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還是決定和溫桁結婚,在杜辰淵出現之前,在杜辰淵阻止我之前。
婚禮籌備其實不算太忙,至少我是不忙的,溫桁說交給他安排,我也就不太操心。但畢竟是我的婚禮,溫桁定好時間都會和我商量,所以幾乎每天晚上依依睡着之後,我們都會就婚禮的細節討論半個小時一個小時。
老爸聽說我要和溫桁結婚,沒有說什麼,沉默了很久,纔對我說:“只要你自己覺得開心幸福,無論你做什麼決定,老爸都支持你。”
至於言家那邊,因爲一早就聽說了杜辰淵和沈姝痕訂婚的消息,知道我要和溫桁結婚的時候,也就沒有太過驚訝。
出於禮數,溫桁說要去家裡提親,特意帶了一堆的禮品,選了依依上學的時間,開車載着我回了趟言家。
一回家,言爸臉色就不太好,說要單獨跟我談。
那是個下午,陽光很好。我和言爸坐在院子裡泡茶,院子裡種的那棵芒果樹已經長得很高了,綠油油的葉子看起來生命力很旺盛。
言爸對我說:“先說辰淵訂婚的事。”
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言爸有些動怒:“我以前和你說過,你不是一個人,受了什麼委屈,跟家裡說,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哪一個不能讓你信任,哪一個不能讓你依靠?”
我搖頭,不是你們不能讓我信任,不能讓我依靠,而是杜辰淵那邊,無論我怎麼努力,都像隔着一道鴻溝。
“我們言家雖算不得家大業大,但總歸也有幾分家底,和沈家不能比,卻也容不得人這樣踐踏。”言爸的言下之意是要找杜奪淵算帳,我苦笑着搖頭:“爸,和那些沒有太大的關係。”
目前爲止,我不知道杜辰淵究竟是面臨着多大的困難,雖然猜測着也許有沈家的勢力干涉,但是言家去拼,不值得。
言爸吧了口氣道:“那說說你和這個溫桁。”
聽他不再問及杜辰淵,我緊繃着的神經稍稍鬆懈了些,笑着回答道:“我在國外的那些年,一直是溫桁的助理,我們在一起生活,比朋友親,比愛人淺,似兄妹,像家人。我也說不清楚那具體是怎麼樣的一種感情,但我確認,我和他在一起,至少他不會讓我受委屈。”至於自己是否開心快樂,覺得幸福,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己的內心,自己受着就可以了。何況,還有我們可愛的乖女兒。
言爸嘆了口氣道:“你們都一樣,什麼事情也不和家裡商量。”言爸是挫敗的,估計這種失敗感在我的身上更加的明顯。
和我聊完,便又和溫桁聊了很久,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言爸當着全家人的面,對溫桁道:“以後,心心就請你多照顧了。如果她受了什麼委屈,我拿你是問。”
言爸這話算是答應了,當初我帶依依回家,杜辰淵也找到家裡來的時候,言爸對他態度起初也見不得好,只是後來因爲我,也都改變了態度。
爲人父母,總是把孩子自己的意願放在第一位,我到底還是感謝他們的。
溫桁仍如以往一般溫潤優雅,只眉間的那一點點陰影完全的消散,手握住我的手對言爸道:“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心心受委屈!”
那天從言家出來,他就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曾鬆開過。溫桁說:“很早以前我就想這樣握着你的手,如果我沒有在十五歲那年離開,外出求學,也許現在都過了七年之癢了。”
我卻笑不出來,想抽出手來,到底覺得沒有必要了,日後結了婚,不只是握手這樣簡單,更親密的接觸只怕我也要接受,因爲我做出了結婚的決定。
詩吟給我打電話,說是最近真是喜事臨門,佳佳剛剛生了個兒子,我這邊又傳出了婚訊,“佳佳特意叮囑了,說溫桁要娶你,得先過我和佳佳這一關。”
彼時我正在整理陸思明他們從蘇州傳回來的一些資料,他們的策劃案進展得不錯,但人手不夠,需要我在公司支援,我用肩膀夾着手機,一面飛快的錄入資料,一面問:“你們打算怎麼刁難他?”
