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天了,我們哥兒幾個一到吃過午飯之後,連午覺也不歇着了,七八個人就一起到河堤上溜達,不爲別的,就是看到哪兒有小孩子們洗澡,哥兒幾個立馬就衝過去,站在河邊兒,就等着出什麼意外狀況,然後跳下河去救人,順便,能逮住那隻老王八精最好。
我們可不能整日裡閒着沒事兒就守在河邊兒玩兒,得挑個時間段,一般上午洗澡的人都很少,就連那幫孩子們,也極少去洗澡。再說了,自從我們在河裡遭遇撞了邪,並且捨身冒險救了三個孩子之後,村裡的大人們看孩子看的都緊巴巴的,生怕孩子們去河裡洗澡出了什麼意外呢。
而一到午飯過後,大人們午休了,村裡的孩子們就會偷偷的溜出來,到河裡洗澡。正趕上午後是一天最熱的時候,這幫孩子們自然在家裡待不住,他們纔不會管什麼河裡有什麼替死鬼啊王八精一類的髒東西,在他們那年幼的心靈中,玩兒的痛快了,纔是最要緊的東西。
我、陳金、常雲亮、薛志剛四個人在那次勇救落水兒童的事件之後,在村裡名聲大噪,可以說是響噹噹的英雄了。於是其他哥們兒自然羨慕不已,一聽說要去河邊兒逮機會救人捉王八精,於是一個個兒像是吃了耗子藥似的,興奮不已,一個不比一個積極性高,巴不得到河邊兒就能趕上幾個小孩子突然遭遇險情,然後哥兒幾個跳入河中,英勇的把孩子們從險境當中搶救出來,當然了,結果自然是那些孩子們哭着喊着回到家告訴爹孃自己在河裡如何如何遭遇了險情,某某某幾位大哥哥挺身而出,捨身勇救我們……再之後,那些當爹當孃的領着孩子挨門兒道謝,然後村裡就開始宣傳某某某勇救落水兒童了……
哥兒幾個就都臉上有光了。
幾個哥們兒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我簡直哭笑不得,笑罵道:“你們他孃的這不是有病麼?他孃的沒事兒難道不好麼?幹嘛非盼着期望着別人家孩子在河裡面遭遇危險啊?真要是淹死了,你們沒把人救上來,我看你們怎麼面對村裡的父老鄉親!”
常漢強不屑的說道:“得了吧,憑咱哥們兒的水性,從河裡頭撈上來幾個小孩子,那還不是褲襠裡掏自己的鳥,手到擒來嘛!”
“就是,你們幾個可都成了名人啦,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說風涼話吧……”郭超也在旁邊兒說道。
常雲亮說:“去去去,我們名人個屁啊?要說最有名的,還是人家銀樂,現在村裡誰不知道趙銀樂同志那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敢於同妖魔鬼怪戰鬥,並且大敗邪物……”
“對對,至於我們三個人嘛,也只是盡了作爲一名優秀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應盡的義務而已,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啊……”陳金立刻接着常雲亮的話樂呵呵的說道。
當時我聽着他們的話怎麼就那麼不是個味兒呢?我說道:“都他孃的少扯淡了,盯緊點兒,萬一出了狀況,救人的好事兒給你們留着,老子還要下水活捉那隻老王八精呢。”
“得,我也不負責救人了,跟銀樂一塊兒捉王八精去,要真逮住它了,老子要活剝了它的皮燉湯喝,那玩意兒絕對大補,鬧不好還延年益壽,長命百歲呢。”陳金也很謙讓的把光榮的任務推拒給了其他哥們兒。
姚京這小子最實際,他很認真的說道:“中,捉王八精的事兒太危險,我們幾個想幫忙也幫不上,鬧不好出了意外還得你們倆救,這就成了幫倒忙了,唉,你們倆放心的去吧,至於那些遭遇了危險的孩子們,教給我們幾個拯救就可以了。”
哥兒幾個立馬把炮口全都對準了姚京,向他開炮。
我說:“你也就這點兒本事吧,是不是你還專門負責在岸邊兒往上拉人啊?連下水都不用了。”
陳金說:“哎,要我說姚京這小子,一準兒是做通風報信的料,一旦看到險情出現了,他準能以最快的速度回村裡喊人去,哈哈。”
“得得,把人家姚京說的多不堪啊,要我說,真出了事兒,姚京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跳入河水中,勇救落水兒童的。”常雲亮裝好人壞笑着說道。
姚京立馬說道:“就是就是,咱哥們兒也不是那膽小的人。”
“不過……”常雲亮話鋒一轉,說道:“姚京你他孃的可千萬別跳進去救人,不然的話,我們這幫人還不得再去救你這個混蛋東西麼?你狗日的在河水裡頭,除了會狗刨,別的啥都不會啊!”
