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無風自動。恍惚間,一隻全身俱白的狐狸蹲坐在蒲團之上。狐有九尾,身段修長且風姿綽約。明明是一隻妖獸,卻漂亮的超越了男女,超脫了種族。
從頭到腳,無一處不瑰麗;就連一絲毛髮都透着攝人心魄的完美。透明須微微顫動,銀狐用後爪輕輕擺弄着躺於地上的屍骸。
那屍骸樣貌正是剛還咒罵着的老祖,只是自後腦至兩個腳跟全部豁開,內腔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蒼老聲音在室內迴響:“區區人皮,百年可成;唯惜千年積攢道行俱付一炬。縱使法術用盡,終是墮了妖道。真真兒‘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可恨,可惱,可憐……罷罷罷……”
聽音兒,不是老祖還能有誰?敢情,元嬰大能竟也是狐狸精,而且還是個公的。
“嘩啦啦……”充當門面的巨石移動,正對着一個六十左右的老人。他聽到聲響,立馬一臉的愕然站立當場。九尾銀狐收回爪子,勉強從那低矮的門中伏地擠將出來,遂口吐人言:“老大,開啓山門,吾欲往世俗界再走一遭。”
老者立馬含胸頓首:“謹遵老祖法旨。”
說來也巧,此老正是黑瞳曾經“欺負”過的大師兄。行禮之後,老者立馬低頭離開,奔山下快速而行。紛亂的白髮合着長長的眉須,將一雙昏黃的老眼擋住大半,同時也遮住了咬牙切齒的猙獰。
“終是人心浮動,人心不古……”老者自以爲掩飾的很好,誰知卻瞞不住老祖。嘆息之後,白色九尾狐邁開四爪,踩踏着高貴的碎步,出了這古色古香卻狹窄促狹的青磚獨院。
一直行到寬廣的院外,白狐才收了腳。“嘿嘿嘿……”一串如年老太監般的陰森笑聲響起,九隻銀白色的尾巴各自晃動,其軌跡似乎蘊含規律。
恍惚間,白狐的身形爆漲,不一刻便大過了青石小屋,且仍在變高變大。不久之後,一隻百米高的巨獸便昂藏聳立在了鬱鬱蔥蔥的仙境之中。“唰”,狂風大作,巨獸瞬間失了影蹤。
高聳入雲的青峰之下,山腳同樣生機無限。不僅花團錦簇,而且各種珍稀藥材豐生亂長,如野草般無人理會。
涼亭邊,斷道中,老者孑然站立,口中唸唸有詞。須臾間,一人高的空間裂縫便在斷道盡頭劃破了仙境。充沛靈氣一股腦向裂縫內涌去,其勢迅猛,竟然呼呼有聲。
老者偷眼觀瞧,只見貧瘠、破敗卻又無盡的廣袤世界。猶如置身冰箱門口,老者激靈靈打個寒顫,喃喃自語:“這兒就‘世俗界’?跑了個小師妹,又送走了大票小夥伴,搞不懂,一絲兒靈氣都沒有的不毛之地,到底有啥好的?”
“退下!”一聲暴喝,自身後猛地炸響。老者忙不迭往路邊避讓。
“呼……”,白光一閃,空間裂縫陡然間被撐大了數倍。亂響伴着老祖聲音飄忽而至:“從此以後,‘洞府’賜汝,望好生打理,不至荒廢……”老者頓時愣住。那被撕裂的空間裂縫藉機反彈,“啪”的一聲輕響,頓時消失不見。
確認空間裂縫閉合,老者方纔揚起了頭:“說的好聽,上次算你命大。這次,你還能有家麼?賜予?呸!拿人元神修煉的無恥老怪,願你就此有去無回。”
老者臉上,怨毒盡顯。也不知積怨多久,又經歷了怎樣的坎坷心路?忽的,路邊一顆碩果累累的香蕉樹吸引了注意。老者扭頭一甩,鼻子立馬成了十幾米長的肉柱。輕輕一抽,滿樹香蕉便全被鼻子吸了進嘴。
“加我,二十來頭。得聚聚,得樂呵樂呵,得大魚大肉……可算自由咯……今兒起,想吃啥就吃啥,想幹嘛就幹嘛……討厭的暹羅沒了,看誰敢攔,看誰攔得住……吼吼……今夜裡來……雪紛飛……族長家小母象她味兒芬芳……”伴隨着含糊不清的唱詞,老者緩緩向山峰迴返。
花白市,水庫邊。一頭百米高的巨大九尾銀狐漂浮在鬆軟的地面上。受山門靈氣滋養,此地早已成了生機盎然的寶地。寶地雖好,就是小點,乃至銀狐一步便跨了出來。再然後,纖細的腳尖輕點地面。
“呼……”高百米、幾百米長的巨大銀狐一下便竄上了天。藍天白雲,於肋間呼嘯而過。待得力竭,再從天而降。足尖續點,白狐重新凌駕雲端。如此行進方式,和飛也差不多了。
“鯨魚核電站”內,一派緊張忙碌景象。半月光景,受損城牆已然修繕完畢。黃從江帶着孫子剛大清早便率隊出了基地,至今未歸。
