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又遇見杜辰淵一次,卻是在果園村。
溫桁從初三開始便一直忙碌,我正巧要回果園村看望老爸,也就順道替溫桁去看了看溫姨。
我到的時候,杜辰淵正同溫姨說完了話,從溫姨的墓前起身。一轉身就看見了我。
“你也來了?”杜辰淵跟我打招呼。
我沒有迴應,徑直把籃子放下,擺了供品。
杜辰淵看了我兩眼,便也沒再問其他,起身下山去了。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來看溫姨,是替杜明遠贖罪,還是爲即將對溫桁做的事情而請求原諒,我不得而知。
替溫桁把東西都擺出來,我跟溫姨說了會兒話,下山的時候便見杜辰淵正站在一棵楓樹下。
今天的天氣有點灰,他穿着一件雙排扣的風衣,襯得身形越發挺拔。
我想快步走過去,卻聽他緩緩的出聲:“你,還好麼?”
我最受不得的,就是這樣的問話。不疼不癢,卻又抓心撓肺。
“我好不好,和杜先生有半點關係麼?”我咬了咬脣,握緊了籃子的提手,徑直越過他往山下去了。
杜辰淵在後面跟着,亦步亦趨。
“依依回到斯妍身邊了?”杜辰淵估計是沒話找話,他要和沈姝痕訂婚結婚的時候,連電話都不曾通知我一聲,還是我打電話追過去他才說的分手;和沈家決裂之後,也沒有說一聲,便又出現在我的視野裡,我實在不明白他的內心世界。
我曾一度以爲他要和我分手,是因着他有苦衷,可結果,我就像個笑話。他要和沈姝痕結婚,不過是因爲我“騙”了他依依的身世。
我站定了腳步,迴轉了身子:“杜辰淵,你那天說的話,已經斬斷了你和依依的最後一點情份。所以,以後,依依的名字,你連提都不要提。”
雖然依依不是他的女兒,到底曾經共同生活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是杜辰淵你,卻對她視若無睹。
杜辰淵跨前一步道:“言寸心,你能不能聽我解釋?”
我笑了笑,冷冷的丟給他兩個字:“不能!”在蘇州的時候,我給過你機會,回來之後,知道五年前發生的事情後,我也再次給了你機會,可是你不懂解釋。杜辰淵,有些機會,一旦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我沒有再理會他,也沒有再看他的表情,徑直轉身離去。我原本想,年後要和他做個了斷,可真正面對着面,卻又發現,我們之間的了斷,早在去年就已經做過了。至於離婚後他讓我再次受孕,又在飛機上出事,那些都是五年前就發生的事情了,時間總會了斷那一切。
我只是不太明白,杜辰淵一直認定依依是他的女兒,爲什麼會無聊到去做那份親子鑑定?只是疑惑罷了,真正的原因,如今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了。
就這樣再也不見,便是最好的了斷!
年華似水,年後的日子過得尤其的快。因着之前和溫桁說過不能結婚的話,若和他再住在一起,於他於我都不太好,再加上依依回了言家,一切都有了一個好結局,年後我便抽身而出,打算和溫桁徹底分開。
正巧之前致遠策劃的夢露姐自己出來單幹,把佳佳和詩吟都給召集了起來,作爲昔日的三劍客,我也被邀在列。本次是前往j市東城拓荒而去,提前約了溫桁好好談談。
溫桁忙歸忙,精神狀態卻很好。聽說我晚上要下廚,等他回來吃飯,溫桁的語氣前所未有的興奮。
大約五點半左右回的家,把外套搭在手臂上,推門進來,聲音無比的溫潤:“心心,我回來了。”
我心有不忍,卻到底狠了狠心。
我煎了兩客牛排,特意備了紅酒。
溫桁見了我的佈置,嘴角一直微微揚着,一面道:“我去換衣服,很快就下來。”
我微微點了頭,他再下來時,手裡便拿了蠟燭。
的確,此情此景,很有種燭光晚餐的味道。
溫桁把蠟燭點燃,替我倒了紅酒,笑道:“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我搖頭,沒有什麼特別的。溫桁又道:“斯妍和子期的婚期定了,你是不是有想法?”
