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已是晚飯時分。“中心大樓”的大廳角落,晃晃悠悠閃出兩個身着迷彩服的人影來。頭前人影高大寬厚,下盤卻虛浮難定。但即便如此,迷彩仍沒驚動守衛,且還循着監控死角拐進了樓梯。
楊小海深一腳淺一腳的爬着樓,滿足的同時卻又心下惴惴。那樣子像極了偷腥的一家之主。就是那份古怪,使他舍了電梯,寧可費勁也要爬樓。
與老宅男躡手躡腳的情況不同,黑瞳神采飛揚,纖細的眉角裹着濃濃的春情。長髮揮灑,宛然就是跳動的精靈。楊小海默默爬樓,黑瞳亦步亦趨,直到悄然上近頂樓時,情況纔有了變化。
黑瞳在樓道內的換氣窗前望着點點燈火,駐足不前。吸大口氣蓄於肺內,將之吼將出來:“此時此地起,黑瞳再也不是孤魂野鬼。天道無情,再也不用孤苦獨抗。我,黑瞳,有伴、有男人了!他的名字就是楊—小—海!!”
聲雷滾滾,傳出甚遠。別說樓內,於基地外都能聽清!黑瞳攥緊粉拳,將一張白裡透紅的精緻小臉吼的青筋暴起。尤其是“楊小海”三字,真真兒是一字一頓、聲震四野。楊小海“啪”的捂臉,五官於掌下扭成了一團。或許事有湊巧,黑瞳停下的所在,與薇妮的房間並不太遠……
翌日,陽光明媚。一向貪睡的楊小海率先醒來。望望熟睡的黑瞳,他躡手躡腳的抓起衣物向電梯門潛去。剛要按電梯,冷不防背後傳來一聲大喝:“大混蛋!”
楊小海登時僵住,隨後一臉燦爛的回頭。只見少女黑瞳玉臂橫陳,流雲般的青絲正恣意鋪排,把一張大牀佔了三分之一。要知道,楊小海的牀可是特別定製,照普通雙人牀大了一倍還不止。
“……滿嘴謊言,就會騙人、欺負我……”櫻桃小口吐出個透明泡泡,繼而“啵”的一下破掉。濃密的睫毛刷抖了兩下,到底是沒睜開。
“呼……”楊小海長舒口氣,改向樓梯口走去。
輕手輕腳的出了房,在樓道中的老宅男才得了空。等到慢條斯理的穿戴整齊,他才揉了揉癟癟的肚子。楊小海打算再下一層後搭乘電梯,直奔五樓的食堂。
可剛下了半層,堪堪轉過拐角,就看到了個盈盈而立的窈窕身影。老宅男立馬將心提了起來。不爲別的,樓梯下站着的,正是楊小海此刻最不願見的人。深邃的藍眼仁波光流轉,着落在了虛浮的雙腿之上。饒是神經粗大,楊小海也騰的一下紅了臉。
躲是躲不過去了,老宅男只能故作鎮靜的擡手揮動:“呦!早!”
薇妮嘴角含笑,眼睛卻盯着虛浮乏力的腿:“早嗎?要單說今天,不到六點,算是早吧。”
要不怎麼說神經大條呢,楊小海想都沒想,接着追問道:“啥叫單說啊?才五點多,夠早的了。”
“如從你倆消失算起,五天時間,當算是晚睡還是早起呢?”金髮美人意有所指。
老宅男頓時口乾舌燥,亂了方寸。一來沒想到自己消失了五日之久;二來純屬做賊心虛。不管是心願得償還是翻身農奴把歌唱,總歸是他與黑瞳的隱秘。那雙深邃的藍眸實在過於犀利,不管什麼樣的秘密都會被它所洞悉。強烈的負疚感陡然而生。楊小海很想就此逃掉,卻不肯扔金髮美人不顧。
“恭賀主上,喜得良人。”薇妮將笑意一收,雙手互疊,緩緩半蹲。那樣子,很像是古禮,卻又說不準是什麼時期的。反正薇妮盈盈一禮,將老宅男弄的更蒙了。
“薇妮姐,這是幹嘛啊?”