和溫桁結婚是迫不得已沒錯,但對外而言,結婚總歸是喜事,我只能強作歡顏,在夜深人靜之時,才能稍稍的放鬆神經,陷入愁思。
詩吟道:“佳佳媽媽是鐵桿桁迷,讓我替她要份簽名。”
“就這麼簡單啊?”我笑道:“還以爲你人想了多難的點子。”
“看把你嚇的,人還沒嫁過去呢,心就在人家那邊了,唉喲,我們這心可傷了哈,你得好好補償我。”
“沒問題,晚上請吃飯吧。”
“晚上沒空,姐姐我有約了。”詩吟和我差不多年紀,前段時間聽佳佳說家裡又相了一個,兩個人都看對了眼,估計會定下來,想必這有約的就是這個人了。
詩吟又道:“不然就下午茶吧。聽說有一家水舞春秋,茶室很有格調,裡面屬於高檔消費,我這平頭百姓,還沒去過呢。”
我笑道:“下午幾點?”
詩吟說了時間,我看了看日程安排,在她約的時間之前,應該能把手頭上的工作做完,便答應下來,一面給溫桁打了電話。
溫桁笑着答應道:“那個點,依依也該放學了,我去接了她一起出去吧,晚上再順便去商場轉轉,有些東西你看看,該買的先買着。”
我笑道:“要買什麼?”
溫桁道:“新房的佈置,你得花點心思。”
“新房?”我喃喃的念着這兩個字,有一剎那的怔忡,想起七年前和杜辰淵結婚的時候,雖然一切從簡,唯獨家裡的佈置他不肯省,硬是要讓我自己去挑。我當時還笑他,又不是真正的新房,何必?當時杜辰淵臉色很不好看,還是拖着我去了商場,買了一車的東西回家。
“心心,你在聽麼?”溫桁在那邊叫我,我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溫桁又道:“對了,你明天請一天假,你的婚紗是訂做的,得提前去量身。”
“婚紗?哦,好的。”我想我如果再問下去,就會顯得太不專心,溫桁沒有迫我要和他結婚,是我自己答應的,嚴格算起來,溫桁也算是受害者,尚且爲了婚禮這般費心,我若不費點精力,實在說不過去。
掛了電話,我拿了杯子去了茶水間,一杯咖啡倒到燙了手才發現已滿,整個手背都被燙成了紅色。
把手按在水龍頭下用冷水衝了衝,感覺還是疼,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疼,莫名的就想哭。置氣的把杯子摔在垃圾桶裡,我站在窗前,看着車水馬龍的世界,忽然覺得活着真的很累很累。
“杜先生。”有人喊了一聲。
這裡除了杜辰淵之外,沒有人會這樣稱呼別人。我像被電擊過一般回過身去,便見一道身影正從茶水間的玻璃門出去。淺灰色的西裝,很有質感,杜辰淵的品味一向很好,所以,也只有當得起品味這個詞的沈姝痕才能與之相配。
可我還是控制不住自己,追了過去,站在辦公室外,就見杜辰淵正在同其他幾個同事講事情。杜辰淵向來是見首不見尾的,何況現在回了帝一,會忙碌到腳不沾地吧。他出現在這裡,是有意的麼?
我覺得頓時渾身充滿了力量,我殷切的看着他,希望他說完事情會拉起我的手,到外面去質問我爲什麼和別人結婚。
然而這隻能是電視劇裡的情節,杜辰淵只淡淡的掃了我一眼:“言小姐,蘇州那邊的兩個策劃案,辛苦你進一步跟進。”
杜辰淵雖然表面看着冷酷不近人情,但在工作上,交代事情的時候向來是客氣的。這種客氣,讓我緊緊的掐住自己的掌心,才能保持清醒,我微微點頭:“我的工作,應該的。”
旁邊有人看笑話,也有人找了各種藉口離開。杜辰淵只簡單的交代了那麼一句,轉身便離開了辦公室,背影,是背影,以後都會是背影了。不是你給我的,就是我給你的。杜辰淵,你回來了,你看到了,你還是不聞不問,所以,我們互相留下一道背影,此生便如此罷。
因爲杜辰淵的出現,和詩吟約好的時間我都差點忘了,溫桁說我這邊估計不太好打車,他接了依依到公司樓下接我,我才緩過神,今天下午是要請詩吟喝茶的。
我把桌面收了收,進了電腦系統,寫了請假單,轉給何心航,又另外給她打了個電話,說今天下午要請幾個小時,明天要去訂婚紗也要請假一天。
何心航問我手頭上的工作都做得怎麼樣了,需不需要交接給別人,又說,結婚是大事,要不乾脆請婚假。我知道她是好意,可是我不想請。至少這樣,我在祈望還會有像今天這樣的機會,見到杜辰淵,或者他每天看到我之後,最終會堅持不了他原來的堅持,最終來阻止我結婚。
我是有多傻呢?明知道杜辰淵是做出了決定就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一個人,我爲什麼還要給自己一次又一次這樣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