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旁,風聲呼嘯,也不知秋歌帶着她飛奔了多久,只記得眼前飛速倒退的景物和那熟悉清幽的味道。
終於,他們停了下來。
秋歌顫了顫身子,輕咬了脣,扶着冷無雙,柔聲道:“你怎麼樣?傷着了沒?”
冷無雙搖頭,擡眸看向秋歌,卻發現秋歌的臉色有些異常,剛想問她,卻忽地聽到不遠處傳來緊促的腳步聲。
生怕是陳妃的人追來,冷無雙來不及多想,直接拉了秋歌,一同躲在一側的石柱後。
秋歌的眉鎖了鎖,攬在冷無雙腰間的手緊了緊,額間,豆大的汗滴自額角滑落,直至頸間。
另一隻手,輕輕地拂上後背。
那裡一支帶羽的長箭,直直地刺入他的身體,血,漸漸染透了月白色外衣,血跡越來越濃,最後,直流到地面,在地上積成一灘嫣紅。
秋歌皺着眉,伸手點了止血的穴位,自腰間摸出一枚藥丸,填入口中,合着口中的血跡嚥下。
冷無雙緊張地盯着越來越近的拐外處,生怕那裡突然竄出黑衣殺手。
鼻間,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兒,她孤疑地扭頭,恰巧對上秋歌慘白的臉色,再也顧不上許多,驚聲喚道:“秋歌,你……你怎麼了?”
秋歌搖頭,噓聲道:“我沒事,莫要出聲,有人來了。”
冷無雙此刻哪裡還管有沒有人來,只掙開秋歌攬着她的手,反扶着他微微顫抖的身體,仔細地檢查着他,卻是不曾發現傷處,不由着急得眼眶發紅,顫聲道:“秋歌,你傷哪兒了,快告訴我呀!”
秋歌嘆道:“我說過沒事的,你先冷靜下來,現在我們自己暴露了自己,恐怕是逃不掉了。”
冷無雙雙手顫抖地扶着秋歌坐下,卻看到地面上的那一大灘血跡,不由臉色蒼白,顫抖地鬆開秋歌,輕輕地扳過他的身子。
在他的背後!
傷在他的背後!
那支長箭,深深地刺入他的背上!
鮮紅的血,染透了他月白色的長衫,拉了長長的一道血痕,直至地面。
而他,居然一直忍着痛,帶着她跑了這麼久!
秋歌,你這個大傻瓜!你難道不知道這樣會要命的嗎?
還是,你以爲你的醫術已高超到可以起死回生的地步了?!
淚,沿着眼角滑落,滴在秋歌的膝蓋上。
此刻,四周彷彿都靜了下來,冷無雙再也聽不到其它的聲音,只能聽到秋歌的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
秋歌皺着眉,彷彿忘了背後的疼痛一般,只輕擡了染血的手,拭去冷無雙眼角的淚,卻不小心弄髒了她的臉。
心疼地看着她失魂般的俏臉,他強笑道:“雙兒,沒關係的,我已經止了血。”
冷無雙的神情,漸漸冰冷,輕輕起身,看向四周,發現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馬奇。
馬奇領着大隊人馬,將冷無雙和秋歌包圍在這座不知名的大殿之內。
可是,當他看到冷無雙如冰一般寒冷的眼神時,不自主地一怔,隨即鬆了握刀的手,不解地將視線移向她身旁的秋歌。
秋歌此
時,低垂着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玉貴妃?”馬奇意外地道。
冷無雙眼角微擡,冷冷掃向馬奇,道:“帶我們回清月閣,派人去將宮裡最好的太醫給請來!”
馬奇眉心緊鎖,似是在思量要不要按冷無雙的意思辦事。
卻見冷無雙突然雙眼微眯,如蛇一般冰寒的眼神逼視着她,一字一頓地命令:“快去!立刻,馬上!”
馬奇從來沒見過冷無雙這樣看人,這次,他居然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只好揮手讓身旁的人去請太醫,再走向秋歌,道:“娘娘,讓下官背這位公子回清月閣罷。”
見馬奇聽了自己的話,冷無雙的臉色稍稍平復一些,淡淡地點了點頭,將秋歌扶上馬奇寬大的背。
秋歌雖然傷得不輕,但好在意識清醒。
當他趴上馬奇的背那一刻,他的心底,涌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曾經,兒時的他們,一同騎馬奔馳在草原之上,說不出的暢快,每每累得全身上下不剩一絲力氣。
下馬之後,妹妹總會在草地上等着他們,爲他們備好了吃的……
一切的一切,雖已過了十餘年,但現在想來,卻依舊曆歷在目。
他那時不明白,爲什麼他會離開那個自由的小天地,而選擇了報效朝廷,如今,他想,他也許有些理解他當初的選擇了!
