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知春大婚,甄知夏雖然因爲許漢林有些失落卻不好表現出來,只是多笑少說,寡言少語的反倒是添了幾分端莊,她模樣本就出彩,舉手投足不免有人留心,同屋中有心的婦人便和一旁同來的客人道:“早聽說李娘子家的小閨女,長得標誌是標誌,就是性子霸道,今日一見,嘖嘖,花骨朵兒般的人,瞧着就可人疼,這性子能烈到哪裡去,也不知是誰人妒忌要壞她名聲,日後可別爲了這些壞了姑娘家的姻緣纔是。”
這婦人雖是好心,但是這場面說這些顯然不合時宜,一旁的客人便咳嗽兩聲提醒一下,那婦人也覺得有些失言,打了個哈哈也就過去了,一桌子認識不認識的依舊笑嘻嘻的繼續吃喝,只一中年婦人將方纔那番話都聽進去了,她放下手頭的筷子,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這中年婦人不是旁人正是里正夫人,甄知春大婚,當然是要請里正的,里正一家子不僅受了邀,還被奉爲上賓,結果到了當日里正和里正婦人都來了,裴東南卻藉口書院太忙只是讓父母隨了禮,自己並未出席。而裴東南這麼做的緣由,沒有旁人比里正夫人更清楚了。
卻說這頭甄家正熱熱鬧鬧的辦着婚宴,另一頭韓沐生那裡,也在幾個堂兄的圍追之下再一次踏進了青樓胭脂地。話說上回韓知縣下了死令之後,韓沐生前前後後被拘了總有大半年,如今好容易熬過童試,出了考場連家門都沒的進去,就被幾個堂兄拉到了這貫日裡頭喝酒玩鬧的酒樓裡,慶祝他重獲新生。
“如今考學既已過了,總該放鬆些了,有老太君壓着,叔伯也不會再多說什麼,前日裡頭還提起呢,都是堂兄弟,就你不願和咱們親近。”
韓沐生不願意接話,幾個堂兄弟雖是一起玩到大的,但是近幾年他已有些瞧不上他們仗着家業鎮日廝混,只是親戚面上抹不開不便挑明而已。幾個兄弟裡頭,又屬大堂兄最混,更甚於多喝了幾杯酒水,又拿着甄知夏開起涮來:“早聽說堂弟被美人藥膳鋪的小娘子勾了魂,我那日路過特意進去喝了碗粥,這可算是見到了,那的的確確,那小臉那身段,可真算是個小美人兒,就是出生實在不高,娘幾個拋頭露面賺那些迎來送來的辛苦錢,忒上不得檯面,不然我倒也樂意多這麼一個可人兒弟媳。”
韓沐生聞言,當即面色就不好起來,他二堂兄還算個明白人,曉得這小子面目雖長得俊俏,脾氣卻比誰都倔強,聽大堂兄一番話說的荒唐忙打岔道:“其實五弟你要是真喜歡那丫頭,和叔叔說上兩句,納了她便是,像咱們這種人家,雖說還不算什麼鐘鳴鼎食,但禮儀倫常也是講究的,只要家裡的長子嫡孫還是正經的正房奶奶生的就沒事兒,再奶奶進門前納個愛妾的也不是不可以,只別亂了尊卑次序就成。”
這話到的確也是韓沐生一直思量的,他喜歡甄知夏,喜歡的不得了,可他也曉得,甄知夏那個出身,是沒法子入門正正經經當大少奶奶的,納妾一事他不是沒想過,只甄知夏那脾氣莫說還未必對自個兒有意,就算真的有意,哪裡會是願意進小門當妾室的。但眼瞧着這丫頭就到了定親成親的年紀了,萬一被哪個愣頭青搶了先,他韓沐生豈不是要懊惱一輩子?!
