時的行徑與剛剛簡直是判若兩人,剛剛是個粗暴的人,現在卻是個頑劣的頑童,他以爲,一切都如同這水漬嗎?擦過了,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嗎?
林琅對着許墨白固執的眼神,微微的搖了搖頭,也不說什麼,只站起身要走,卻一下子沒有站起來,許墨白的手扒在她的膝頭上,用力的按着,她俯頭與他直視,“林琅,我說了,對不起,原諒我剛剛的一切,我想我是瘋了,才那個樣子,你放心,我不會再那樣了……”
林琅搖了搖頭,他剛剛充血似的眼睛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子,只是眸色幽暗,帶着渴求一樣的盯着她,她怎麼也無法再相信,他會是無害的,他剛剛的粗魯讓他再做什麼樣的表情,都如演戲一樣的,林琅的手還涼着,伸出來,搭在許墨白的手上,竟讓他也打了個寒噤,“林琅……”他輕輕吐出她的名字,眼看着那隻冰涼的手分開他的手,她堪堪在他的面前站了起來。
她向前走了兩步,許墨白下意識的退開來,林琅的步子凌亂的,她肩上,還披着他的大衣,只是,很快的就從她肩上滑下來,落到地板上,發出撲的一聲聲響。她卻渾然不覺的,只曉得慢慢的向前走着,看着方向,她是要走出去的。
許墨白匆忙的站起身,幾步攔住她的方向:“林琅,別走,林琅……”
有種感覺,只要她這麼一走,那麼,他們之間就真的結束了,全完了,再無關聯了。
可是,不論他是手語,還是板着她的臉向着她喊,她都不聽也不看,只木然的瞪着她的一雙大眼睛。
她是有這樣的本事的,如果可以,她會不聽不看不去接收她不喜歡的一切,而這一次,她拒絕的是他,她拒絕再與他有交集,他可以粗暴,可以豪取,但是,她只用她自己的方法,來拒絕,來表示她的立場,他們之間的一切,在她這一面,已經結束了,結束了……
許墨白髮覺自己再怎麼努力,林琅也不理會他,他只有順着她的意,鬆開手,林琅面目茫然的向前走,推開了別墅的門,走在小花園裡,穿過紅木花架,走到鐵門那裡。
許墨白嘆口氣,徑直走過去,給她開了門,將大衣披到她的身上,先一步去打開車門:“好吧,林琅,我送你回去,你放心,我只送你回家!”
林琅上了車,靜坐在副駕駛座上,不看他。
回程的路,比來時要遠上許多,慢上許多。
直到到了林琅家的樓下,許墨白跟在林琅的身後上樓。
林琅敲門,林峰走過來來了門,林琅將大衣褪下來,交給許墨白,就向着屋子裡走去,許墨白拎着大衣,目然的看着她走到自己的屋子裡,“砰”的一聲關上門,世界從此乾淨了。
林峰的嘴角還腫着,看着姐姐這個樣子,如失了魂靈的木偶一樣,而且,衣衫不整,是的,被許墨白解開的扣子,他們都忘了重新系上,林峰只覺惱火轟的一聲衝上頭,他扯着許墨白,厲聲的叫道:“你把她怎麼,你把林琅怎麼了?”
許墨白看着那扇緊閉的房門,心上一痛,林峰向着他喊什麼,叫什麼,他都沒有聽到一樣,只任由衣領被林峰拽着,將他推來
搡去。
“許墨白,你剛剛做了什麼,你帶了林琅去哪裡,她怎麼這個樣子回來,她明明哭過,你做了什麼?”林峰叫着,清秀的臉,露出猙獰的神色,見自己怎麼問,許墨白也不吭聲,他怒氣衝上來,一拳打上去,許墨白全然沒有防備,一下子被打得向後跌倒在門上,他晃了晃還站起身來,卻不及站穩,林峰的另一拳頭,又揍了上來,這一下子打在他的臉頰上,他根本沒想躲,林峰又在盛怒之下,他的嘴脣一下子被打破了,血從嘴角流下來,這時,他才彷彿恢復了知覺,在林峰第三拳打過來的時候,他伸手出去,一下子拽住林峰的拳頭,他慢慢的擡起頭來,側過臉來,看着林峰,林峰怔了怔,許墨白的眼睛裡滿是傷痛,一個男人的,毫不掩飾的傷痛,明明顯顯的掛在他的眼睛裡:“林峰……”
他陰鬱而低沉的叫出林峰的名字,林峰看着他,聽到他繼續說下去:“你說得對,我配上不她,呵呵,你說得對……”他一邊說,一邊放開手,用另一隻手,去抹嘴角的血漬。
“你……,你個混蛋……”林峰的手恢復了自由,又一次的揮上來,但是惹起烈烈風聲,卻停在許墨白的鼻子前一寸的地方,林峰的手捏得那樣的緊,他知道,以許墨白的身手,躲開他,或是攔住他,都在不話下,可是,這個許墨白只束手待斃一樣的,等着他的痛毆……
林峰哼了一聲,他不想趁人之危,這樣毫無招架之力的許墨白,讓他也不屑於動手:“許墨白,你知道就好,你走吧,以後再不要招惹她……”
許墨白伸手出來,扶上額角,抹了下眼睛,嘴裡自嘲的笑出聲來:“是的,我不該,不該來招惹她的,現在好了,她徹底的嫌棄我了,她明確的不要我了……”
門一直開着,他轉身走出去,跨出門的那一刻,他還有回頭看一下,那扇門卻緊緊的關着,他只有笑了下,再不猶豫,邁步出去。
林峰走過去時,走廊裡已經空無一人,他靜靜的看了一下,就關上門,回過頭的時候,客廳裡,那束藍色的玫瑰還擺在盒子裡,堆在沙發的一角,從林琅拿回來起,它就放置在那裡,靜靜的,花瓣已經打卷,沒了昨天的鮮豔欲滴,越是嬌嫩的東西,凋零的越快……
城際高速公路上,一輛車低吟着開着,麥速表已經要爆掉一樣的,可是踩着油門的腳,卻還沒有一點的鬆懈的意思,好在,初一的下午,這高速上並沒有幾臺車,只有偶爾路過的監控器一閃一閃的,記錄下了它的歇斯底里。
許墨白的眼睛木然的,手緊緊的握着方向盤,眼前是一閃而過的,不變的風景,耳朵裡是輪胎磨着路面的聲音,刷刷……
他滿腔的憤怒,是對自己的,無法發泄,只有這樣,輾過了風的速度,好似才能忘掉自己的悲傷一樣的……
下午六點,許墨白的車,終於在許公館的大門前露頭,門房老劉看到他的車,便如釋重負的立即開了大門,一邊開門一邊向內通報着:“先生回來了!”
