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妙兒沒猜錯,牙行後院的那把火應該也是巧孃的傑作,爲的就是把牙郎支開、她好趁機向尤氏求救!
一想通這一層,妙兒心裡對巧孃的佩服便又多了幾分———沒想到才九歲的巧娘竟這般有膽量和主見,不但被拐子拐了後能想出這樣的方法來自救,還清楚的知道、命運只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會對自己最有利!
被動或不作爲的等待,只會把自己推到更不利的境地!
巧娘一定是明白這些道理,所以纔會選了心腸看着不錯的尤氏,做出孤注一擲的求救,並且爲了求能成功、連認親的信物都拿出來當賭注……
這樣的北宋小娘子,倒是頗有幾分現代女子的膽識和膽量,讓妙兒在不知不覺中同巧孃親近了幾分,潛意識裡更是希望尤氏能幫巧娘一把,不要讓巧娘繼續留在牙行等待被賣去那未知的地方。
妙兒心裡如是想着、嘴上便也想開口同尤氏撒個嬌,哪知妙兒還沒來得及開口、紅衣小丫頭就飛快的從地上起來,抹乾臉上的淚水後便飛快的站回原先的位置,只見她先是滿臉期望的看了尤氏一眼,隨後才低眉順眼的垂了頭。
那紅衣小丫頭纔剛剛垂了頭站好,先前急忙忙趕到後院的老牙郎便快步走了出來,一見到尤氏就趕忙賠禮道歉:“對不住了,後院突然走了水、害得老朽好一陣忙乎,也累得夫人久等了!”
尤氏倒也沒說什麼,只悄悄的把紅衣小丫頭塞給她的玉佩袖到袖子裡,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隨手指了先前問過話的一個丫頭問道:“這個丫頭的賣身錢是多少?”
那老牙郎聞言立馬恢復了商人本色,堆着一臉笑答道:“不多、不多,這丫頭模樣好、嘴巴甜、手腳也十分伶俐,這些好處都佔了去卻也只要六貫錢!”
尤氏聞言面無表情的指了另一個丫頭,問道:“這個呢?”
“這也是個機靈的丫頭,夫人若是想要,給老朽五兩貫錢就能將人領走!這可是樁十分划算的買賣喲,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尤氏這些年前前後後也替家裡買過幾次丫頭,因此自是曉得這些牙郎一個比一個狡猾,斷是不會一口就報出實價來。且尤氏進城買丫頭前就已經事先跟人打聽過了,曉得這不足十歲的丫頭大多賣四到八貫錢,再高就貴了。
因此不管那老牙郎把尤氏問的丫頭吹噓得多能幹,尤氏也只是不緊不慢的說了句:“太貴了些。”
尤氏一嫌價錢貴,老牙郎馬上訕訕的說道:“這位夫人怕是不曉得城裡各大牙行賣人的行情吧?這一個十歲上下的丫頭賣五貫錢,哪還會貴!這樣的丫頭放到隔壁那條街的遊記牙行,少說也得賣個七、八貫錢!我這兒賣的價錢,全泉州城都找不出第二家來,夫人若是不信……”
那老牙郎爲了做成生意,圍着尤氏喋喋不休的唸叨起來,具體意思可以概括爲———這價錢已經很低了,短不了!
而一直豎着耳朵傾聽尤氏和老牙郎對話的巧娘,見尤氏一連兩次都沒點到自己,心裡不免感到十分失望、隱隱覺得自己這一次似乎是賭輸了。
因此眼下巧娘心裡也只盼望着尤氏就算沒將她買了去,也會把她先前硬塞過去的認親玉佩悄悄還給她,否則她不但功虧一簣、還白白損失了好不容易藏下來的玉佩。
而除了巧娘外,還有一人因尤氏的決定而着急,這個人就是十分同情和佩服巧孃的妙兒。但妙兒深知尤氏眼下正在同老牙郎砍價,若是她貿然出聲說喜歡巧娘、吵着要尤氏馬上把巧娘買回去,那老牙郎一定會見機將巧孃的賣身銀子擡高,這樣一來妙兒可就壞了尤氏的打算了。
於是妙兒只能緊張的看着尤氏,只見尤氏聽着那牙郎嘮叨了一大堆,卻始終保持着興趣缺缺的樣子,一直到那牙郎小心翼翼的問了句“要不夫人再仔細看看其他的丫頭”,尤氏才漫不經心的指了巧娘:“這個呢?這個多少銀錢賣?”
