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與江擡眸看了一眼已經醒來了的王曉蕾,剛剛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暗啞的聲音道:“現在不是你說話的時候,你如果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等出院了再說。”
王曉蕾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難言的驚訝,乾裂的雙脣微微顫抖着,發不出聲音,自己的兒子也不讓自己說話,她只能默默地流淚。
年與江擰着眉看着她,勾了勾脣,冷冷地笑道:“手術是我籤的字,很意外吧?失去一條腿,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感覺生不如死?嗯?”
“不......”王曉蕾使勁搖着頭,嘴裡發出一聲清晰的“不”字,眼睛緊緊地看着自己的兒子,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
“不痛苦?呵呵,那當然!比起我那可憐的父親,正在事業興旺的時候突然遭到妻子背叛,領導陷害,抑鬱而終......你只是失去半條腿,真的算不了什麼,是吧?”年與江挑了挑眉,語氣裡依然冰冷如霜,彷彿一開口,脣邊就能溢出一團團的冷氣一樣。
王曉蕾不再說話,身子開始微微地顫抖,眼淚更加洶涌地淌出,既委屈又似乎帶着疼愛和自責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年與江咬咬牙,冷眼瞥了一眼她,沉聲說道:“如果不失去這半條腿,你活不了多久。當年因爲你的自私和愚昧,害死了我爸爸,害的我家破人亡、寄人籬下......三十年了,你以爲我會讓你剛出現就解脫嗎?我不會這麼輕易饒了你!你如果真的想贖罪,就不要再在醫院裡給我造次,等你出院了,我自然會跟你好好算一算這麼多年來的賬!”
“嗯,嗯......”王曉蕾已經泣不成聲,卻仍艱難地衝自己的兒子點點頭,答應了他。
“留着你的力氣吧!目前白星還不知道你在這裡,如果你想安心養病,暫時就不要想方設法聯繫你那個人渣兒子了,我不想因爲你再讓他給我添什麼麻煩!另外,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在醫生護士面前亂說話,更不要提什麼出院的事!否則,我這一輩子都不原諒你!”年與江咬牙說完,站起了身子:“等你出了無菌監護室,我會讓百合來看你的,但是請你不要給她灌輸任何你的那些思想!她還等着孩子出生讓你帶,你就趕快好起來吧!”
說完,年與江蹙眉冷着臉大步離開了病房。
王曉蕾望着自己兒子魁梧俊朗的背影,老淚縱橫,心裡默默地喚着他:“軒軒......我的兒子,你終於肯原諒媽媽了嗎?媽媽一點都不在乎失去一條腿......早知道失去一條腿可以換回你的原諒,媽媽寧願被砍去四肢都不覺得絕望......”
年與江回到家裡的時候,剛好到了晚飯時間,自己開門進去,在客廳和臥室走了一圈,卻沒看到百合,聽到廚房裡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就走過去推開了廚房的門。
聽到聲音,正在和張阿姨的指導下揮動着木勺炒菜的百合扭過頭來,看到是年與江,滿眼的驚喜:“回來了?”
“你這是哪門子的心血來潮了?有張阿姨在,你就別浪費材料了。”年與江皺了皺眉,毫不掩飾地取笑她。
“百合的手藝越來越好了呢,最近的菜很多都是她掌勺的。”張阿姨和藹地笑着對年與江說。
“是嗎?難怪最近覺得菜的味道有點反常。”年與江挑了挑眉,淡淡地笑了笑,推上門走了出去。
“阿姨,你來炒,我去盛飯,就剩一個湯了,我先把這幾道菜端出去,他肯定餓了。”百合也不理會年某人的嘲笑,忙把手裡的工具交給張阿姨,自己去盛飯。
吃飯的時候,百合一個勁地往年與江的碗裡夾菜,然後咬着筷子看他一口口地吃下,自己的臉上浮現起一朵朵傻傻的紅暈。
“你不餓?”年與江轉眸問她。
“嘿嘿,秀色可餐。”百合也不顧張阿姨就在旁邊,嘻嘻笑着恭維他。
“咳咳......”
年與江突然被菜卡了一下,放下筷子客咳起來,百合忙把旁邊的水遞了過去,擔心地站起來去輕拍他的背,“你這是多久沒被人誇過了啊,不就一個秀色可餐嘛,不至於讓你這麼激動吧!”
“好了好了,有什麼話直說吧,我可以接受你的媚,可接受不了你的諂媚!說吧,有什麼事!”年與江放下水杯,拉着她的胳膊按在了椅子上。
“呃......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百合皺了皺眉,一副泄氣的樣子。
“就你?眉梢上都寫着恭維倆字!先吃飯吧,有事待會說,剛好我也有話對你講。”年與江無奈地搖了搖頭,給百合盛了一碗湯,“多喝點這種清單的湯,飯後記得吃藥。”
“哦......”百合乖乖地低頭扒飯,又悄悄地瞅了瞅他的側臉,卻一點都沒看出他的情緒。
晚飯後,百合瞧了一眼坐在書房裡的年與江,走進臥室,把枕頭底下的那塊大得有點誇張的玉觀音拿了出來,抿着脣放在燈下看了看,握進手心裡走進了書房。
“憋不住了吧寶貝?想好了來坦白了?”年與江捻滅手裡的煙,微微眯了眯眼睛,脣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是啊,早就憋不住了!謝謝大領導給我這麼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百合雙手背在身後,一字一句說得格外認真。
“貧嘴!”年與江坐到沙發上,拍了拍自己的腿:“過來!”
百合心裡涌起甜甜的蜜意,他今天的心情看起來不錯呢,於是關上書房的門,乖巧地走過去坐在他的腿上,雙臂環過去勾住了他的脖子。
年與江一隻手握住她的纖腰,另一隻手放在沙發扶手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着紅木扶手,慵懶的眸子笑看着她:“說吧!”
“你不是說你有事跟我講嗎?你先說!”百合討價還價,同時不忘給年與江一個極其燦爛又透着少見的嫵媚的笑,嘻嘻看着他。
她從一進書房來,心裡的小算盤就打了起來:他很少一本正經地對自己說有話給你說,那今晚的話題怕八成是都與他媽媽的事有關了。
而自己要跟他商量的,也是關於他媽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