兄弟哈哈大笑起來,姚京氣得臉紅脖子粗的,愣是說不出話來。
……
話說這幾日來,我們哥兒幾個精神振奮,時刻準備着應付很有可能出現的險情,畢竟老王八精上次想拖走小劉民卻沒有成功,它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捲土重來的。
可是連着幾天一直沒有動靜,讓我們幾個心裡都有點兒厭倦了。
我和陳金領着兄弟們又找過一次胡老四,可胡老四說了:“彆着急,機會馬上就要來了,你們沒聽說麼?村裡要在牤牛河橋頭修河神廟呢,想想吧,到時候河神廟一建好了,誰來住?誰來享受供奉?那老鱉精絕對悶不住,一準兒會來的。”
“那它要是不來呢?不是你說的麼,這東西它不在意人的供奉……”我疑惑的說道。
“不在意?那是時候不對,當年村裡到處都是邪物,老鱉精懶得來村裡爭奪那點兒油水,而且,我和老太歲坐鎮村中,它敢來麼?”胡老四很認真的說道:“可現在不一樣了,這東西最是記仇,而且向來能給你耗時間,在它的心裡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話那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它可有的是時間陪你耗着……”
陳金說:“可不是嘛,千年王八萬年龜,它長壽的簡直變態,可不就捨得跟你耗時間了麼?”
“那也不對啊,老太歲活的時間也夠長的啊。”我說道。
“這跟老鱉精沒啥關係,你當它和白狐子精那麼聰明啊?”胡老四笑着說道:“老鱉精啊,就覺得自己活的時間長,就不信等不着機會呢,等把你們都耗死了,我再來行動,這東西是個慢性子,一點兒都不着急,現在老太歲走了,它肯定會來村裡得意洋洋的享受供奉。”
陳金笑着挖苦道:“看來人家老王八精壓根兒沒拿您胡大仙人當道菜啊!”
胡老四笑了笑,也不以爲意,他說道:“不管它有沒有把我當回事兒,只要它住進了廟裡面,離開了水,那我就有法子困住它。”
“可這還是您自己猜的,萬一它就是不進廟,你怎麼辦?”我有些固執的說道。
“這個……”胡老四對於我的固執有些生氣了,說道:“它要是不進廟,我就天天去燒香,請着它求着它進到廟裡頭,行了吧?”
我一攤手,對兄弟們說道:“大家夥兒聽見了吧,這不是白扯了麼?得得,咱們還是自己行動吧!”
“哎哎,要我說啊,還是要兩手一起抓,而且都要硬。”常雲亮在中間和稀泥,說道:“咱們繼續小心着那老王八幹壞事兒,胡老爺子呢,就做好準備,萬一廟建好了,老王八真進去了,咱們就弄死它!”
哥兒幾個全都點頭贊成,我也只好點頭答應下來,確實需要這麼做,不然的話,怎麼辦?難不成要哥兒幾個全都跳河裡挨着點兒趟水,把老王八精趟出來去?
這不是扯淡麼?