韓沐生近年是爭氣了些,年紀輕輕的文武秀才都拿下了,可骨子裡還是那個瞧上了什麼,就死活要拿下的官家大少爺,就這點兒而言他和那幾個堂兄還真是一家人。
兄弟幾個正說着話,花廳的門扇忽然教人打開了,伴着雅室外頭隱隱的絲竹聲,陸陸續續走進來幾個身姿婀娜的姐兒,韓沐生的三堂兄拉着打頭姑娘的小手調笑道:“現在排場大了,倒教咱幾個兄弟來等你們了,怪不得媽媽都說我太寵着你了。”
那姐兒自然不依,嚶嚀着就往男人腿上一坐,韓沐生最厭棄這些鶯鶯燕燕,待要離開卻又被二堂哥搭着肩壓制住:“哥哥不會騙你,你若是真喜歡那丫頭,哥哥教你,女人方面哥哥總比你在行。”
韓沐生的面色明顯一滯,一個猶豫便被眼明手快的二堂兄壓了下來,大堂哥更是已然將一杯水酒遞了過來:“要是早些聽哥哥的,哪裡會有這麼多事兒,要想哥哥幫你,先喝了這杯再說。”
……當夜酒量不高的韓沐生硬生生的被灌了個爛醉,大堂兄狡笑着衝要上前攙扶的小莊擺了擺手:“今個兒你先回,你家少爺有咱們照顧呢。”
小莊頓感頭皮發麻,眼瞧着自家少爺就被兩個面目妖嬈身姿婀娜的姐兒扶進了後屋,接下來要發生的事真是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到。
三堂兄嘿嘿笑了兩聲,放下懷裡的姑娘一把勾住小莊的膀子:“曉得你小子衷心,不過咱兄弟幾個不會害他,就是叔叔來也不會說我們什麼。小堂弟他就是太倔,身邊一個像樣的丫頭也沒留一個,這開竅的事兒耽擱到現在,咱兄弟可比他還操心呢。”
小莊留着冷汗被壓着退出了屋子,臨出門回頭一眼,只見屋內落地花罩後面香菸繚繞,青煙薄紗微動,已然旖旎初現……
……
四個月後。
“知道東哥兒訂了親,還怪嚇人的,要知道我一直以爲東哥兒對你有意。”
甄知春在自己屋裡半依着架子牀,腰後頭枕着厚厚的靠枕,挺着三月顯懷的身形正拉着甄知夏講姐妹之間的私密話。
甄知夏這幾個月有些消沉,雖然掩飾的還不錯,但是作爲相處多年的親姐姐,甄知春一眼就瞧出來了。
“東哥兒向來不錯,我聽說和他定親的,是書院白院士的侄女兒,里正夫人想找的就是這樣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以後成婚,對東哥兒的仕途也是大有幫助的。”
甄知春打個嘆聲只能換話題,有些話就是親姐妹也不能說的太清楚:“我瞧着家裡的營生是越來越好了,原本還有些擔心的。”
甄知夏點頭微笑道“我原本也擔心過,現在看來完全不用,麻辣粉和餛飩攤子教給綠兒和小姑在管着,阿植讀書不需要費心,藥膳鋪子裡早晚也會多一個掌櫃加賬房。”她微微側過頭笑着強調下:“當然不是我。”
吳進士實在是個妙人,依照這樣下去,迎娶李氏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還有綠兒,她向來能吃苦,那日娘還和我說了,以後綠兒就算不能咱們這裡出嫁,她的嫁妝也得咱們來出,這樣對大伯家好,對綠兒也好。”
綠兒的嫁妝問題,是娘仨早先就商量好的,一定要幫持着辦好,不說要和甄知春甄知夏比,但也要比村裡大部分姑娘都要好,在這個年代,姑娘嫁人的嫁妝,直接就關係着她日後在孃家的地位和生活,大房再疼甄綠兒,能拿出來的東西也有限,甄知夏家的日子過的好一些,也願意多添妝給綠兒的未來增添砝碼。
“聽娘說,姐姐前兒個身子不適,還特意去請大夫了。”
甄知春面上微微一紅:“只是正常的孕吐,是你姐夫大驚小怪的非要去請大夫看看,村裡的行腳大夫不放心,特意去鎮上的仁堂,說起這個,到是想起來了,前幾日去取藥的時候,你猜看見誰了,是許小大夫回來了,聽說現在已經是福仁堂的大當家了,說起來好久沒見了,想當年誰想到他會這麼出息呢……”
甄知夏驀然大睜美目,乍然的驚喜之後是隱隱的怒意:那爲什麼回來了幾日都不來找她,也不曾回藥膳鋪子看過呢?
