層層包圍中,楊小海束手而立。看似灑脫,實則無奈。鋒利的裁紙刀已然不知所蹤,說不定就在哪個傢伙身上掛着。自家人知自家事,即便是殺出一條血路,即使少幾兩肉,甚或是缺胳膊少腿,但總有可能逃出生天。
奈何面對現代武器的威脅,楊小海只感覺無力迴天。自打吳毅握有槍的那刻起,兩方便已然不在一個層次了。
從窮追不捨的情況分析,那傢伙定要確保自己涼透了才肯罷休吧?什麼仇什麼怨吶這是?要不,放棄抵抗?被“感染者”咬幾口?見自己被感染,吳毅會不會就此離去?
很明顯,他低估了吳毅的韌性。見楊小海深陷羣屍,吳毅本也打算回返。但王晴的話音尤在耳,他不敢貿然放棄追殺。再加上“感染者”被汩汩冒水的楊小海所引,倒沒怪物來理會他了。
局勢對己有利,所以他打算按兵不動,看看再說。於是吳毅在一間平房房頂趴了下來,揚着腦袋遙看幾十米外的動靜。
如此一來,可苦了身陷重圍的楊小海。短短几秒的功夫,包圍圈又厚了幾層。有“感染者”擋着,楊小海倒是不用擔心吳毅打黑槍了,可外逃的路也被徹底的封死斷絕。於包圍圈內撲騰蹦跳,其實也就分分鐘的事兒。
說時遲那時快,眼看“感染者”臭烘烘的嘴巴即將臨身。無可奈何的楊小海只能蹲下,將身子縮成個團,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雖不懼病毒,可也不是無敵的超人。若被分食搶奪,他一樣也要玩完!於生命的最後時刻,楊小海忽忽然有了些許悔意:“早知如此,真不如在家待着了。現在算什麼,我到底沒逃了鮮活‘刺身’的命啊,
來吧來吧都來吧,拜託各位下嘴準着些,最好一口就把我咬死!九泉之下,我肯定感謝你八輩兒祖宗……
就在楊小海閉目等死的當兒,由遠及近傳來了一聲野性十足的吼叫:“嗷嗚……”那聲音渾厚有力,一聽就不是個好惹的主。不一會兒,吼聲出處,現出了一頭全身金黃的獅子來。
那獅子盡展王者風範。也不見如何蓄勢,只是輕輕一躍,便即將圍着的“感染者”撞的七零八落。連帶的,楊小海也跟着滾來滾去……
獅子擡前爪一隻,彷彿驅趕蒼蠅般向“感染者”拍去。人仰馬怪之後,獅子走到楊小海面前。說來也怪,“感染者”不但沒有攻擊獅子,反而如見鬼魅般紛紛躲避讓開。
獅子也不追,只是圍着楊小海一圈圈不停的轉。不明就裡的楊小海哪敢動彈。把眼眯成一條縫,只能蹲地上裝“乖寶寶”。
楊小海敢發誓,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威猛強壯的雄獅:圍繞脖頸一圈的鬃毛蓬鬆紮起,好似天然的圍脖。那圍脖熠熠生輝,竟透出了黃金一般的明亮色澤。
爆炸性的肌肉隨動作輕微抖動,再加粗壯的四肢、鋒利的爪牙,使得獅子極其危險,渾身上下都透着行將炸裂般的極致力量。
隔幾十米遠,吳毅仰頭偷瞧。但見獅子威風凜凜,身長至少過了五米。再瞅瞅手裡的左輪,他默默的將槍別在了後腰。躡手躡腳的爬下土屋,就待溜之乎也。
楊小海?呵呵,周圍那麼多“感染者”,再加一頭更猛的怪物,那貨沒長翅膀,死定了!自己沒必要陪他殉葬。稍一回味整房整間的物資,堅實厚重的“避難所”大門,再加上個巧笑倩兮的王晴……吳毅便興致高昂起來。
出農家小院,奔人生的新起點雀躍而行,吳毅難掩興奮:“今天是個好日子,嘿好日子……”只顧着高興開森,卻一點都沒察覺到,不知何時,身後已然多出了十幾條“尾巴”……
身邊已然一個“感染者”都沒有了,楊小海卻還是蹲在地上,甘當“乖寶寶”。他清楚,大傢伙是奔自己來的。那雙銅鈴般的巨大眼睛從一出現便盯上了他。獅子雖在繞圈,卻漸漸、緩慢的向圓心靠近着。
記得電視上曾說過:遭遇野獸,千萬不能轉身就跑,因爲那樣會立刻引來攻擊。最穩妥的辦法,當是慢慢後退,直到撤到安全的地方。方法或許有用,可電視上沒提獅子轉圈該咋辦啊?