還真是,村裡人在那幾位老太太的攛掇下,也不嫌天氣熱,就在河堤內側,橋頭上開始建廟了。
不過這次的河神廟建的規模實在是不像話,讓我們幾個都覺得這也忒寒磣了點兒。
這座河神廟,坐南朝北,南北只有一米五寬,東西長不足兩米,高度嘛,嘿嘿,到頂尖兒上還不足兩米呢,即便如此,還建的有模有樣,紅磚綠瓦的,兩個小窗戶,一個小門兒,裡頭還真就尊了一個兩尺來高的泥像,是一個老頭兒的模樣,跟老壽星長的差不離兒,拄着根兒柺杖。
我真佩服村裡那幫老太太還有那幾位老爺子,想象力夠豐富的,他們怎麼就知道河神長成那模樣了呢?也不怕人家老壽星下凡告你們侵犯了人家的肖像權麼?
如今想起來,大概當時也實在是不好意思號召村民們多捐款出力了,因爲這半年來,村民們爲了修廟建廟,已經出了不少錢不少力氣了,再這麼折騰下去,實在是有點兒過分了。所以這次的河神廟規模,也就這麼點兒了。
因爲規模小的原因,所以這座河神廟從蓋到裝修好,到村民們開始在老太太們的領導下去上香膜拜磕頭上供奉,一共也沒超過三天的時間。
效率高吧?說句實在話,那些國營企業裡的工人和領導們要是工作有我們村這些老太太們建廟的積極性一半兒的話,那企業的規模不出一年就得翻一番。
我們這幫哥們兒們看着那座河神廟就忍不住笑,我看着那廟就來氣,跟兄弟們說道:“我說,就衝這廟宇的規模,我要是老王八精,絕對不住進來,寒磣誰呢這是?”
“得,完了!趕緊通知胡老四,就說老王八精肯定不會來河神廟裡住了。”陳金立刻垂頭喪氣的說道。
“扯淡,你咋就知道的?”我問道。
“你剛纔不是說你不進去麼?”陳金很認真的說道。
“去你孃的吧!”我立刻罵道,感情這小子在拐着彎兒罵我呢。
兄弟們全都想笑着起鬨起來。
我們這幫人說笑的時候,正好在距離河神廟沒多遠兒的河堤口上,而河神廟跟前兒,那幾位老太太和村裡的幾位婦女同志正在那裡虔誠的膜拜着河神呢,幾個老太太還專門兒弄了條大紅綢子給掛在了那小廟門兒上。
結果她們聽見我們幾個在不遠處鬨笑一片,而且對河神廟指指點點,滿臉不敬的樣子。老太太們不樂意了,那幾位婦女也不樂意了。
老太太是對我們幾個早就有成見的,而那幾位婦女覺得我們是在嘲笑她們,於是她們全都瞪視着我們。
我們幾個就滿臉無所謂的笑着看着她們,臉上寫着冤枉倆字兒,還表現着一句話:“奶奶們,嬸子們,幹嘛這麼虎視眈眈兇巴巴的瞅着我們,俺們沒招惹你們啊……”
在和我們這幫人仇視了半晌之後,她們終於選擇無奈的忍讓了,誰都曉得,這幫後生不好惹,先前在村裡兇名赫赫,如今又是村裡有名的救人英雄,真要訓斥我們一頓,明擺着我們都是幫吃不得半點兒虧的主兒,肯定會反擊,倒時候她們這麼大歲數了,下不來臺可怎麼辦?丟臉的還是她們啊,至於我們嘛……
我們那時候挺不要臉的。
這座河神廟建起來之後,還沒三天時間呢,村裡就開始有了不利於這座廟宇的傳言,據說前街許二狗和張慶平二人晚上熱的睡不着覺,就一起去河邊兒橋頭上洗澡,結果碰見了無頭鬼。
嗯,那時候到了晚上的時候,男人們和女人們就會搶佔橋頭陣地。因爲在橋頭洗澡是最舒服的,因爲橋兩側的河岸邊兒上,砌了兩條寬一米多的石頭臺階,深也有一米多,在橋的下面,水流從上而下之後,因爲有水壩的原因,下來之後比之上面的水位要低一些,過了橋洞子之後,兩側的石臺階就剛好露出來,白天人們在上面洗衣服,到了晚上,坐在上面洗澡,搓身子,又涼快又舒坦,搓了身子之後,直接跳到橋洞子裡水一衝,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
