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是漫長,因爲楊小海總被“最熟悉的陌生人”熱情喚醒。每每睡的正香,“噼裡啪啦”的拍擊聲就迫使他從夢鄉中走出來,繼而不得不面對現實。所幸騷擾他的都是些普通貨色。楊小海是一個變異“感染者”也沒看到。
如此結果倒不是他運氣逆天,實則是礙眼的傢伙們早被黑瞳清理掉了。小丫頭是想親近自然的,可不想讓沒頭腦的“感染者”敗了興。又或許是覺得楊小海太弱,出於保護的目的將公園梳理乾淨也說不定。反正楊小海雖被雜魚騷擾不停,但卻無風無浪的對付了一宿。
睜開睡眼時,已是日上三竿。黑瞳一夜未歸,楊小海卻一點也不急。冥冥中,楊小海知道黑瞳沒走遠。那又是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受。自打吃下了水晶腦,黑瞳的位置就時刻在楊小海腦中浮現着。
雖不如親眼所見那樣的具體,但所在的方向,相距多遠多少都能模糊的知道。說不清道不明的,反正楊小海就是能感應的到。
就着喝剩的酒水,楊小海解決了早餐。冰寒刺骨的風呼呼的吹,不斷從破損的車窗倒灌進來。楊小海舉着餅乾,向拼命往車內擠的感染者們揮手致意。“感染者”剮蹭着車窗,將自己弄的汁水淋漓的,很是骯髒。
它喵的,整整一晚上啊。楊小海就是這麼過來的!你能想象麼,睡的好好的,忽然一個臭烘烘的傢伙拱入了懷,抱着你就啃?雖然普通“感染者”破不了他的防,但噁心人吶。
見“感染者”馬上要爬進來了,楊小海把剩下的餅乾統統塞入嘴中,拍拍手震掉餅乾渣。反手打開車鎖,對着車門就是一腳!隨着車門猛的打開,幾頭“感染者”被掀的老遠。但更多的傢伙找到了目標,興奮的撲了過來。
“噗噗”聲中,楊小海從容不迫的鑽出了車門。對暖暖的冬日伸個懶腰,幾個邋里邋遢的“感染者”便圍了上來。“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喊着拍子,楊小海將十幾個普通“感染者”開了瓢。
簡單的收拾一番,楊小海感應着位置,打算和一夜未歸的黑瞳會合。自家人知自家事。楊小海雖不弱,但還沒到橫行天下的程度。少了黑瞳這個頭腦單純、一根筋又神秘強大的保鏢,楊小海心裡還真沒底。雖不會走丟,但也總不能在偏僻陰冷的公園一直待下去吧?
白天,周遭的景緻均露出了全貌。這是一個頗具規模的公園。一眼望不到頭,就連那近在耳邊的水聲也沒找到源頭。公園沒有圍牆,也沒有柵欄。看來是個不以盈利爲主的人民公園了。
楊小海見眼前有着寬大的大理石階梯,索性拾級而上,輕鬆寫意的慢慢向公園踱去。不止黑瞳,楊小海同樣喜歡親近自然。自打“受難日”開始,他就在一個個封閉的環境中輾轉。能心曠神怡的逛逛公園,於他也是很難得的機會。
石階不高卻很寬,一步難以越過兩階。楊小海輕輕蹦將上去,在落下時卻腳下一滑,失去重心的他立刻騰空而起。人在空中,心卻不慌。他腰身一擰,平躺的姿勢瞬間便成了頭下腳上的倒立姿態。
右手食指輕點地面,仿如一片鵝毛,輕飄飄、很是舒展的一個迴旋,穩穩站在了臺階上。刻意呼出口白氣,證明自己還活着,楊小海放眼遠眺:一大片冰凍的湖面呈現於眼前。在半透明的冰層中,封凍着無數朵形態各異的荷花。
而那潺潺的水聲則是來自厚厚的冰層之下。半透明的冰面和潔白的雪地涇渭分明,煞是好看。只是間或夾雜着感染者的殘骸,未免有些敗興。
隻身走在空無一人的湖邊,腳下的雪“咯吱咯吱”的叫的歡實,於身後卻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腳印。優哉遊哉中,他一邊觀賞着冰凍的荷花,一邊透過銀裝素裹的枝杈向遠方眺望。公園內人工種植了很多松樹,一顆顆被大雪裝扮的好像聖誕樹一樣。
晃悠了半個多小時,他感覺到黑瞳就在那茂密的一排松樹後。這妮子真是貪玩,竟然一晚不歸。難道她一點都不在乎血包的想法嗎?話說上次喝血什麼時候來着?掐指一算,至少有7天了吧?那麼說,今天就是自己履行職責的日子了?
可自己的皮硬的連胖子“感染者”的牙都能崩飛,黑瞳的小牙比“感染者”還鋒利麼?不會讓自己主動放血吧?那我這個血包也太悲催了。楊小海想着這些有的沒的,腳下卻不停。踩着厚厚的積雪,被一頭蹦跳的小松鼠牽引着,慢慢繞過了一片濃密的松樹林。
一個,不、是一團火紅的東西突兀的出現在了眼前。那東西十分的巨大,之前被松樹遮擋了視線,以至於到現在才發現。楊小海悚然一驚,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自己又中獎了。不用問,這肯定是新型怪物了!