馬奇的腳程很快,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清月閣。
到了清月閣後,馬奇也沒顧上看秋歌一眼,便衝冷無雙道:“娘娘,屬下去請月郡主來。”
冷無雙怔了怔,隨後略帶歉意地看了馬奇,低聲道:“謝謝。”
“每個人都有想要守護的人和事,希望娘娘能好自爲之。”馬奇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只留了這一句話,隨後便轉身離去。
看着馬奇的背影,冷無雙久久未語。
秋歌同樣久久未出聲,只因,他聽到了馬奇所說的話,似乎,更加能夠明白他當時離開那裡時的決心。
微微擡眸,看向冷無雙,朝她淡淡一笑:“雙兒,你想守護的那人,是誰?”
冷無雙微微一笑,看向秋歌,輕聲道:“自然是秋歌你了。”
得了她的回答,秋歌的嘴角,卻只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
是啊!你想守護的是我……可,你想伴着的,卻是葉燁!
我終是明白的,你的情感,直接明確,就是葉燁。
哪怕是伴着他一同墜落,你甘願!
無雙,無雙,我無論如何是勉強不了你的,所以……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爲你做最後一件事!
冷無雙看着秋歌的神色越發地飄渺,心頭升起一抹不安,低聲喚道:“秋歌……秋歌?”
秋歌蒼白着臉,輕輕地合了眼。
不一會兒,太醫和月奴都來了,葉瀾和葉燁也在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之跡匆匆趕到。
秋歌醒來,看着滿屋子的人的視線都在他一人身上,略顯不自在地看向冷無雙。
冷無雙輕柔一笑,道:“沒事了,傷口的血已止住了,只是,失血過多,身體太虛,所以,我求了皇
上和王爺,讓你這段時間安心在我這裡養傷。”
秋歌的眉緊鎖,輕輕搖頭,回絕了冷無雙的安排:“不礙事的,你是皇上的妃子,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住在這裡,我想,我還是回王府罷。”
冷無雙還想堅持,卻看到秋歌眼底的堅定,不由一嘆,不再出聲。
秋歌被葉燁的人拾着離開了清月閣,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只剩葉瀾和她,相對無言。
良久,葉瀾取了帕子,走近她,欲伸手替她拭去臉上的血跡。
冷無雙身子微側,躲過了葉燁的手,低聲道:“皇上,這次,若不是秋歌,我恐怕早就死在陳瓊兒的手裡了。”
葉瀾皺着眉,將帕子遞給冷無雙:“瓊兒被關在芳月殿,從來沒有出去過,我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是她派人做的。”
冷無雙聽罷,猛然回頭,目光冰寒地盯着葉瀾,沉聲道:“那麼,皇上以爲是誰做的呢?秋歌剛剛進宮,不可能結下仇家,莫非,皇上以爲這後宮之中,除了陳瓊兒以外,還有其它人能請得到這一等一的殺手?”
葉瀾怔怔地看着冷無雙,見她的眼底閃過濃濃的瘋狂,這樣的她,如此陌生,甚至,有些可怕!
她……幾時變得這般……可怕?!
似乎是看到葉瀾眼底的震驚,冷無雙稍稍收了收情緒,卻依舊將逼人的視線掃向葉瀾。
葉瀾仔細地盯着冷無雙看了良久,終是嘆道:“這件事,我一定會徹查的,無雙,你先好好休息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
話落,他喚了瑞和公公,在宮女和太監們的簇擁之下,離開了清月閣。
想着葉瀾離去前的神情,冷無雙忽地發現,自己真的變了,變得連自己也不認得自己了。
可是,這件事,除了陳瓊兒,在這後宮,根本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可以辦到。
所以,這筆賬,她是一定要算的!
想到這兒,冷無雙神色一凜,從房中找出秋歌送她防身用的毒粉,悄悄藏在袖中,換了身衣服,孤身一人前往芳月殿。
今天,她一定要弄清楚,陳瓊兒究竟是不是此次之事的主謀?!
靖王府。
葉燁站在秋歌的牀側,神色莫測地道:“傷怎麼樣了?”
“蒙王爺惦記,屬下的傷已不礙事了。”秋歌的聲音如湖中之水一般,不起波瀾。
葉燁微微皺眉,掃了一眼秋歌,道:“怎麼?本王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情了嗎?”
“沒有,屬下只是覺得,雙兒已經很苦了,請王爺莫要再繼續傷她。”秋歌的聲音依舊平淡,卻不自主地將“雙兒”二字說出。
葉燁的眉蹙得越發地緊,雙眼中,隱隱似是有團火焰簇動,轉過臉,不讓秋歌看到,寒聲道:“這是本王自己的事,不需你來指教,既然身體已無礙,便抓緊時間辦本王交給你的事情!”
丟下這句話,葉燁轉身,揮袖離去。
秋歌也不看葉燁離去的背影,徑自合上了雙眼,一聲幽嘆,自喉間溢出:“無雙,你可知,你愛上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嗎?你可知,他的心機,究竟有多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