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東臨說話間十分自然的把左手負到身後,悄悄的衝站在他身後的妙兒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開口。
這一路共患難下來,妙兒對徐東臨也算是有一些瞭解,知道他做事穩重、不是那會胡亂說話之人,於是便按照他的意思、把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默默的聽着徐東臨向領頭將領撒謊,並飛快的轉動腦筋、猜想徐東臨之所以撒謊的意圖。
這渝山城處以汴京和四川中間,由渝山城出發的確是能去到這兩個地方,只不過汴京和四川在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因此領頭將領對徐東臨的話一點都沒起疑,只一臉遺憾的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只能在這裡分道揚鑣了,祝你們一路順利、早點平安抵達四川!”
“多謝大人,後會有期。”
抱拳告辭後,徐東臨馬上向妙兒使了個眼色,妙兒馬上心領神會的配合徐東臨,一行人上了馬後立刻就飛奔出城,爲了不讓人起疑、只能往去四川的那條路上策馬狂奔。
妙兒雖然這次沒能領會到徐東臨此舉的用意,但這一路共患難下來,妙兒潛意識裡已經有些依賴徐東臨、並且相信徐東臨不會害他們。於是妙兒也沒有多問,只讓張大郎等人跟着徐東臨行事。一行人跑了一會兒、確定身後沒人跟蹤他們之後,徐東臨才果斷的讓大家夥兒調轉馬頭,走回前去汴京城的正確路線。
這一路上徐東臨讓大家馬不停蹄的趕路,即便是停下來歇息也只是眯眼歇息上一小會兒,一直到馬兒必須休息、大家夥兒的乾糧也都已經吃完了,徐東臨才帶着大家在一個不起眼的小村莊借宿。
趁着在小村莊歇息的機會,妙兒悄悄的湊到徐東臨身旁、把心裡擱了許久的疑惑問了出來:“我們爲何要連夜趕路?還有,你先前爲何非但拂了那領頭將領的好意、不讓他護送我們上京,還故意騙他我們要去四川一帶?這一次我可沒能猜出你的用意,得向你請教一番。”
這一路上徐東臨都被妙兒吃得死死的,且他幾次和妙兒過招也全都敗下陣來,更是沒少被妙兒欺負得差點吐血!
因此眼下妙兒好不容易虛心向徐東臨請教一次,按照徐東臨的脾氣、應該會得意洋洋的向妙兒炫耀一番,把先前輸掉的場子全都找回來纔是……
可沒想到徐東臨卻一點和妙兒擡扛炫耀的心情都沒,反而面色凝重、語氣嚴肅的回答了妙兒的疑問:“我們要是不想無辜枉死,就必須離那些官兵越遠越好,最好是遠到讓他們找不到我們,我們才能徹徹底底的平安無事!”
妙兒是個女人,對一切和朝廷有關的事都不像男人那樣、有着敏銳的嗅覺,因此這一次妙兒一直思索了許久、都沒能想明白徐東臨此舉的用意,只能硬着頭皮找機會再向徐東臨求教:“我還是沒想明白我們爲何要逃,我們救了那一大隊官兵的性命,他們難不成還會對我們恩將仇報?”
“你說對了,他們就是會恩將仇報!官家人的心思我雖然不懂,但有一點我卻十分清楚———此次賑災的災糧還沒運到渝山等城鎮就被饑民搶了去,那那些押送災糧的官兵也就算是失了職、把上頭交代的差事給辦砸了,他們既然失職、回京後便會受到官家的責罰,因此他們無論如何都必須推出一個人來背這個黑鍋……”
徐東臨仔細的把前因後果解釋了一遍後,妙兒才漸漸明白了這件事其中暗藏的兇險,也終於明白徐東臨所做的一切都是防範於未然———原來先前遭遇饑民搶糧時,妙兒和徐東臨雖然機智的和饑民周旋、救了大家一命,但這卻不能改變那些官兵把差事辦砸這個事實。
一般來說官兵爲了自保,回京請罪時很可能會把事情都推到妙兒一行人身上,甚至還可能會顛倒黑白、說是妙兒等人把災民給引來,亦或者直接說妙兒一行人是饑民的內應,和饑民裡應外合的把災糧給搶走了!