接到門房通傳的周管家忙着告訴在客廳裡的諸位,一邊走到門邊去。
已經聽到車開進來的聲音了,明明第一個跳下沙發,跑出去,站在門廊下向着剛從車上下來的許墨白喊道:“爸爸,爸爸,你怎麼纔回來,你說話不算數,黑三叔叔已經給我買了炮仗了……”他張着手撲過去,許墨白彎身抱起他來,擡頭,門口站着的人,周管家側着身子,讓着空間給許老太太,茱莉站在許
老太太身後,而黑三與葉添則一臉擔憂的站在他們的身後,見他無恙,那兩個大男人有點不自在的扭過身去,走回客廳裡了。
許老太太也不點破,只笑着說:“回來就好,呵呵,回來就好,我這就叫劉媽開飯,明明等了一天了,快去吧,放了炮仗就吃飯!”
周管家也去忙了,門前只剩了茱莉了,她叫着明明下來:“爸爸累了,別讓爸爸抱,去放鞭炮吧!”她說完,明明聽話的從許墨白的身上溜下來,去客廳裡拽着黑三往外走去。
茱莉笑着向着許墨白說:“去洗洗吧,馬上就吃飯了!”
許墨白應了聲,就走到樓上去,他走到了臥室裡的衛生間,照着鏡子時,才發現,自己的左半邊臉腫着,嘴脣也破了,嘴角還有着乾涸的血跡,他愣了下,他自己都忘了,被林峰揍的那幾拳,可是,剛剛在樓下大廳裡,那些人,竟一個也沒有來點破他,來詢問他。
他撲了水在臉上,水浸過傷口,只覺嘴角嘶嘶的疼,他不由得笑了,心裡罵自己,許墨白,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呵呵……,他擡頭,不想看鏡子裡自己的臉,拿過毛巾來,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們,許是在同情自己吧,聰明如茱莉,洞察如許奶奶,也許都已經猜到了,他並沒有得到林琅的原諒……
再下樓的時候,許墨白換好了衣服,一件休閒款的白襯衫,將他身姿修長更好的演繹了出來,一雙長腿,幾步走下樓來,剛剛放過鞭炮的明明跑過來,他一邊拉着許墨白走到餐桌邊,一邊指着許墨白嘴角的創口貼問道:“爸爸,你受傷了嗎?”
餐桌邊幫忙佈菜的諸位,明顯都手滯了下,茱莉還有懊惱的小聲叫了下明明,怪他多嘴,可是,許墨白卻雲淡風輕一笑:“沒有,剛剛不小心跌了下,好了,我們開飯吧!看看太奶奶給我們做了什麼好吃的?”
明明的注意力被桌子上豐富的菜餚吸引了,就不再糾結爸爸臉上的傷了,他歡呼一聲的坐到椅子上,一邊拉着媽媽的手,一邊拉着許墨白:“爸爸,媽媽,開飯!”
“開飯!”許墨白坐下來,向着茱莉一側頭,茱莉笑了笑,不太自然的,也說道:“開飯了!”
人們都坐下來,周管家與劉媽也都坐下來,這些天裡,都將那些規矩什麼的拋開了。
餐廳裡一時歡樂起來,衆人語笑晏晏,趁着許墨白不注意的時候,每個人都似乎觀察過許墨白的臉色,見他沒有一點異樣,如平時一樣的,甚至笑得很是爽郎,大家都有些放心下來。
夜裡,許墨白將手上的鑽戒又一次的拿下來,想了想,放到牀頭櫃裡,這裡已經擺了一枚了,是同茱莉一式的那一枚,他輕輕的笑了下,世事無常,他並沒有收集此物的癖好,可是,竟攢得兩個了,關上抽屜,翻身躺到牀上,望着天花板,卻只一眨眼,就又翻過身去將抽屜打開,拿出剛剛放進的那一枚,看了又看,捨不得再放回去,仰面躺在牀上,將鑽戒放到脣邊親吻着,可是,爲什麼,它這樣的冰涼啊,一點的溫度也沒有,彷彿最是無情之物,他捏着它,放到心口上,抑着那裡疼,高高的身量,在牀上,蜷成了一團,只將它牢牢的壓在心口上……
門外,茱莉欲敲門的手,慢慢的收回來,她聽到一陣低吟,猛獸也會有悲鳴,只是,它們不會把傷口輕易的給外人看到。
那悲愴的哽咽,捂在被子裡,隔着門,只泄出一星半點,卻讓人莫名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