一念之間,骨刀頓時透體而出。反正衣袖早已殘缺不全,倒是不虞有所牽掛。由於那怪物十分神秘,楊小海從未見過,所以緊張之餘,獠牙都被激了出來。就在楊小海雙眼漸紅,視野也慢慢開闊時,眼前一花,眨眼間空空如也,竟是什麼都沒有了。
楊小海瞠目結舌,凝神向地上一看,卻只見到一片凌亂的印記。那印記小小的、深深的陷進雪中,一時間也分辨不出是什麼。
還想細看,忽然兩個膝彎同時一痛,他登時跪了下來。不及反應,脖子一緊,他已被一隻溫熱的小手抓了個瓷實。他身不由己的向後便倒,屁股便結結實實的摔在了雪上。
楊小海雙手環胸,坐在雪上。任憑脖領被一隻小手抓得緊緊的。黑衣制服的質量就是好,可以讓楊小海在雪地滑行而無碎裂之虞。之所以被這樣毫無尊嚴的倒拽而行,全因黑瞳在莫名的生着氣。
起先,楊小海問她幹嘛一夜未歸,卻被黑瞳冷冰冰的“閉嘴”兩字封了喉;然後,他想站起來自己走,卻被黑瞳決絕而又凌厲的踹趴下了。所以纔有了拖拽的一幕。好不容易屈辱的忍到公園外,楊小海卻發現這裡根本不是入口。
脖領猛的向下一扯,剛剛站起來的楊小海仰面朝天,毫無抵抗的倒在了雪中。“找車離開這裡,我餓了。”
楊小海仰面倒在雪中,倒着看氣鼓鼓的黑瞳,覺着小丫頭很是可愛。於是,不滿的情緒消失了。楊小海咕嚕一下爬起來,向停靠在路邊積雪中的車子走去。
孤獨的轎車繞着公園開了一段,隨後拐進了寬敞的主幹道。這是一輛寬大的SUV。楊小海不懂車,在潛意識中,他總喜歡那外型偏大,看起來很有力量的車子。幾次換車的經歷後,終於讓他碰到了一輛功力強勁的電瓶車。
這輛車可以頂開道路上的小車,也可以對沿途的普通“感染者”置之不理。將近一年的時間,楊小海對“感染者”已經徹底失了敬畏之心。所以他可以硬生生的撞倒倒黴的“路人”,繼而毫不留情的碾壓過去。
如此行使一段時間後,他們發現沿路的“感染者”越來越少,而兩旁敞開門的商鋪卻越來越多。“要出城了麼?”搬開幾個明顯人爲的路障後,路況忽然變好了。面對着越來越寬敞的街道,楊小海卻越開越慢,最後乾脆在路邊停了下來。
黑瞳正在撕着雞腿,把雞肉一條條的丟進嘴中。與其說是吃飯,不如說在玩耍。楊小海一停車,那雞肉絲頓時滑向了嘴邊。黑瞳伸出舌頭,靈活的一卷,然後不滿的說道:“誰要你停啦!又皮緊了嗎?正好,我也該吃藥了。”
楊小海沒理她,自顧自的說道:“嗯?那輛車怎麼點着火?”
“哪裡着火了?我看看我看看!”黑瞳從後座踩着楊小海的腦袋擠到了副駕駛上。“不是着火,祖宗,我是說,那是一輛打着火的車。”
黑瞳畢竟學過駕駛,雖然沒考下駕照,但好歹也反應了過來。“不就是未被感染的人麼,很稀奇嗎?”“你以爲別人都和我們一樣?”楊小海小聲嘀咕一句,拉開車門跳下了車。如果可以,他不介意給陌生人以幫助。
那同樣是輛電動的四輪貨車。因爲楊小海沒有看到排氣尾管。駕駛室很小,僅容兩人乘坐。裡面空空的,並沒看到司機。順着車頭的方向往前一看,原來是一間大門敞開的小商店。除此之外,整個街道都靜悄悄的,連隨處可見的普通“感染者”都沒有。
楊小海試着向商店裡喊了一嗓子:“有人嗎?”
除了發動機的輕微轟鳴聲,四周依舊是一片寂靜。
“別緊張,我看到門口停着的車,所以想問問你需不需要幫忙啥的。”楊小海儘量放緩聲調。
經歷過一些事情,楊小海那顆樂於助人的心仍未冷卻,只是多了些審慎。一連喊了幾聲,卻沒有任何迴應。既然人家提防自己,走就是了。於是楊小海掃了一眼幾乎空空蕩蕩的小商店,轉身離開。
“等等,你是黑衣?國公司的營救到了?”一箇中年男人,畏畏縮縮的從商店暗處走出來。那人穿件黑色的羽絨服,175左右的身高,滿臉的皺紋猶如刀削,既深且多。戴着個棕色的軟帽,手上卻提着把長長的砍柴刀。
楊小海見他一臉的陰翳,不禁皺了皺眉。這傢伙怎麼看都不像好人吶!
那人雖從暗處走出,前進的腳步卻有如龜爬。只因站在門口的,是個穿着黑衣制服,擼起袖口的精壯年輕人。零下二十幾度啊,只穿一套春秋黑衣制服,他不冷嗎?渾身髒兮兮的,細長小眼中卻有掩飾不住的彪悍寒光間或閃爍。
他不由攥緊手中長刀,以此來汲取勇氣——眼前的年輕人,咋看都不是個好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