尤其是那若有意似無意,看向自己雙腿的飄忽眼神,使得楊小海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知轉了多少圈,終於確定了什麼,獅子突然將整個大腦袋拱了過來。沉甸甸的頭顱就停在楊小海腦袋之上,把個老宅男壓得呼吸都亂了。楊小海沉默的等待着。本以爲獅子會來一口嚐嚐鮮兒,豈料半晌過去,耳中卻只聽得呼哧呼哧的熱流涌動。
可算腦袋上一輕,獅子換了姿勢。楊小海睜眼偷瞄,發現獅子正抽着鼻子,上上下下的對自己嗅個不停。見此一幕,一個大膽的念頭便即再也按捺不住。他大着膽子哼唧一聲:“大黃,坐!”
金光獅子對楊小海打了個噴嚏,既沒坐下也沒暴起傷人。楊小海撓撓頭,有點傻眼。難道自己想錯了?就在不經意間,楊小海手觸碰到了腰間的螺絲刀。剛纔太過緊張,以至於都忘了用這玩意兒了。將螺絲刀把在獅子面前一晃,振臂一甩,旋即大聲一喝:“大黃,上!”
這話純屬多餘。螺絲刀飛出的剎那之間,獅子便化作金光一道,迅疾消失不見。螺絲刀於將將觸地時被獅子追上,一口叼住。獅子如短劍的牙齒咬住螺絲刀,卻沒將木質的把手咬壞。不及細看,旋風颳起,獅子已然回到了身邊。
兩米多長的尾巴晃啊晃的,將細小砂礫掃飛無數。暗罵一句粗心,這麼明顯的特徵,怎麼就沒發現呢?結合小黑貓“糖果”的經歷,楊小海大膽猜測:眼前的獅子,很有可能是附近人家飼養的中華田園犬,也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土狗。
之所以外貌變化這麼多,大概和“糖果”一樣,腦花吃多了。既然貓能成豹,那麼狗自然也可以成獅。結論得出,好像用處不大。土狗也有性子乖張的。若眼前這位脾氣暴躁的話,楊小海照樣難逃一死。
臨時起意的拋球遊戲很得獅子歡心,於是大着膽子向獅子伸出了手。果然,一顆碩大的腦袋向前一探,大嘴陡張,螺絲刀便即重回手中。握着溼漉漉的刀把,楊小海不再遊移,繼而心中大定。
爲確保狗狗親人且無害,楊小海掄圓臂膀,用盡全力氣將螺絲刀扔出。仿若出膛的炮彈般,螺絲刀迅疾消失在了土牆之後。金黃影子也跟着再次失了蹤影。楊小海身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猶豫了下,終沒有撒腿就跑。
幾秒之後,獅子顛顛的跑了回來。它主動將大腦袋伸了過來,猶如鞭子般的大尾巴唰唰的搖。楊小海接住滿含口水的螺絲刀,順勢便向獅子頭上摸去。獅子盯着楊小海的手,稍微躲閃了下,終是做了妥協,任由楊小海撫摸起來。銅鈴般的大眼中盡是迷茫之色。
楊小海輕撫獅頭,柔聲說道:“不知道你是誰家的毛孩子,八成你的主人已遭不測。個頭這麼大,得吃多少腦花啊!”
彷彿聽懂了楊小海的囈語,又好像楊小海按摩的手法很是到位,總之獅子在楊小海眼前趴了下來,四爪向兩旁一分,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
於是楊小海便驚訝的發現:獅子竟然挺了個大大的肚子。兩排凸起清晰的表露了“她”的性別——敢情,如此威猛雄壯的傢伙,竟是母的!而且還是個帶了崽兒的準媽媽。
如此明晃晃的態度,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楊小海蹭了幾步,蹲在了母狗旁邊。探雙手輕輕摩挲着鼓漲漲的肚子。或許楊小海還有做技師的潛質,母狗靜躺不動,任由楊小海按摩撫弄。
不一會的功夫,竟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如此一段時間後,爲表感激,母狗探長舌輕舔楊小海。
這下不打緊,結實的漁網竟根根斷裂,漁網下的衣服也迅速的變黑變脆。楊小海忙將上衣脫下,就手扔在了地上。
對着獅子苦笑着一聲:“呵,知道你喜歡我啦!記住咯,沒我的允許,以後可不許隨便舔人哦!這可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哦。嗯,既然你不是獅子,更不是雄性,那我以後叫你‘大黃’可以不?”母狗很通人性,長舌一捲,竟真的不再舔他。搖搖尾巴,就當是同意了。
渾身痠痛,楊小海蹣跚而行。他晃晃悠悠的,不躲不閃直奔“避難所”走去。身後有一猛獅亦步亦趨,緊緊跟隨。一人一狗,在並不明媚的陽光下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彷彿開了一般,“雄獅”所到之處,“感染者”無不退避三舍。穿行在密集的平房過道之中,楊小海沒看到“雄獅”同類的身影。不僅如此,連一隻雞、一隻鴨,任何活物都沒見到。
好好的一個湖邊小村,被致命病毒弄得死寂一片,已然淪落成了無有人煙的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