“這個啊———”
那老牙郎先是把話音拖得長長的,隨後飛快的轉動起腦筋來,最終決定採用薄利多銷的策略,少賺一些把人給賣出去:“這個便宜些,只要四貫半錢!”
尤氏聞言不緊不慢的還價道:“四貫錢,要是四貫錢老伯願意賣,我這就把了銀錢將人領走。要是老伯覺得吃虧不願意賣,那我們便去老伯說的那家遊記牙行瞧瞧,興許遊記的掌櫃的願意少賺點銀錢。”
尤氏說着便做出擡腳要走的樣子,那老牙郎看在眼裡、急在心底,腦筋也飛快的轉動起來———這四貫錢可以說是最低的價錢了,他也是花了三貫多的錢、才從上一手那兒將巧娘買來的!要是隻賣四貫錢,賺的也就沒多少。
要是換做平時,老牙郎定是不願意以這個價錢將人賣了!可偏偏他家牙行已有幾日不曾開張了,因此那老牙郎仔細的盤算了一番、最終還是一臉肉痛的應下了尤氏提的價錢……想着就當是做了這樁薄利的買賣、圖個好兆頭,期盼有一就有二、牙行接下來能生意興隆。
妙兒一邊暗歎尤氏纔是那深藏不露的砍價高手,一邊滿臉崇拜的看着尤氏取了四吊錢給老牙郎,最讓妙兒感到佩服的是,直到此時此刻尤氏臉上也沒什麼欣喜的神色,好似這樁買賣她也是做得不情不願般。
而情勢突然逆轉、往巧娘盼望的方向發展,自是讓巧娘驚喜交加、喜出望外,於是巧娘一見尤氏把了錢給老牙郎,不等老牙郎發話她就自動站到尤氏身邊,臉上也滿是感激之色。
尤氏見狀微微的點了點頭,隨後便牽着妙兒出了牙行,劉嬸和禾花見了自是趕忙跟了上去,禾花還不忘拉了巧娘一把、讓她跟緊些,免得纔剛剛被張家買下、就笨頭笨腦的再被人拐了去。
幾人上了小驢車後,劉嬸和禾花依舊在車頭趕車,巧娘和妙兒、尤氏一起擠在堆滿物事的車裡,驢車一開走、妙兒就忍不住問了巧娘一句:“姐姐,你的親人住在哪裡?你說出來,我和孃親才能送你去找他們!”
巧娘心裡對尤氏一家人充滿感激,於是也就不敢再有所隱瞞、當下就一五一十的道出自己的身世:“不瞞夫人,我娘臨終前才告訴我,說我們家原先是在泉州城外的矮嶺村,後來因爲一些緣故才舉家遷到武夷山去……”
原來巧孃的老家也是在泉州府,他們一家人一直在泉州城外的矮嶺村住到巧娘五歲,才舉家遷去武夷山。沒想到巧娘一家才遷到武夷山不到四年、就遭遇了一些意外的變故,不但家道中落、巧孃的雙親也因承受不了打擊而雙雙去世,只留下巧娘這麼一個閨女。
而巧娘因小時候是在泉州府長大的,因此早早就和當地一戶人家的小子定了娃娃親。那戶人家世世代代都住在矮嶺村,那家的祖母和巧孃的祖父是表親、兄妹倆的感情也不錯。因此當時兩家也是在長輩的授意下才定了親的,當時兩家也彼此交換了信物,並說好待兩家的孩子長大便把親事給辦了。
於是巧孃的母親臨死前給了巧娘那塊玉佩,讓她想法子到泉州府的矮嶺村投靠夫家,反正巧娘早晚都是夫家的人,早些尋去也不過是先當個童養媳,等時候一到就是那家名正言順的媳婦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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