半室暖陽,韓沐生的大堂兄滿臉得意的講花架牀的帷幔放下,甄知夏燥動的身影頓時被掩在青煙般的細紗後:“別說哥哥不幫你,這回哥哥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把這丫頭騙過來,這丫頭不是倔麼,咱就看她吃了咱的酥軟丹,待得生米煮成熟飯還怎麼倔的起立?!”
韓沐生聞言驚的瞳孔大開,要知道這酥軟丹可不是隨便的玩意兒,說白了就是春#藥,且還不是常見的那種,酥軟丹藥性霸道,鮮有解藥,在青樓裡頭只有那最不受調教的姑娘纔會被這種藥,用在良家婦人的身上那可真是造了天大的孽!
韓沐生反應過來才明白甄知夏是以自己的名義被騙過來還被下了藥,當即發作道:“你這是做什麼,□良家婦人可是重罪!”
卻聽對方不屑的冷哼一聲:“若不是看你遲遲沒有動作,我又操哪門子心,哥哥既然說了幫你自己會幫你,不然你以爲酥軟丹是這麼容易拿到的,不是看我的面子,憑你白銀千斤也討不得一兩來!”
韓沐生氣的咬牙:“我韓沐生不做這等卑鄙之事,你這般做事時陷我於何地?”
“喲,那我還是好心辦壞事了,反正人我給你送到了,至於你怎麼做就瞧你自己個兒的了。”言罷一甩長袖真的就此走人了。
“少爺……”小莊囁喏道。
韓沐生充耳不聞,一手輕輕掀開紗幔,幔帳內某人美目半眯,媚眼如絲,輕吟嬌喘……
“出去……”
“少爺?”
“出去!”
門扇從外頭闔上,韓沐生錯雜的沿着牀沿坐下,忍不住擡手隔着水滑綿軟的綾羅輕撫:冰肌、玉骨、雪白、豐盈……
……
許漢林怎的也沒想到,再次見到甄知夏竟然會是韓沐生的別院,而且居然,還是這樣的情況下。
“她被人下了藥。”許漢林扭過頭直視着韓沐生,褐色的眸子冷的讓人脊骨發寒:“還是烈性春#藥。”
許漢林注視着韓沐生面上顯現的一絲苦楚,凝重的神色慢慢轉爲一絲怪異:“你居然沒動她?!”
韓沐生似被燙了一般猛地擡起臉孔:“我是真心喜歡知夏,不會用這種卑鄙的方式,所以我才找許大夫你來,你和知夏她們家親厚,不會把這事兒傳出去,毀了她姑娘家的名節。”
許漢林眯了眯眼,似是被蠱惑般的呢喃道:“名節?”
韓沐生忙道:“許大夫放心,此事因我而已,我會負責到底,不會讓知夏受一點委屈。”
許漢林的神情登時諱莫如深起來。
“許大夫……”
“酥軟丹烈性,再不醫治恐有後患,阿程備上馬車,恭送韓公子。”
幔帳內,許漢林側身輕靠在甄知夏,垂下眼眸凝視這她微微擰起的眉宇:“知夏,酥軟丹若是用藥物硬解,脾臟會遺留餘毒,唯一的辦法是陰陽調和,知夏,不要怪我。”
甄知夏卻只是低喃一聲,下意識往許漢林微涼的胸口挪去,藉以緩解周身的一股燥熱。
許漢林一聲喟嘆,傾身壓制住她,低下頭密密細吻她的脖頸,甄知夏略有些迷茫的轉過頭,目光朦朧的看着他壓住自己手臂的左手,比一般男子要秀氣些,骨節因爲微微使力而泛白……
他熱燙的脣忽然含住她的耳垂,她胸前的兜衣白似雪,她的嬌嫩卻是活色生香的肉白色,輕輕往下拉,露出挺立的淡粉茱萸……
終於一室春光,不知今夕何夕,只想朝朝暮暮……
若干年後許漢林和甄知夏已然伉儷情深,但每每回想起此事,總有一種莫名的後怕,如若不是韓沐生一時的婦人之仁,如若當時替知夏解毒的是韓沐生,那麼結局又將會是另一種樣子了,當然沒有如果。
作者有話要說:很抱歉,給了大家一個倉促的結局,我在此不想再寫一些負能量的文字,在此還是謝謝大家的關心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