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楊小海會吃驚到跳腳。但凡從花白市黑衣安保大樓出來的,都會被驚的合不攏嘴吧?站在懸梯往下走的,不是閆冰閆大經理還能是誰?雖沒穿黑衣,楊小海還是憑出眼力一眼認出了他!
望着那似禿未禿的腦瓜頂,一幕幕往事如幻燈片般呈現眼前—質樸又仁愛的王小娜、總冷着驢臉的賈誠肅、不男不女的鐵阮南、哼哈二將呂達、呂茛、傲嬌孔雀冷倩……一張張熟悉而又生動的臉龐滑過眼前,楊小海將牙齒咬得嘎吱作響。隔着幾十米遠,楊小海身側忽忽然長出一對強壯的手臂來!
一抹冰涼,於夏日炎炎的正午侵入了後腰。“冷靜點。再怎麼不堪回首,如今的他已是國公司大員,不看僧面看佛面。難道你想和國公司開戰麼?”
薇妮的聲音軟軟的,和黑瞳的嗓音一樣,帶着點涼意。後腰和腦海雙重降溫,使得眼泛紅光的楊小海漸漸平復。兩隻強壯的手臂帶着鋒利的骨刀,慢慢縮回上身。
“說的對,我畢竟是華夏人,不能背離公司。但那傢伙,我膈應!不,見他就想吐。你不知道,他攛掇別人揍我,還在辦公室藏錢,出賣同伴,自私自大……”楊小海本要平復的心情,隨着述說往事,一樁樁、一件件的,又勾動了心中的怒火。
兩股冰涼,同時襲上了後腰。“知道,知道的。你的過往我都知道,你的委屈我也懂。”兩隻細膩軟滑的柔荑輕撫楊小海,使得老宅男升起的怒火漸熄。
再遠的路途都會有終點,更何況區區的運9扶梯?就在楊小海和薇妮低聲耳語時,閆冰已完成了出艙、走樓梯的全部過程,正面對上了站於人前的楊小海。老宅男只顧和薇妮呢喃,那樣子像極了一對甜蜜的小情侶。
這次接待總公司“天使”,規格遠沒有李衛國那次宏大。連黃從江這個名譽負責人都沒來。四人集團中,黑瞳超然物外,對身邊發生的事一概不管不問。成天鼓搗着稀奇古怪的東西。好在她不騷擾人,別人也不敢惹她。
李衛國都沒見到她,閆冰就更沒戲了。來接機的各部門負責人稀稀拉拉的,能到一半就不錯了。
“李區長,別來無恙。”楊小海被薇妮的軟語溫存弄的火氣大消,正待繼續宣泄委屈,冷不防被閆冰硬生生打斷。
本已壓下去的脾氣騰的一下又竄出了火苗:“誰啊,我和你很熟嗎?”楊小海翻翻白眼,膩味的轉過了頭。
“呵呵,楊先生貴人多忘事,閆冰可始終念着你的好。”閆冰笑呵呵的,慈祥的好似一尊佛。
“還知道我叫什麼,不裝了?嗯,有件事我很好奇,不知閆經理見多識廣、神通廣大的,能不能給我解解惑?”楊小海撇着嘴,一臉不屑。
“不敢不敢,老啦,和青年才俊沒法比。仗着癡長几歲,或能幫着分析分析。”閆冰將姿態擺的很低。
“末世嘛,很多事都不合理。一個藏匿黃金和大量現金的國公司黑衣;一個不管下屬死活,偷藏糧食的領導;一個一意孤行,將所有人帶入死地的王八蛋;這樣的玩意兒華夏律法該怎麼判?這樣自私自利的真小人,還有活着的必要麼?”
閆冰在楊小海開口後,堆在臉上的善意迅速消退,一抹陰翳爬了上來。
等楊小海拉着長腔說完,閆冰的陰翳完全消失不見。如一個變臉的演員,幾句話工夫完成了好幾個高難度的臉譜轉換。
“還有這樣的人?”閆冰臉上掛着笑,眼角卻一片冰冷。
“是啊,我也納悶兒,老天爺有時候真該配副眼鏡,最好是你帶的這種。厚的有深度,子彈都打不穿。”
“呵呵,呵呵。楊先生真幽默。”
“幽默嗎?賈誠肅、王小娜他們可不這麼認爲。閆冰啊,你說那樣的老王八做了那麼多虧心事,晚上會不會失眠呢?”
“呵呵,呵呵……”閆冰不再變換臉色,只是一個勁兒的發笑。楊小海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嘴角的譏笑越來越明顯。
“您好,我叫薇妮·克勞馨,是楊顧問的助理。我們比不了總公司的底蘊。楊顧問的助理只有我一個。您和您的助理都累了吧?坐了好幾小時飛機,先休息下,午飯之後再詳談可好?”