所以男人們女人們會爭奪這裡的位置,誰先到了,脫了衣服開始洗了,那麼另一方就失敗了,等着吧,一直到了晚上十點多,還照樣輪不到你,因爲洗澡的人太多了。
這種情況下,多半都是女性佔據優勢,十天有九天是女人們晚上站着橋頭的優勢地理位置洗澡,因爲女人們白天洗衣服啊,到了傍晚的時候,一看路過的人少了,乾脆脫了衣服就洗澡,這一洗,女性同胞們就接上了,你還沒洗完,她們就又來了,所以男人們只好去別的地方了,跳到河水中洗了。
於是,夏天的晚上,一般到了那十一二點鐘之後,就會有些沒有睡覺的大老爺們兒跑到橋頭上洗個澡去,涼快涼快回家睡覺,睡得香啊。
許二狗和張慶平倆人今年都四十來歲了,據他們倆人所說,那天晚上倆人去橋跟前兒洗澡,結果正坐在石臺階上互相搓身子呢,忽然發現三孔橋洞中間那一孔裡,有亮光一閃一閃的。
倆人納悶兒這是怎麼回事兒啊?於是倆人壯着膽子跳到河水中慢慢走過去,往中間那橋洞裡一看,倆人都嚇壞了,他們看到一個沒有頭的人正在橋洞子裡湍急的水流中來回的走動着,手裡還高舉着一個煤油燈,燈火忽明忽暗的。
這下把倆人給嚇壞了,連衣服都沒顧上穿,光着腳丫子跑了回去,第二天倆人都臥牀不起,嚇得發起了高燒。
這事兒發生之後,村民們開始對建立這座河神廟有了疑惑,紛紛議論着是不是白白浪費了錢,建立了河神廟本來是想着讓神靈保護着咱們村兒,孩子們以後在河裡沒有危險呢,結果這替死鬼還沒趕跑呢,又來了個提着燈的無頭鬼,還就在河神廟正對着的橋孔底下,河神幹啥去了?
村裡的老太太們爲了解除村民們對她們自身能力的懷疑,便把這事兒的責任推到了我們這幾個年輕人身上,說我們那天在河神廟跟前兒大言不慚,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惹怒了河神,河神就派來了無頭鬼,準備要懲罰我們這幾個年輕人,至於其他村民們不用害怕,無頭鬼是不會害他們的。
你們不信?不信可以去問問許二狗和張慶平倆人啊,他們倆那天晚上雖然遇到了無頭鬼,可他們自己害怕,無頭鬼害他們了沒?沒有吧。
無頭鬼提着燈是幹啥的?就是要照照看,看清楚了到底是誰,如果是我們這幫年輕人,那它就要禍害我們。
得,村民們還就真信了這些話。
我心說這不是胡說八道嘛,老太太們還真瞎編,愣是編出來這麼一聽起來還特合情合理的故事來。
哥兒幾個在一起一商量,都說管他孃的是真的是假的,咱們晚上就去看看這無頭鬼去,要真是衝着咱們來的,咱們就正好乾掉它,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奶奶的敢來跟小爺們過不去,不是自討苦吃麼?
倘若不是找我們的麻煩,那也好說啊,咱們正好見義勇爲,爲村裡除掉這一禍害!
不過到底有沒有提着燈的無頭鬼,在沒有見到之前,我們心裡面也沒個底兒,俗話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再說這關係到我們幾個的名譽問題,甚至是人身安全問題。
說什麼咱們也得在晚上十二點之後,去一趟橋洞子底下,會一會那傳說中的提着燈的無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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