“有感而發……餓壞了吧?食堂還沒關,此時去還能趕上口熱乎飯!”金髮美人說完,不等回覆便匆匆走開。
一如出現的突然,薇妮的離開也很突兀。不一會,樓道口就只剩楊小海一人。老宅男目送完美背影直到消失,仍舊不明所以。反正末世千奇百怪的,啥事都可能發生。費心勞神的事,想不通就不想。撓了撓長長的短髮,繼續向電梯行去。
接下來,吃飯、剪頭髮、洗澡不一而足。等這些都忙活完,黑瞳才光彩照人的重現人前。小丫頭纔不管旁人如何羨豔、如何愛慕、如何的驚爲天人;在尋到老宅男的那一刻便乳燕投林、徑直撲進了懷抱。相擁不久,又改爲環抱粗壯的手臂,純純的小鳥依人。
楊小海又驕傲又是尷尬。但幾分鐘後就習慣且享受起來。畢竟被美女依偎是所有宅男的夙願。如此高光時刻,想不高興、不開心都難。
很快,基地內便產生了一系列如“論特殊顧問與美女倖存者的故事兩三則”、“基地第一夫人的由來”、“烏鴉變鳳凰”等等衆多茶餘飯後的故事。但不管什麼版本,本質都一樣:楊小海是高貴的,美女是幸運的。
被“戰鬥疫苗”影響,基地人絕不會說老宅男壞話,一句都不可以,想也不行。至於美女是黑瞳、小丫頭變性感大美人的事倒沒多少人議論。大家都很忙的好嘛?誰有空關心那閒事。
所以黑瞳變身美少女、與楊小海確定關係這件事對基地幾乎沒影響。病毒肆虐的光景裡,光如何填飽肚子已讓人殫精竭慮。黑瞳再如何漂亮,也只是驚豔了時光。
倖存者們該吃吃,該工作的工作。時間仍然按部就班的流逝。沒有變異者,沒有新的感染者,連變異的動物都沒有。
“鯨魚核電站基地”歲月靜好。如此下去,末日也就不足爲懼了。雖然來投的倖存者一直在增加,但儲備的物資卻不減反增。上次拍賣疫苗的紅利還沒消耗完,新的一批疫苗又要生產出來了。
似乎所有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然而,新的劫難卻悄悄踏上了征程。
遠東省、花白市、水庫一隅,野草茂盛、柳樹繁茂。人類活動的痕跡已然消失,只剩下原始的水天共色。毫無徵兆的,一人多高的水草忽然從中迸裂,一頭烏青色、滿是觸手的八爪魚憑空出現。
八爪魚蠕動着滿是吸盤的觸手,虛浮於地。此魚不大,也就五米上下;特點也不明顯,也就照普通烏賊大些。但此物憑空漂浮,其光禿禿的頭上還站着個人就很稀奇了。
那人身材修長,體態勻稱,身披黑白兩色八卦道袍。雖看上去年齡很大,卻鶴髮童顏、一派仙風道骨的好模樣。此老不是旁人,正是“三十極夜”的開山人、修真境界達元嬰的巨擘—老祖是也。
“百載歲月悠悠而過,眨眼間白驥過隙。世俗界又遭禍事不成?”老祖立於青色大烏賊頭上,純白長壽眉隨風輕顫。左手執一柄潔白拂塵,半透明絲線搭於右臂肘彎。
老祖右手豎起兩指,緩緩打量四周,朗聲輕嘆。在其身後,鬱鬱蔥蔥的山門風光漸漸隱沒。相信用不了多久,神秘的神門便會消失無蹤。
“呼……”水邊風大,恍惚間便憑空的起了風。風頭雖不勁,卻將野草壓彎了腰。距青烏賊稍遠處,幾頭變異D型感染者現了出來。
有渾身沒皮、靠着長舌和利爪攻擊的爬行者,也有身材纖細、可與周圍環境融爲一體的變異者,還有肌肉隆起的“阿諾”型……末世兩年,炮灰級的T型感染者增加多少,誰也說不準;但D型變異者卻變得普通了。不但隨處可見,且個個兇猛。
它們捕捉到了血肉味道,老祖甫一現身,獵殺的包圍圈便形成了。
只可惜,變異者選錯了目標。
“無量天尊。”
被圍的老祖口頌道號,雙目微閉。
“咔嚓!”驚雷驟響!朗朗乾坤中陡然有紫蛇狂舞。那些潛伏的、隱身的、急速奔跑的……不管怎樣的變異者,統統被雷擊中,化爲焦炭。
“土雞瓦狗,不堪一擊!”老祖仍舊微閉雙目,似乎也厭惡那一段段臭烘烘的遺骸。
“啪”的輕響過後,蔥翠山門風景終於消失不見。老祖輕揮拂塵,一道肉眼可見的薄膜憑空而生,瞬間將大烏賊囊括在內。
“疾。”
老祖輕吐個字,大烏賊便失了蹤影。緊接着,猛烈的狂風颳起,將斷裂的野草吹得老高。距此千米之外,大烏賊閃現而出。不等身影凝實便再度不見。待再現時,忽忽然又是千米。不知是瞬移還是大烏賊移動速度過快,忽閃了幾下便徹底沒了蹤影。地面上只遺道長長的、半折野草構成的線。
“鯨魚核電站基地”,楊小海吃完晚飯,正一個人延着河沿慢跑。
倒不是多勤快與多自律,實是晚上吃撐了,不動彈動彈委實難受。強悍的基因雖然改變了外型,使得不經鍛鍊便有了一身健碩的肌肉;雖對致命病毒免疫、甚至還生產出了“戰鬥疫苗”;卻對變肥變胖這事兒一籌莫展。這段時間過的稍爲安逸,楊小海已是肋生贅肉,身材都朝紡錐形演化了。
如果繼續相安無事下去,吃的好睡得好再加心情好,相信不用多久便會重新變回個胖宅男。
所以,在黑瞳與薇妮聯合聲討下,楊小海不得不在晚飯後象徵性的跑幾圈。
正自算計着剩餘距離,一聲驚雷於頭上陡然炸響:“汝習得何種法術,竟令她有家難回?小賊,納命來!”
楊小海被那聲震得猛吞口水。於奔跑中扭頭一瞅,就看到一頭泡在透明泡泡中的青色大烏賊。
那水族觸鬚翻滾,圓溜溜、氣鼓鼓的大眼睛正不懷好意的緊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