薇妮落落大方的擋在楊小海身前,悄無聲息的化解了尷尬。閆冰不再是黑衣大佬,楊小海也不再是從天而降的難民。兩人變換了角色,身後卻同樣帶着一大羣人。
“薇妮小姐,您的豔名已是人盡皆知。見了面才知道,您還是個實幹型的人才。8個多小時旅途,確實累了。我想直接開展工作,但比我歲數大的人也不少。條件所限,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閆冰對白皙秀美的小手虛握一下,完成了握手禮。不僅維持着笑容,對個子高挑的薇妮還微微欠了欠身。
“什麼豔名?賣笑還是賣唱?不會說話你就別說……嗚……”薇妮剛將手收回來,順勢就捂上了楊小海的嘴。一股子淡淡的梔子花香直鑽鼻腔。老宅男嗚嗚的嗚咽,也不知說了個啥。
“呵呵……”
這次,可不是閆冰在笑了。薇妮歉然一笑,右手發力,連口帶鼻的將楊小海捂的嚴嚴實實。另隻手卻做了個“請”的手勢。打扮非常相近的影子助手連忙上前,熱情的道:“大家一路辛苦。我們先休息下,午餐半小時後開始。後面的領導請拿好你的行李,隨我來吧。”
楊小海眼皮跳了跳,盯着助手的助手,喃喃自語:“嗚……”
薇妮見閆冰跟着助手離開,方纔甩了甩手:“什麼導遊?他們大都是生物學方面的專家。雖沒趙老優秀,卻也是學術界的佼佼者。”薇妮再次說出了老宅男的心聲。
閆冰不是一個人。和他一起下飛機的,足有幾十號。這與李衛國那區區八人形成了鮮明對比。彷彿怕被說閒話,運9帶來了米麪糧油、雞鴨魚肉、被褥衣服、汽油柴油。除了這,還有成箱的東西,封存的嚴絲合縫,不知是啥。
一架巨大的運9連人帶貨,塞的滿滿當當。這些東西自有專人負責,和基地的專人對接。畢竟是國公司培養出來的專業人才,對運輸物流等工作,基地應付起來毫不費勁。
閆冰一馬當先,一如以前一般,走的比誰都急。楊小海雖極度不恥他的爲人,但到底不好相逼過甚。不管怎樣,閆冰是國公司派來學習的。就算再不堪,就算再不合理,他終歸代表了國公司。至於他怎麼活下來,又怎麼跑到國公司總部的,以後再說。
閆冰急匆匆出門,連口水都沒喝。閆冰穿着藍白黃三色格子的棉襯衫,米黃色的棉質五分褲,穿着皮涼鞋配雙白襪子;裝扮得好似要出門買菜一般。閆冰不以自己的打扮爲意,出門逢人就問:“你們團長在哪兒?”“黃從江在哪兒?”
一路打聽過去,聽說黃從江正在王大壯的辦公室。閆冰又摸就到了王總工程師的門。見門沒關,擡腳就跨了進去。
“我說你怎麼就這麼擰呢!搞了個高樓,弄了個長城,還不行?把基地徹底圍上,這不是睜眼說胡話麼!”黃從江的嗓門比喇叭還響。
“楊顧問說過,要徹底保障基地安全。我不但要把天包住,還得連着整個基地,從地下給它夯實咯!”
有了充足的食物,吃的好睡的香,王大壯一改孱弱,如今壯的好似黑野豬一般。白色的牙齒在嘴脣後頻繁露出,彰顯着主人的堅決。
王大壯雖沒用過“戰鬥疫苗”,卻無疑是楊顧問的忠實簇擁。顧問既然說過要徹底保障,那就必須把基地打造成銅牆鐵壁一般,一點水都不能滲。
“想法是好,可也不能蠻幹。水泥、沙子、玻璃、鋼材,這些東西沒剩多少不說,人也受不了。都說基建狂魔,可到底是有血有肉的人吶。一個月已是極限,再來個更大的工程,非出事不可。”
“睡兩天,再休息兩天,夠了……”
“夠個屁!你當別人都和我倆似的,幹活不要命?”
“……請問,哪位是黃從江黃團長?”閆冰在兩人面前站半天,奈何沒人理他。看兩人臉紅脖子粗的,不得不出聲打斷。
“……你哪部分的?敲門了嗎?誰讓你進的?”黃從江虎軀一震,霸氣側露。
“我叫閆冰,是‘國公司學習團的首席代表’。”閆冰收起了對楊小海的慷慨,恢復了嚴肅。
“你……有什麼證明?”
黃從江愣了下,他想起了薇妮的話:“今天,總公司要派人過來。說是學習,但意圖不明……”自己忙乎基建的事,真沒顧上這茬。
“這是我的介紹信。有疑問,可以致電總公司審覈。”閆冰將手上的介紹信向前一遞,似是早有預料。
黃從江接過材料,還沒打開,上面大紅的鋼印和字頭便打消了疑慮。當了一輩子國公司傭兵,他對這些太熟悉了。
“我有話和你說。”閆冰單刀直入,轉頭對王大壯道:“事關總公司,無關人員請回避。”
王大壯一愣,老實回道:“那、那你們聊,我上城牆轉一圈去。”
習慣性的出去,反手將半透明的玻璃門帶上。
“……不對啊,這是我辦公室啊!”憨厚的王大壯撓撓頭,有點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