我掃了一眼桌面,的確,我這樣的安排看起來很像是有想法的人,連忙搖頭道:“我能有什麼想法啊。”
溫桁隔着桌子握住我的手道:“心心,我們可以先去領證,再等一年,我們就舉辦婚禮。”
我笑了笑,藉着給他切牛排的功夫,把手抽了出來:“先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你今天看起來有點怪怪的。”溫桁嘟噥了一聲,還是笑着把我正在切的牛排移到了自己的跟前,慢慢的切着,目光柔柔的看着我:“心心,我怎麼覺得有點像在做夢。”
我心裡微微一酸,桁哥,我終是辜負你了。但願,有一個女孩子能得到你的這份呵護與厚愛,也能回饋給你同樣的呵護與關愛。
他把切好的牛排放到我的面前,笑得依然柔和。他吃得很專心也很用心,緩慢的、優雅的。
“心心,以後,你都等我回家,陪我一起吃晚飯吧。”溫桁道。
我笑:“牛排味道怎麼樣?你喜歡七成熟,會不會老?”
溫桁像個美食家一樣點評:“不,剛剛好,肉汁豐滿而鮮美,你做得很好。”
我也緩慢的吃着,心裡不太是滋味。我真是隻白眼狼。
吃過之後,溫桁把盤子收了,擦淨了桌面,坐在我的對面,笑了笑道:“說吧。”
我愣了愣,他竟然是知道我有話要說的。
“以前致遠策劃的主管,自己出來單幹,開了一家工作室,希望我回去幫她。”我緩緩開口。
“你工作,我支持。”溫桁道:“雖然我覺得你在家裡等我回來一起吃晚飯的感覺很好,但是你應該有自己的圈子。別擔心,我支持你。”
溫桁,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謝謝你桁哥。”我笑道:“因爲公司纔剛剛起步,所以我們一個人要分飾好幾個職位角色。公司開在東城那邊,所以,我們得住到公司去。”
溫桁臉色微微變了變:“心心,你已經決定了是麼?”
我愣了愣,還是點了點頭。
溫桁沒有給出任何的迴應,徑直起身去了廚房,把剛剛我們吃過的盤子給刷了。
我站在廚房門口,看他把盤子刷了三遍,最後又用清水衝了兩遍,用乾布把盤子擦得乾乾淨淨收了起來,才擦了手出來。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朝我招手,我心情忐忑的過去,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你現在開始用這樣的方法來躲我了麼?”溫桁說得毫不客氣:“我以爲你之前說不能和我結婚,只是一時的心情不好,沒想到你一直都放在心裡。”
我囁嚅着:“桁哥……”
溫桁嘆了口氣,一臉的無奈:“心心啊,如果我可以跟你狠狠的發火,如果我不那麼顧及你的感受,如果……”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在國外那幾年,回國的這半年多來,溫桁一直都以我的感受爲第一順位。我也曾脆弱過,曾跟他提議過,就此湊合着過一輩子,但是他卻堅持着,希望可以得到我的真心。
人也真的是很奇怪,明明對你千般好萬般好,可你就是覺得沒有辦法在一起,無論你如何努力,都不能夠做到。
我咬着脣道:“桁哥,你別這樣。”
溫桁竟然微微扯了嘴角:“那我該怎樣?當在蘇州看見你那樣懇求着杜辰淵的時候,我竟然恨不得自己就是他,或者恨不得把他給殺了,這樣你纔會看到我。你爲了依依,答應和我結婚。我當時在想,即便是假的,即便並非出於你的真心,可至少你會陪着我一輩子,我會盡我所能疼你護你愛你照顧你。我不願意再錯過這樣的機會了。如果說之前你提議我們湊合着過日子的時候,我還有所遲疑,那麼,當你一答應要和我結婚的時候,我就不想再錯過了。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去耗,也不想再等……”
“桁哥……”
“年前你曾提到過,不能和我結婚,因爲你不能生育。”溫桁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不是根本原因。我知道你心如死灰,我試圖用這樣一段時間來捂暖你的心。可是,這段時間我太忙,忽略了你……”
“不是的,桁哥!不是的!是我對不起你,我一直做不到。”我語無倫次。
“你走吧!”溫桁很累,整個人靠在沙發椅背上,對我揮了揮手:“哦不,天晚了,你再在這裡住一晚,明天就走吧。”
我眼眶微微發澀,起身回了房間。
客廳的燈一直亮着,我知道溫桁一夜沒睡。
我怎麼總是把事情弄得這樣糟糕呢?離開這裡之後,我應該再也不會傷害到任何人了吧?桁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