總之官場黑暗,那些吃官家俸祿的官兵隨波逐流、爲了自保良心早就漸漸泯滅,更別說妙兒一行人不過是平頭百姓,無權無勢、沒有任何靠山,本就是最好的誣賴對象……既然如此,那些官兵自然就更不會有所顧忌了!
而徐東臨在京城住了多年,對這些見不得光的事多少有些耳聞,於是當他們成功的逃進渝山城後,徐東臨心裡就已經意識到這個後患,並且迅速的找出對應之策!
因此當那領頭將領狀似隨意的問妙兒一行人要去哪裡時,徐東臨馬上心生警惕,並且立刻謊稱他們要去四川一帶,混淆領頭將領的視聽、讓他不能探得自己一行人的真正目的地,若是真想追捕他們頂罪、也只會往四川方向追捕。
妙兒聽完徐東臨的解釋後心有餘悸,但她卻寧願相信徐東臨的推測都是錯的,寧願相信這世上的人還是有良心的居多,因此她抱着最後一絲期望說道:“可我們一路走來,不管是假意前去四川、還是踏上真正前往汴京的路途,都沒遇到追捕我們的人啊!”
“那隻能證明那些官兵還有僅存的一絲良知,而我之所以快馬加鞭的讓大家夥兒趕路,就是想趁着那些官兵還有點良知的時候逃得無影無蹤!否則一旦那些官兵爲了保住自己的官職、性命,良心徹底泯滅、決定派人把我們抓回去頂罪,那時候我們纔想要逃可就已經太遲了!”
妙兒雖然對和朝堂有關的事後知後覺、也沒什麼政治覺悟,但她卻不是個蠢笨之人,徐東臨把個中兇險都說清楚、妙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後,馬上贊成大家繼續馬不停蹄的趕路,一定要趁着那些官兵良心還在的時候、迅速的逃得遠遠的,免得給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爲了讓大家一起都保持高度警惕性,妙兒馬上讓徐東臨把對她說的話再和其他人說了一遍,於是大傢伙歇息完、補足乾糧後不敢有所耽擱,馬上就匆匆忙忙的整裝、決定爭分奪秒的繼續趕路……
就在大家夥兒都繃緊神經、生怕被官兵追上時,一直悶悶不樂的柳十娘突然開口、說了另外一件此時顯得不太重要的事兒:“四表哥,現下情況已經沒先前那般危急了,你和張小娘子再共乘一匹馬似乎有些不大合適了吧?”
柳十娘說這話時,妙兒已經在徐東臨的攙扶下重新登上了馬。因眼下大家都把脫險當成了最重要的事,所以先前逃命時怎麼騎馬的、這一路上便是怎麼騎的,大家一時間都把這些俗禮給忘了,誰也沒想過“合不合適”這點、只一心想早點到達京城。
因此柳十娘話一說完、大家夥兒的目光便下意識的集中在妙兒身上,妙兒頓時被注視得有些難爲情的紅了臉,於是馬上掙扎着想要下馬,結束這個尷尬的狀況。
沒想到徐東臨卻一把按住妙兒的手臂,一邊上馬一邊不以爲然的說道:“我們的馬匹不夠,每個會騎馬的小子都必須帶一個小娘子,這帶誰都一樣、換來換去反而耽擱了脫險的先機!”
“再說了,非常時期保命要緊,這些繁文縟節就暫且擱到一旁去吧!只要我們大家都不把脫險過程中,無法顧及的一些事說出去就行了!大家別磨磨蹭蹭的爲這些小事耽擱功夫了,立刻出發趕路纔是眼下最重要的事!”