薇妮照例接待新的倖存者、安排諸多繁瑣且重要的工作,就連凌亂的菜地都重新罩上了塑料大膜。多災多難的倖存者早適應了動亂年代,該幹嘛還要幹嘛。只要一息尚存,日子就得繼續。
忽然,刺耳的警報驟然響起。那淒厲的“嗚嗚”聲讓人爲之色變—每次狀況,都意味着流血、犧牲。縱使經驗再豐富的倖存者也難保平靜,不可能無動於衷。
“噠噠噠……咻咻咻……”自動、半自動機槍開火了。空中的一朵雲閃展騰挪,異常靈活。搖曳的火光偶爾擊中雲彩,不過泛起幾朵火花,讓人不禁懷疑起子彈的成色來。地對空導彈徒勞的跟在雲朵後面幹瞄,卻遲遲無法鎖定。
噼裡啪啦的槍響聲中,銀色雲朵從天而降。兩隻白爪堪堪觸地,“噗噗噗”的悶聲便連片響起—內含超高壓電網的“奈特彈”,再次罩向老祖。
事起倉促,彈藥密度明顯不夠。上次困住老祖,靠的是輕敵、蓄謀已久和緊密配合,實屬可一不可再。
九根銀尾同時擺動,立時飛沙走石,狂風怒號。那風可不是簡單,乃是有老祖靈氣與獸力混雜的妖風。堪比音速的“奈特彈”不等綻開,便被吹的東倒西歪,偏向了別處。
再遇“奈特彈”,老祖立時勾起了屈辱的回憶。它將長舌一捲,嗚嗚的道:“下流胚子,只會使下賤手段嗎?可敢現身,於吾面前走上一遭?”
音浪陣陣,四野震動。身處大樓深處—戒備森嚴的病毒研究室中,楊小海嘴角連抽,唬得對面的趙貴傑跟着乾瞪眼—該來的總是來了。如此也好,今日就將事情徹底做個了斷!主意打定,楊小海撒腿就跑—向樓上。
開玩笑,對方再怎麼說也是元嬰期的修真者,一點準備都沒有就出去,茅坑裡點燈麼?留下趙大專家,和十來個白大褂面面相覷。
可幾秒後,衆人便恢復了常態。怪物、修真者、巨大化變異者,愛誰誰。對“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菁英們來說,什麼都沒有手上的工作重要。
“螻蟻,不敢應聲,是已然逃了麼?也罷。除卻陰謀詭計,汝又有何所恃?丫頭,吾不怪汝,凡世間花花綠綠,靈臺確是極易蒙塵。這就跟吾回返了罷。吾至誠應諾,不全取精華,必當留汝一命。事後,吾必賜汝無上大造化。”
巨大的銀狐口吐人言,觸地後馬上彈起。四爪用力,竟順着高聳的“中心大樓”攀爬向上。
“咔嚓咔嚓”,無數鋼化玻璃碎裂墜地的同時,老祖竟順樓一圈圈的攀爬。目標,自然是頂樓房內的黑瞳。
此刻的美少女緊咬櫻脣,內心兀自掙扎:老祖又來了。這次能不能攔下?要是夫君不敵,自己要不要出手?養育之恩吶,奪舍惡念吶,我、我...要不要逃?
“中心大樓”,不僅將搜刮來的建材耗光,還是基地全體倖存者用時一個月,拼出來的智慧結晶。尤其是總工程師王大壯,施工期間幾乎不眠不休,差點一命嗚呼。
樓高過五百米,樓身能抗七級地震。如此大廈,拔地而起卻只用了30天。儘管裡面的配套設施至今沒有完善;儘管保溫設備、供電設備、供水設備等等等等都存在着問題,卻依然是倖存者親手締造的奇蹟。
如今,奇蹟上掛了只百米長的巨大銀狐,如此又構成了一幅千載難逢的奇觀。
“地對空導彈鎖定目標。”“摩托部隊集結完畢,請指示。”樓中,“戰鬥指揮中心”內,黃從江劍眉微挑,任牆壁狂顫而不爲所動。
“我命令,全體傭兵,開……”火字縈繞舌尖,卻無法吐出。
“嗷……”一聲野獸的嘶鳴過後,神秘的天地威壓陡然降臨。除極其有限的幾個,幾乎所有人立即癱倒在地,連動動手指都成了奢望。
人動不了,被人操控的武器再怎麼先進也成了擺設。震耳欲聾的吼叫過後,整個基地頓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與人形狀態不同,狐妖老祖乍一釋放威壓,便將整個基地全部籠罩,比中計被困時不知強了多少倍。
天地陷入死寂時,狐妖小姐也打定了主意:縱使老祖再怎麼混蛋,畢竟有養育之恩。她不想和父親一般的存在生死相搏。
“天叢雲劍”雖然飛的不快,但好歹能讓她從樓頂落到地面。逃個三兩天,再回來就是咯。至於半空會受老祖什麼樣的攻擊,落地後如何確定方向,則見招拆招,一切皆由天定。
超級路癡旋開透氣窗,一心想要跳樓。爲了將要開始的逃亡之路,她還特意背了個胸包。
在小包包裡,有幾小瓶珍貴的紅酒,還有幾小壇上了年份的原漿。幾天工夫嘛,這些足夠飽腹了。
至於恐怖的威壓,呵呵,狐妖小姐一點感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